凍雲遍野,朔風凜冽,瓊枝玉樹,素雪凝華,白雪皚皚天淨色,枯木衰草不得見,點素凝潔冰玉色,香溶粉消掩野徑。飛了一個時辰,玉和找到一處廢棄的窯洞,此處窯洞還算完好,位於背風處,可以很好地擋住風雪,她決定在此安頓下來。


    這窯洞屋頂牆壁完整,洞裏幹燥,門窗早已破爛,歪歪斜斜掛在牆根,還有些破爛得不成樣子的桌椅板凳,已遭蟲蛀,不能使用,積了很厚的灰塵,靠近門口的地方長了些野草,已經幹枯,倆人將草拔了,又將那些破爛的家具劈成木條,堆在一起,也有半人多高,可以用來生火,屋子裏一下變得幹淨起來。


    玉和拿了把柴,生好火,取了爐子出來,灑進一把米,開始煮粥,一抬頭,見陳元慎還是愣愣的,叫到:“元慎!”


    陳元慎迴過神來,見先生已經在做飯了,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幫忙添了把柴火。


    玉和關切地問:“可是身體不適?”


    陳元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隻是在迴味方才所見的雪景,真真是冰清玉潔,咱們迎風踏雪,如臨仙境一般,令人迴味無窮。”


    玉和笑了笑,道:“剛剛的景色的確很不錯的。這雪下得這樣大,咱們大可不必著急趕路,在這裏多留幾日也無妨,也可以好好賞賞景。”


    陳元慎很高興,想起去年的冬天,同先生到了杭州,又在雪天遊覽了西湖美景,道:“我還記得去年這個時候,咱們還在杭州,杭州的西湖雪景稱得上一絕,可如今卻覺得還是今日的景色最佳。”


    玉和道:“杭州雪景不似此處,多了些人為,此處天生地造,自然好很多。”


    陳元慎自顧自道:“大概是心態不同了吧!我去年哪有什麽心思賞景!”他去年突遭橫禍,整個人戰戰兢兢,再美的景色也提不起興趣。


    玉和打趣他:“我記得你去年都忙著找吃的了,什麽三鮮餛飩,還有酒樓的招牌菜,嗯,的確顧不上賞景!”


    陳元慎也不生氣,笑眯眯地,道:“還記得先生去年做了幾首詩,驚才絕豔!”


    玉和覺得他比起去年真的成熟太多了,道:“我雖然是修道之人,但還是要識文斷字的。你那時小小年紀,學識卻已經算不錯的。”


    陳元慎眯著眼睛,想起了往事,道:“我爹娘在世時,曾請良師教導過我,除了詩詞歌賦,經濟仕途也是要學的,不是我自誇,我雖然不算有才名,可在瓊州,與我一般大的少年中,也算得上翹楚,當時以為這些東西是生存之本,頗下功夫,現在想起來,似乎是很久遠的事了。”頓了頓,又道:“我原以為修道者遠離世俗,不理這些世俗的文化,直到遇見了先生,才知道真正有才者並非專攻一樣,也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似先生這樣才華橫溢的人,反而低調得很。”


    此話有些恭維的成分在裏頭,玉和聽了,淡淡道:“我不過是活得久了些,難免要體驗一些世情人生,諸般雜事都聽過一些罷了。”


    陳元慎表情倒是很真誠,道:“先生如此年輕的樣子,我都難以想象您竟然是孫道長的師父。不過先生的才學武藝,實在是很淵博。”話說出口又覺得不妥,忙道:“是我冒犯了!”


    玉和笑盈盈地,道:“修道能使人強健體魄,很多修道之人都看起來相貌年輕。”


    陳元慎將手湊近火爐烤了烤,覺得溫暖了幾分,感歎道:“先時風雪那樣大,先生依舊衣著單薄,原來是這個緣故!”


    玉和此時心情還不錯,就解釋道:“修道是可以強健體魄,不過這樣冷的天氣,憑借體魄強健還不足以應付,修道到了一定階段,可有護體真氣,不畏嚴寒酷暑。”


    陳元慎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玉和此時突然覺得自己今日講的太多了,她不太願意對陳元慎講這些修行之事,就叉開話題,道:“粥好了,咱們吃飯吧!”


    玉和先前並不知道陳元慎不愛吃麵食,她又抱著男孩窮養的心思,一路上大多都是吃饅頭包子,直到明遠縣城,才知道他實在是不愛吃這些,恰巧她乾坤袋裏有些大米,這些日子倆人都是吃米飯或者喝粥。


    陳元慎點頭,白粥已經熬煮得濃稠香甜,他先盛出一碗來,恭敬地遞給先生,才盛了自己那份,這樣冷的天氣,喝上一碗熱乎乎的粥,整個身體都暖和了,玉和從乾坤袋裏取出個包裹,是些肉幹,遞給陳元慎,道:“冬季休養生息,你吃些肉幹將就將就吧!”


