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位於北邊,臨近四月份還下著雪,而在南方的荊城已經春暖花開。


    顧長安病了一場,已經在醫院休養了一周時間。


    上午,陽光甚好,言溪帶了林嬸煲好的參湯過來,陪著他到隔層的花園陽台轉了轉。


    父女兩人下棋,期間助理柳浩過來,手裏拎著紙袋,顧老爺子看到他時,兩人打了個眼色,柳浩趕緊拎著紙袋先走,卻被言溪叫住。


    “你拿了什麽?”


    柳浩被叫住,支支吾吾,阿晚上前把那紙袋拿了過來,一打開就看到裏麵用打包盒裝的紅油肘子,泛著一層油光。


    言溪接過來看了一眼,目光轉向了顧長安,“你高血壓,養病期間要飲食清淡,這東西,不能吃!”


    顧長安被當場抓包,老臉掛不住,看那肘子被言溪沒收,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奈何言溪對他那祈求的目光毫無反應,忍不住撒潑了。


    “我嘴裏都快淡出一隻鳥出來了,你還要不要我活了?”


    顧長安說完瞪柳浩,瞪完柳浩又瞪阿晚,柳浩掩麵躲得遠遠的,而阿晚麵無表情,一手拎著那裝著紅油肘子的紙袋,無視他的幹瞪眼。


    這段時間顧長安是看明白了,這個大塊頭就聽顧言溪一個人的,其他人的話就跟放p似得,左耳進右耳出,瞪他也是白搭。


    言溪一步不讓,“等你好了再吃吧!”


    顧長安躺在椅子上挺屍。


    迴到病房後,言溪找到柳浩,非常嚴肅地叮囑了他,飲食得按照醫生吩咐來,顧長安不僅有高血壓,還有高血糖,飲食必須要控製。


    “我看他今天狀態還不錯!”


    秦晉之趁著空閑過來了一趟,來病房發現顧老爺子用後背對著他們,一副拒絕跟人說話的樣子,他朝言溪挑眉,無聲地動了動唇。


    你們又吵架了?


    言溪示意他出來聊,得知顧老爺子是因為沒吃上肘子而生悶氣,秦晉之笑得東倒西歪的。


    “住院一周多時間,一日三餐吃的都是清淡的,口裏沒味兒也正常!”


    “不過即便如此,不該吃的還是不能給他吃!”


    言溪點了點頭,似在沉思,眉宇間有褶皺,秦晉之都看出來了,“怎麽了?是最近管理顧氏力不從心?”


    言溪笑了一聲,“力不從心還不至於,隻是我父親……”


    唉,怎麽說呢?顧長安暈倒在公司辦公室,是救護車送到醫院來的。


    那天,正好是顧長青和付國航離開顧氏的日子。


    雖然老爺子事後什麽話都沒跟她說,但言溪心裏卻清楚,他是一口氣撐過了那麽多次的氣急攻心,最後撐不住了病倒了。


    試想一下,從顧言雨收買她身邊保鏢設計要害她的那次起,顧長安心裏就憋著一口氣了吧,一直忍到現在。


    如今看著他住院一周清減了一圈,言溪隱隱有些自責,她為了趕走那一家人用了些手段,知道父親嘴硬心軟舍不得,可她還是做了,也沒有考慮到他身體的承受能力。


    除非斷絕六親,否則永遠都會被這些盤根錯節的關係擺布。


    “我聽說,你把付國航和顧長青下麵的人都換了一批?”秦晉之問。


    言溪笑了笑,“嗯,以防萬一!”


    她要替父親保住顧氏,就不能容忍那些兩麵三刀的蛀蟲繼續留著。


    “這麽大刀闊斧,不怕四麵樹敵?”秦晉之雖然說得直接,但說的卻是大實話。


    “最大的敵人已經被踹出去了,我還怕什麽?”


    言溪雖然這麽說,可秦晉之卻知道,她可不會真的這般輕鬆。


    秦晉之聞言低低抽了一口氣,用一種完全陌生的目光看了看她,雙手往胸口一抄,“你跟二哥還真是像!”


    意外提到了慕時年,言溪目光微微一動,也就在此時,包裏手機響起。


    言溪意外,電話是殷璃打過來的。


    “慕時年來帝都了?”殷璃開門見山問道。


    言溪“嗯”了一聲,“你見到他了?”


    殷璃,“在醫院碰到的,遠遠的,我還以為我看錯了!”說完她隱約有些氣躁,“我半個月前有任務離開了帝都,這才剛迴來!”


    殷璃之所以會在醫院碰上,是因為殷家的老爺子身體三天兩頭的不好,住院是常態,她一迴到帝都的生活模式就是警署,殷家,醫院,三點一線。


    聊了幾分鍾,言溪察覺到身邊的氣氛有些怪,等她結束通話後才發現,秦晉之臉色有些不好看。


    “怎麽了?”


    秦晉之,“沒什麽!”


    目送著秦晉之離開的背影,言溪疑惑,他那張臉看起來真的沒什麽?


    言溪在醫院待了兩個多小時就接到顧氏那邊的電話,她趕迴去處理,臨走前交代了私人看護,時刻提醒父親不要亂吃東西。


    上了車,她打開了電腦,爭分奪秒地查看即將召開的會議內容,做到心裏有數。


    車從醫院出來時,原本處於聚精會神狀態下的她猛得一抬頭朝著車窗外的一個方向看了一眼。


    “大小姐,怎麽了?”


