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事?”


    陰昭對夏弄影沒有半分尊敬,沒待夏弄影說話,他自個兒找了個位子坐下。


    夏弄影已經見怪不怪了,知道他的德行,並無不悅償。


    再者,江山是他們搏命打下來的,對他突然奪權稱帝,心中不悅也是可以理解攖。


    夏弄影從折子堆裏抬起頭來,合上折子,身子緩緩後仰,靠在椅背上。


    他也不說話,抬手慢慢揉著酸痛的脖子。


    批閱了一下午的奏折,著實累人。


    良久,倒是陰昭沉不住氣了。


    “要是沒什麽事,我就走了。”


    陰昭說話一點都不客氣,他真的很討厭夏弄影,想不明白修離墨為什麽非要把皇位給他。


    奪了他的女人還不夠,還把江山拱手相讓。


    他真的懷疑啊墨腦子有問題。


    夏弄影歇夠了,也涼夠了陰昭。


    別說陰昭討厭他,他也不喜歡他,兩人相互厭棄。


    夏弄影緩緩睜開眼睛,“明天我要離開京城,約莫一個月後迴來,我不在的這段日子,你跟沐景霜一起,幫我處理政務。”


    陰昭眯眼,“你要離開京城?”


    “你知不知道自己什麽身份,別說離京了,離宮都不行。”陰昭冷了聲音。


    當初夏弄影不願繼位,總想方設法逃走,如果不是拿他懷孕的妻子和兒子威脅他,隻怕他不會乖乖就範。


    現在羽翼豐滿了,想逃走?


    別以為過了半年,他就降低了警惕。


    “朕是皇帝。”夏弄影慵懶地瞥著陰昭,慢慢支起身子,走到了陰昭身邊。


    “朕知道自己的身份,你也知道,可你見到朕不跪拜,對朕又不恭不敬,是為以下犯上,光是這一條,足夠要你的項上人頭了。”


    夏弄影說得極為緩慢,身居高位多年,他身上早已養就了一身淩厲的氣息。


    逼近陰昭,眸子微冷,徒然讓陰昭心緊。


    陰昭並非怕他的威脅,而是他身上散發的尊貴霸氣,依稀讓他看到了昔日那個風華無雙的男人。


    “陰昭,你放心好了,皇位我不坐則已,既然當了半年皇上,沒道理中途放棄,我就去一個月,會後來的。”


    陰昭在顧忌什麽,夏弄影清楚。


    陰昭蹙眉,還想說什麽,夏弄影又道:“我的女人和孩子都在這裏,我能去哪。”


    陰昭見他麵容堅毅,咬了咬牙,“你可以走,但不能甩了我的人。”


    夏弄影眸中閃過狡黠,爽快地答應了。


    “你離京做什麽?”陰昭隨夏弄影走到禦案前。


    夏弄影身形一頓,“故人有約。”


    他很快就恢複了正常,將離京後諸多事項一一交代陰昭。


    陰昭走後,夏弄影從木匣裏取出了一張航海圖。


    明日,他就要出海。


    準備多時,朝堂也穩了下來,他可以脫身了。


    也不知道弦歌身子怎麽樣了,修離墨帶她出海半年,杳無音信。


    如果好了,也該迴來了,或者傳個音信。


    現在什麽消息都沒有,他很是擔心。


    那時,修離墨跟她離開一個多月,派去跟隨修離墨的暗衛突然迴來,說出海十餘日,有一日突然起了大霧,船隻就在霧裏航行,怎麽也走不出去。


    夜裏,修離墨吩咐他們,讓他們第二日迴京複命,他們覺得詫異,不知他何意,不找島了嗎?