    陳元慎接過來,拿了一片,咬了一口,香甜醇厚的味道在舌尖彌漫開來,是生肉風幹而成的,口感很韌,細細咀嚼,並無半點腥味。


    倆人吃罷了晚飯,又燒了些熱水,主要是給陳元慎洗漱用的,玉和自己捏個淨身訣就可以。


    外麵已經快天黑了,這個時候其實不過才申時末,但大雪一直未停,顯得更加陰冷蕭瑟。


    此時窯洞裏很安靜,隻聽得見外麵的風聲唿唿作響,間或有積雪墜落的簌簌聲。玉和從乾坤袋裏拿出棉被,鋪好了床,夜裏風雪大,又沒有月光,她就不去打坐了。


    陳元慎窩在被窩裏,暖洋洋的,十分舒適,讚道:“先生準備的東西可真多!”


    玉和道:“行走江湖,遊曆四方,很多東西都要準備好。”別的修道者,乾坤袋裏大都是些法寶,而她的乾坤袋裏,米麵糧食,衣服被褥都有,人人都覺得昆侖清雲長老瀟灑自在,可隻有她知道自己在世上其實漂泊無依,稍有不慎,即是萬丈深淵。


    她有時候在想,陳元慎的經曆和她還是有點相似的,都是天資卓絕,父母早亡,不過這孩子還小,心裏還是想報仇的。她曾經算過,陳元慎本來應該是六親無靠,慧極必傷的命格,可是在她看來,瓊州王府的悲劇和她有莫大幹係,她想保住陳元慎一命,既是出於愧疚,也是為了消除一些因果,減輕些將來渡劫的懲罰。


    可這孩子天資太好,她不放心,她救他,是為了減輕因果,可是他一心報仇,若是擾亂了大梁原本的運道,因果罪孽隻會更重,一個國家的命運不是小事,他的仇人是一國之君,若是他大仇得報,那勢必要改變很多人的運道。不過明遠縣一事,又可以看出他心裏還是很善良的,不,或許不應該叫善良,而是有著很好的辨別能力和是非觀念,想到這裏,玉和又覺得,或許,教他武藝也沒什麽,慢慢引導他,等他長大了,說不定又是另一番思量了呢?


    此時還不到睡覺的時候,陳元慎有些無聊,抬頭看了看玉和,見她破天荒躺在床上,身上搭著那件銀灰色的披風,心不在焉的模樣,他不由有些尷尬,他畢竟是個男孩子,當時在王府長到十歲,雖然還沒有通房妾室,但已經知道些人事了。比起前朝,大梁的風氣算是開放的了,據說太祖皇帝時,女學開始興盛,女子甚至可以擔任一部分官職,如今雖不複當年盛況,但女子上街仍然不用戴幃帽,有些地方,也有女子出門談生意的。不過在正經的世家大族,雖然可以教導家中女兒識文斷字,但卻依然對她們的規矩禮儀很是嚴格,與陌生男子共處一室是萬萬不可的,更別說在這樣的深夜裏。他又看了看玉和,見她怡然自得的模樣,又想起先生本是修道之人,這些世俗規矩和她自然是沒多大關係的。


    玉和感受到灼灼的視線,轉過頭來,就見陳元慎盯著她。


    目光交錯,陳元慎有些尷尬,忙撇過頭去,又覺得有些不打自招,仿佛自己在做什麽虧心事似的,開口道:“先生曆來都不怎麽睡覺的,夜裏大多就著月華打坐,今日這樣可是頭一次。”


    玉和見他臉紅紅的,原來這個少年是害羞了,心裏好笑,她的年紀,比他大上十倍不止,她不過把他當作個小孩子,想了想,覺得也能理解,這孩子一片赤子之心,人品也算得上端正,自然是在意這些規矩禮儀的。開口解釋道:“這夜裏太冷了,我實在不想出去,今日也不算偷懶。”不等陳元慎開口,又道:“我並沒有屏風等物,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元慎你不會介意吧?”


    陳元慎忙道:“先生說哪裏的話,我怎麽會介意呢,不過是好奇問一問。”說完又覺得這樣說很不妥當,好像在表達自己很希望倆人同室而眠一樣,張了張嘴,像解釋,卻又覺得說不定先生根本沒往那方麵想,糾結了半響,抬頭看玉和時,隻見她已經睡了,此時屋裏的柴火依舊燃著,搖曳的火光將她的影子投映在牆上,翩翩起舞,她卻已然沉睡,十分安靜祥和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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