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宏遠才走到半路,那豆粒大的雨點兒就落了下來,他連忙把鬥笠戴上去,就感覺肩膀一痛。


    他低頭一看,一顆雞蛋大的冰雹落在腳邊,還沒來得及反應,又是數顆大小不一的冰雹砸下來。


    喬宏遠心裏一驚,忙披上厚重的蓑衣就想繼續往田裏跑。


    然而他到底個子不高,穿著那麽重的蓑衣,邁著步子都磕磕絆絆的,怎麽可能跑得起來?


    他拎著蓑衣的下擺,手臂露在外麵,沒一會就被冰雹給砸得烏青了,疼得他哼了幾聲。


    而在田裏,大家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冰雹雨給弄懵了,怎麽會這樣?


    他們以為就是大暴雨,都做好了排水的準備,可是冰雹怎麽預防?


    “快,快去樹下躲一躲!”有那反應快的人,忙往大樹下或是山洞處跑。


    “老天爺啊,這還讓不讓人活了啊!”一個老人當場就跪了下來,頭磕在地上,哭得悲愴!


    雞蛋大小的冰雹落了下來,往老人彎著的背上狠狠地砸了下去。


    喬父一個健步跑過來,拉住老人就往地頭的一顆大鬆樹下躲,那裏已經站了不少人。


    在樹下的都是第四小隊的社員,大家心疼地看著被冰雹打折的稻子,不少人眼眶都紅了,那可都是糧食啊!


    隔壁的第三小隊驚唿聲不斷,隱約聽到說是有人被砸破頭了。


    “隊長,這可怎麽辦啊?”被喬父帶迴來的老人喬向峰哽咽著問。


    喬父皺著眉說:“向峰叔,剛才那話別再說了。”老天爺這次如今也成了忌諱。


    喬向峰低頭抹著眼角,他心痛啊!


    “不行,我們不能在樹下等著,再等下去整片稻子都毀了。”一個年輕人喬誌揚說著就要往前衝。


    結果他才跨出大鬆樹沒兩步,一顆大冰雹就擦著他的耳朵砸在肩膀上再落到地上。


    喬誌揚疼得臉一白,默默地退了迴來,心裏後怕不已,就差一點,他就給砸個頭破血流了。


    喬父沒說話,他抬頭看著鬆樹頂。這是這邊地裏唯一留下的大鬆樹,樹冠巨大,一層一層地鬆針撐開成一把巨傘。


    即便如此,冰雹砸下來,樹冠震動著,枯黃的鬆針簌簌往下掉,經過這樣的緩衝,冰雹再掉下來就沒什麽殺傷力了。


    “也不知道家裏的屋頂能不能撐得住?這冰雹得得砸出多少個洞啊!”喬六安蹲在地上,手裏顛著一個冰雹,看著地上那些被砸出來的坑,小聲地嘀咕著。


    聽著這話,本來傷心稻子被毀的人,也不由憂心起家裏的情況來。


    有幾個婦人期盼地看向喬父,希望他開口讓她們迴家去看看情況。


    喬父略微皺了下眉,沒有發話。


    他當然也擔心在家裏的孩子,可是田裏的事兒顯然更重要。


    他走到鬆樹外,抬頭看了下,雨還在下,不過看著小多了,冰雹也沒有一開始那麽密集。


    喬父想了想,撈起鬥笠往頭上一戴,就往田裏走,其他人見狀,猶豫了下,也跟了上去。


    稻田的收成關係著他們上半年的公糧任務能否完成,誰都不想餓肚子,也不想被公社點名批評。


    “被砸落的稻穗稻杆別去動!”喬父氣沉丹田,朝後麵的小隊社員喊了一聲。


    “隊長,為什麽不讓撿,這泡水裏要爛的!”


    “等大隊和公社檢查完了,是什麽章程再說。”喬父黑著臉說。


    若是他們提前把田地裏被砸落的稻穗什麽的撿起來,公社那邊下來檢查的幹部沒看到,一張嘴顛倒黑白,說他們大隊謊報災情之類的,這事兒就更麻煩。


    雖說這樣的可能性不大,但喬父不得不防。


    大家聞言,也覺得喬父說的有道理,說不定看到田裏的災情,今年的公糧任務能減少呢。


    眾人一路看過來,砸落的稻穗那麽多,心疼得不行,這次損失可不少,收成起碼減少三四成。


    走了一圈,喬父迴到小隊的屋子,喬正火已經等在那了,他搓著手問:“四隊長,你那情況怎麽樣?打算怎麽處理?”


    他第一次當隊長,真沒經驗,就想過來跟喬父取取經。


    “你們田裏情況怎樣?”


    “砸掉不少稻穗和稻杆,這次收成不會好。我們三隊友社員提議把砸落的稻穗撿迴去碾碎了吃,你們呢?”


    喬正火一臉期待地看著喬父,他也希望四隊是這樣的打算,他們三隊就有伴了。


    而他有些咻一隊二隊的,他們可都是老隊長了,去問他們總覺得低人一頭,但喬父就不同了,跟他一個等級的。


    喬父聞言挑了下眉頭,沒想到喬正火比自己想的還沒主見,自那次食堂選人鬧了一宿後,三隊就經常出點幺蛾子。


    不得不說,一個小隊的隊長真的至關重要,這關係著小隊社員的生活質量。


    “我們四隊不會去動。”喬父冷淡地說道,他相信一隊二隊也是一樣,喬宜生那老狐狸,可不會給自己留下隱患。


    喬正火一臉疑惑,“為什麽,放田裏沒兩日就爛了?”


    “你以為下冰雹隻有我們高山大隊嗎?公社會派人來檢查,你把稻穗稻杆都撿光了,如何證明我們大隊受了災情?”


    喬父心裏有些不耐,卻還是給喬正火解釋了,若其他三個隊都沒收拾,隻有三隊收拾了。


    那麽到時就可能有兩種情況,一是三隊私吞人民財產,二是其他三個小隊故意毀壞稻田製造災情。


    喬正火一臉懵,“怎麽會不能證明?就是下了冰雹了啊!”


    “公社幹部是不會聽你解釋的,他們隻看他們眼睛能看到的。”


    別看公社看起來不大,這裏頭的人員關係也是錯綜複雜,上一次速生野菜是運氣好,正好是陸愛中下來檢查。


    但這次呢?


    誰知道來的人是什麽樣的心性?


    喬正火嘴唇動了動,到底沒再問,他心裏其實不大高興,喬父膽子也太小了,公社派來的幹部怎麽會那麽不講道理,瞎擔心。


    想是這麽想,他又不想當那個出頭鳥,決定讓家裏的婆娘去一隊二隊打探下消息。


    “阿爸。”喬宏遠好不容易到了四隊的田間,他看了看,沒見到喬母,“阿娘呢?”


    喬父朝喬正火點了下頭,見二兒子狼狽的模樣,心裏有些擔心,忙上前:“小遠,你怎麽來了?”


    他說著上前拉住喬宏遠,就聽他“嘶”了一聲。


    喬父撩起喬宏遠的袖子一看,胳膊都青了不少,他臉色難看,“被冰雹砸的?”


    喬正火見喬父兩口子說話,撇了下嘴,說了聲就走了,心裏仍想著把那些稻穗給弄迴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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