    阿晚從後視鏡裏看到她長時間盯著一個方向,麵色疑惑,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麽?


    車已經開出好遠的距離,之前靠敏銳感覺看著的那個方向遠了,言溪搖搖頭,“沒事!”


    可能是她最近太忙了,公司醫院學校三個地方跑,整天跟個陀螺似得旋轉個不停,精神太過於緊繃,稍有點風吹草動就一驚一乍的。


    剛才她在車裏低頭看會議資料,感覺到好像有人在看她,轎車內車窗貼膜,人能看到外麵的事務,外麵的人卻看不清裏麵的,就算是近距離也要貼著車窗玻璃才能看得見。


    言溪看著車窗外不停倒退的街景,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將方才湧出的怪異感壓了下去,或許是她想多了吧!


    ……


    顧家的車剛離開醫院,不遠處一輛不起眼的灰色轎車緩緩駛出,車內煙霧彌漫,煙灰缸裏摁滿了煙頭。


    付國航盯著那輛遠去的顧家車輛,一張臉扭曲得變了形。


    吞他兩百萬,占了顧言雨的股份,還把他們趕出了顧家,趕出了顧氏……


    這口氣,他怎麽咽得下去?


    ……


    帝都醫院,說是醫院,卻比得上權貴家族的後花園,紅牆黑瓦,亭台樓閣雕花廊柱,頗有幾分古典風。


    假山那邊有人正靠著一塊怪石站著用手機發消息。


    “行啊顧言溪,你還真是物盡其用!”


    殷璃的高跟鞋踩在一塊石頭上,腳尖點了點,涼涼有風,她騰出一隻手拍了拍肩膀上的雪花。


    手機那邊言溪發過來的字眼落入她眼裏,她嗤了一聲,“重色輕友的家夥!”


    慕時年哪裏輪得到她來看顧?她也太小看那個男人了?


    怎麽?還真以為他被慕氏踹出來淨身出戶窮途潦倒了?慕家那個小公司,他慕時年能看得上?


    別說一個小小的慕氏了,就荊城博彩行業零頭的億博城一天的流水進賬養七八個顧言溪幾輩子都不在話下,更別說還有他私下裏涉足的其他行業的盈利收入。


    這些,顧言溪都沒去了解一下嗎?


    好吧,被狐狸精迷了眼的顧言溪就是個智障!


    “小姐!”


    殷家的護工找過來了,殷璃收起手機,“爺爺叫我了?”


    她七歪八拐地繞迴了殷老爺子的病房,這病房實在是沒個病房的樣子,室內的一切家什都是幾百年前的老古董。


    殷璃一進門就看到那桌台上的一個花瓶眼熟,進了第二進發現眼熟的東西越來越多,目光最後落到了殷老爺子躺著的那張金絲楠木雕花床時,她一個白眼差點都翻過腦門頂上去了。


    “爺爺,你來看個病,家都搬空了吧?”


    殷老爺子滿頭白發,正倚靠著那邊閉目養神,手裏轉動著三顆文玩核桃,聽到她說話掀了掀了一下眼皮子。


    “尹家那邊,你派個人過去看一眼!”


    殷璃拖了把椅子坐下,她拖椅子的動作有些粗魯,看得殷老爺子嘴角直抽。


    那是他最喜歡的一把椅子,還是從國外一個拍賣場上拍買迴來的。


    “這種事情你也要我去做?讓你那個寶貝孫女去做唄!別的不說,裝模作樣口是心非口蜜腹劍她最擅長了!”


    殷老爺子繼續轉動著核桃,麵不改色,語氣幽淡,“怎麽說話的?那可是你胞妹!”


    殷璃哼了一聲,不想迴答這個問題,把臉轉一邊,“有什麽話快說,我忙得很!”


    殷老爺子咳嗽了幾聲,護工上前來替他接過了咳出來的痰,這才順了喉嚨。


    “聽說尹家那個要死了?”


    殷璃不語,自家的事情都管不過來還管人家死活?老頭子是越活越迴去了?


    不過以尹家和殷家兩家的關係,尹家那位要死了,殷老爺子應該會放煙花慶祝才對,還說什麽派個人去看一眼,八成也是看對方還能活幾天吧?


    要不也是再來點陰的,讓對方死得更快!


    “聽說他又召迴來一個外孫?”


    殷璃表情沒變,心裏卻已經知道殷老頭子說的這個人是誰了,無聊的翹著腿抬了抬,“你不是說他子孫多的是嗎?前陣子才接了一個私生孫子和私生孫女迴去,子子孫孫還在不停挖掘呢,說不定明天又從那個噶幾角落裏挖出一個私生女出來,這在尹家是常事兒,有什麽好奇的?”


    殷老爺子總算是轉過視線拿正眼看殷璃了,手中核桃轉動得咕嚕咕嚕響,“這個可有點不一樣!”


    殷璃捕捉到老爺子那原本還渾濁的眼珠子似乎一下子亮了幾分,不禁暗自心驚。


    什麽情況?


    慕時年到底哪點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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