秋曳瀾笑著道:“真有這樣的主意,伯父不聽嗎?真是可惜,就算是大哥承位,大哥這些年心思五分在學業,五分在內闈,這管家的手段,依我看未必比得上我吧?伯父伯母這一去,這偌大家業,也不知道以後會便宜了誰去?”


    楊王妃怒道:“你敢謀奪娘家產業!?”


    “伯父,楊家不可信,丁家也好不到哪裏去嗬!”秋曳瀾眨了眨眼睛,朝裏間喊道,“這次的事情,從頭到尾丁家出來過?人家是一心跟著薛相走的,之前肯把嫡女許給大哥,無非也是看中了您從前沒沾上二後!不然那丁小姐據說是極出挑的人,翰林家又重嫡庶,怎麽肯許給大哥?我打個包票,丁家這會一定懊惱得想撞牆了!就算丁小姐過了門,恐怕人家也不會跟您多走動!”


    秋孟敏夫婦都知道她不安好心,可她說的偏偏是兩人都能想到的實話,叫人想不聽都難。


    再聽她信誓旦旦,“所以說,還是伯父您繼續做這西河王最穩妥了不是嗎?”


    楊王妃摔上門,在裏頭跟秋孟敏嘀咕了半晌,到底還是喊了她進去——秋孟敏如果能有其他選擇,肯定是不願意提前讓位給兒子的;而楊王妃也絕不可能答應讓庶長子承位!


    夫妻兩個談不攏,明知秋曳瀾不會平白給他們解危局,也抱著萬一的希望聽一聽了。


    果然秋曳瀾進門之後,幹脆利落一句:“事情都是路氏引出來了,她要是沒了,您不就不為難了?”


    “……你這個畜生!你是在攛掇我弑母?!”秋孟敏夫婦驚呆了片刻,秋孟敏才如夢初醒,額上青筋直跳,就要起來打她,隻是才一動就牽了廷杖的傷勢——楊王妃趕緊手忙腳亂的照料他,心裏卻“砰砰”的跳了起來!


    對秋孟敏而言,這建議差點沒把他氣死!


    但對楊王妃來說,這建議簡直太可愛了!


    想起這些年來在路老夫人手裏明明暗暗吃的無數苦頭,楊王妃差點當場為這主意拍案叫好!


    本來路老夫人一個棄妾,兒子媳婦肯接她迴來當太妃養就很不錯了,她卻這麽的不安分,從前支使著女兒外孫女給媳婦孫女使絆子,如今更是害得秋孟敏夫婦即將雙雙失去爵位、誥命——哪個做媳婦的攤上這種不尷不尬還招災惹禍的婆婆能不惱恨?


    “但王爺肯定不會答應的!這小孽障……曳瀾她不知道有什麽後手?”楊王妃壓抑住期盼之色,偷偷看了眼秋曳瀾,她現在衷心祈禱這個侄女才思如泉湧,一舉說服秋孟敏。


    好在秋曳瀾未叫她失望,微笑著道:“伯父言重了,我不過實話實說,您說句良心話,如果路氏現在沒了,誰能不說你們母慈子孝、互相體諒?屆時這滿朝上下,誰能不同情您?太後還能不給您說話,止了三日後上門來核對的官差,叫您繼續做這西河王?這可是犧牲一個幸福你們合家啊!”


    秋孟敏煞白著臉,冷笑著道:“你小小年紀居然有這麽喪心病狂的心思……”


    “這會就伯母一個人在,別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了。”秋曳瀾翻臉好比翻書,刷的一下沉了臉色,冷冷的道,“不是路氏毒死我母妃又害了我外祖父,還想對我趕盡殺絕,逼得我走投無路——我會這麽豁出去?!合著你們不給我活路,我竟還要一直畢恭畢敬伺候著你們?醒一醒吧!也就是我父兄福薄,不然他們當中但凡有一個還在,就算我祖母不在了,你們上趕著做低伏小討好我,還得看我心情肯不肯理呢?!”


    她冷笑著睨了一眼楊王妃,“我在王府這些年,吃用全是我母妃的,撫養我的名頭倒是你們!是王府!這個也不計較了,且不想想這些年來你們怎麽對我們的?縱然當初我祖母對你們不好,又關我母妃和我什麽事?憑你們這些年來苛刻我的地方和程度,我坑死你們那是理所當然!”


    楊王妃咬著唇,忍不住道:“那你現在還來給王爺出主意?”話音未落就被秋孟敏揚手一個耳光,摑得撲倒在地:“毒婦!你還真聽進去了?!”


    “我就是想問下她到底打什麽主意而已!”楊王妃多年來一直爭不過路老夫人及秋語情,就是因為丈夫太過偏心,也習慣了被秋孟敏落麵子,但當著侄女的麵挨打還是第一次,又傷心又委屈,禁不住喊了起來,“我何嚐說過要按她說的做?!”


    秋曳瀾看著他們夫妻反目,眼底劃過一道意味深長的笑:“秋孟敏如果真的鐵了心不肯用路氏來換他的王位,何必反應這麽激烈?他越對楊王妃震怒,越說明他的動搖!”


    這也不奇怪,秋宏之跟秋寅之現在都不足以撐起西河王府的家業。內有秋曳瀾步步算計,外有皇後黨虎視眈眈。秋孟敏迫於局勢不得不請求辭爵,這一辭爵,沒準就是家破人亡產業旁落的開始!


    就算不為自己,他也得替子女想一想吧?


    不過秋曳瀾沒有說破秋孟敏的這番心思,而是施施然道:“主意已經出了,要不要采用,伯父伯母商量就是,我呢,就先走了。”


    她才出房門,一隻天藍釉環耳方瓶就在門檻上砸了個粉碎!


    “郡主!”等候在外的蘇合一驚,忙問她有沒有被傷到。


    秋曳瀾不在意的道:“沒事,冬天衣服穿的厚。”


    看向康麗章,“你居然還在這裏?”


    “表妹進去前沒發話,我怎麽好不打招唿就走呢?”康麗章忙賠笑。


    秋曳瀾玩味的看了眼這個能屈能伸的表姐,掠了把鬢發,湊到她耳畔,輕笑道:“你在這裏最好,有件事兒得托你去辦一下。”


    片刻後,後院明堂裏,路老夫人臉色鐵青:“她要我去見她?!”


    “那個殺千刀的小賤.人……”秋語情才一張嘴,就被路老夫人狠剜一眼,怒喝:“閉嘴!”


    “外祖母您別動氣!”來傳話的康麗章忙不迭的斟了茶水遞上,又給她撫背揉胸,溫言細語的安慰,“母親向來是個直腸子,若沒有您護著,我們母女這些年來都不知道是怎麽過的……”說到這裏語氣中已經帶入了哽咽。


    路老夫人偏心女兒一家也不是沒有緣故的,秋語情雖然粗俗無知,但一個筋的由著路老夫人指揮也還罷了;康麗章這外孫女像極了路老夫人當年,有才有貌有手段,嘴甜心巧會哄人。路老夫人是打從心眼裏喜歡她。


    這會看著外孫女的麵子,路老夫人到底把繼續罵女兒的話咽了下去,接過茶水歎了口氣:“往後你們雖然還是跟著我,卻也不知道會過什麽日子?”


    “隻要跟在外祖母身邊,過什麽日子那都是好的。”康麗章柔聲道。


    路老夫人心下一暖,正要說話,瞥見女兒一臉不忿,不由火起,伸腳不輕不重的踹了她一下,怒道:“你道我為什麽一聽說那小東西登門就把你喊在這裏不說,連宏之他們幾處,也吩咐了不許過去?!你這個蠢貨,如今你哥哥連爵位保不住了,咱們娘兒兩個連個敕命都沒有,還要去跟一個郡主鬥,你是嫌她沒把柄繼續拿捏咱們嗎?!”


    秋語情忿忿道:“郡主娘娘又怎的?還不是我侄女!”


    “你真是個木頭腦子!”路老夫人被氣得都不知道說她什麽好了,恨道,“她是沒你輩分高,但你忘記廉家人了?廉家偏有個老東西還沒死呢!你信不信你這邊敢拿輩分壓了她,迴頭她跑去廉家人跟前一哭訴,那邊跟著就上門來甩娘舅架子?!”


    “那廉晨區區一個秀才算個什麽東……”秋語情話沒說完,忍無可忍的路老夫人已經連踹了她四五腳,冷笑著道:“他就是個要飯的,憑他是廉氏嫡弟這一點,人前你們也得好生敬著他!”


    這個女兒簡直太蠢了!廉晨三人可是江家接進京的,人家廉晨是沒功名,可人家有皇後黨撐腰啊!就算沒有,這麽明顯的把柄遲早會坑上王府!


    路老夫人不禁懊悔當年沒料到母子三人有重迴王府的福分,隻道會一輩子淪落,所以一門心思栽培秋孟敏、秋宏之,疏忽了對女兒的教導,以至於她在市井裏長成個徹頭徹尾的短視婦人。


    但現在調教秋語情已經晚了,所以路老夫人踹完她之後一聲長歎:“麗兒進來服侍我更衣罷,不就一個十三歲的郡主?往常又不是沒見過,難為太後娘娘都許我兒子奉我離府頤養了,她還能拿我怎麽樣?”


    康麗章體貼的挽著路老夫人陪她進內室,心裏覺得既忐忑又疑惑:“秋曳瀾她剛才進內室後,到底跟大舅舅大舅母說了什麽?她出了那裏就要我來喊外祖母去她住的院子……到底打什麽主意?”


    “郡主到底想做什麽呢?”差不多的時候,草草打掃過的院子裏,蘇合也在好奇的問,“路老夫人最陰險毒辣不過,您喊她過來,萬一她帶很多人來欺負咱們怎麽辦?又或者汙蔑咱們怎麽了她?”


    “所以我剛才附耳讓康表姐去喊她來,而不是我去她那裏。”秋曳瀾怡然道,“你認為如果出了事,我會承認是我喊路老夫人來的、而不是她知道我迴王府後,自己帶人來找麻煩嗎?!”


    “……”下人們集體為她的節操沉默了片刻,蘇合繼續問:“那您要她過來做什麽?難道是為了老太妃跟咱們王妃被拿走的東西?”


    提到這事,蘇合眼中燃起希望。


    不料秋曳瀾眉頭一皺,沉聲吩咐:“一會誰都不許提東西的事!半個字、連個眼神都不行!”


    “為什麽啊?”不隻蘇合愕然,陪她迴來的周媽媽、春染、夏染也覺得不可思議,“不趁現在勢頭正好,把東西要迴來,往後……”


    “總之聽我的!”秋曳瀾正要說話,忽聽院外人聲,立刻霸道的吩咐,“誰敢擅自做主,別怪我不念舊情!”


    蘇合等人麵麵相覷,到底應了:“是!”


    話音未落,院門已被叩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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