    第二日醒來,船上沒了修離墨和弦歌的身影。


    茫茫大海,除了海水,什麽東西都沒有,他們莫名其妙失蹤了。


    霧也消散了,再看海域,他們已經迴到了原來的航道上,兩日前走過的海域。


    此事甚是詭異,他們擔心皇上出事,試圖找到昨日的地方,一連幾日,他們都在原地打轉,除非迴航。


    頭領在內艙找到了一封書信,是給陰昭的。


    還有一張迴航圖。


    想起皇上的囑托,頭領決定原路返迴。


    或許陰大人有法子救皇上。


    可船上的人知道,皇上怕是兇多吉少了。


    陰昭看到派出去保護修離墨的暗衛灰溜溜迴來,又聽聞他們的話,心中大駭,如此詭異之事,難以消化。


    他不信啊墨出事了,他不會出事。


    想來是奇人術士的奇門遁術,他們被障眼法騙了。


    修離墨出海的事很隱秘,除了帶去的暗衛,便隻有陰昭和夏弄影知道。


    陰昭懷疑夏弄影知道其中原委,隨去找了夏弄影。


    夏弄影沒鬆口,隻說他們不會出事,已經到達目的地了。


    其實夏弄影自個兒心裏也沒底,他以往去白仙島,都是跟白羽尊一起去,按照航海圖,理應沒錯,可從沒見過什麽大霧。


    怕是修離墨帶去的人太多,白仙島又是白家隱世之地,白羽尊放出白霧,隻把兩人帶上島。


    若是如此,他倒不擔心,就怕出了什麽意外。


    畢竟大海茫茫,充滿了未知。


    夏弄影心裏擔心弦歌,可朝堂離不開人,他隻好先穩住,沒想到一晃就是四個月。


    明日,他要去一趟白仙島,不能再等了。


    那日,確實是白羽尊把弦歌和修離墨帶上了白仙島。


    白羽尊知曉了修離墨的來意,蹙眉看向弦歌,看來她什麽都沒有說啊。


    弦歌微窘,醒來就已經在出海的船上了,她總不能讓修離墨返航吧。


    有些事,她的話不可信,還是讓他親耳聽見,才肯善罷甘休。


    修離墨見到白羽尊,鳳眸裏充滿戒備。


    一個他未知的世界,縱使他的武功再厲害,凡人終歸是凡人,怎鬥得過術士?


    白羽尊將弦歌安置在一處廂房,替她把脈後,臉色越來越沉,修離墨站在一旁,心都糾成一團。


    白羽尊顧忌到了弦歌,沒有當修離墨的麵說什麽,可他的眼神,弦歌看懂了。


    她自己的身體,她最清楚。


    先前白羽尊已經束手無策了,現在日子越來越近了。


    她還能陪他多久,她走後,他要怎麽辦?


    還不如什麽都不知道的好,沒有愧疚,他這輩子還有希望。


    若懷著對她的愧疚過一輩子,他該多痛。


    修離墨沒有出去送白羽尊,一直陪在弦歌身邊,直到弦歌睡熟後,他才悄然起身。


    她不想他跟白羽尊多接觸,他依了她的意。


    但那僅僅是表麵,暗地裏,他不可能對她的身子不聞不問。


    出了屋子,屋外並無侍女,修離墨環視一圈,朝外走去。


    白仙島並不大,但島上房屋眾多,都是白家世代居住之所。


    白羽尊料到修離墨會來找他,一直等在弦歌的廂房外。


    白羽尊將修離墨帶到了靈昆洞,洞口布下了陣法,最深處,是一間類似書房的閣子。


    “你想知道的,都在這裏。”


    白羽尊站在溯鏡前,鏡子映出白羽尊的影像,白花花的胡子垂到地上,慈眉善目。


    修離墨蹙眉,一麵普普通通的鏡子,知道他想問什麽?


    白羽尊施法,指尖閃著白光,不多時,鏡麵上的影像消失,出現了水紋似的波瀾,一閃一閃。


    波瀾不見,白白的雲朵縈繞,鏡麵漸漸清晰。


    一座白瑕宏偉的宮殿,宮殿上環繞著金色的光環。


    這麽一座建築物,造型比東燕皇宮還精美,四周環繞著飄渺的仙氣,安靜祥和,讓人心境無端靜如止水。


    修離墨雙眸漸漸睜大,“西天”二字映入了他眼中。


    難怪到處都是雲霧,凡間的屋頂上怎會散發金光?


    夏弄影來遲了,待他匆匆趕到白仙島,距離弦歌和修離墨離開白仙島已經三個多月。


    兩人再次沒了蹤影,這一次,就連白羽尊也不知道兩人去了何處。


    詢問一番,方知原委。


    原來弦歌她......


    白玉尊盡力為她續命,這一次無能為力了。


    夏弄影離開了白仙島,先前若說埋怨修離墨將皇位傳給他,這一次,他心甘情願替修離墨保住江山。


    他也沒再派人去找尋他們的下落。


    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最後的日子,別讓人去打擾他們。


    苦了她,這一生,基本沒過過好日子,分分離離。


    她承受了那麽多,老天怎還殘忍地拆散有情人。


    修離墨為了她,不要江山。


    弦歌,你的付出,終沒有白費。


    這個男人,當真值得你愛。


    夏弄影剛迴到皇宮,陰昭就怒氣衝衝找來。


    “你不是說不會甩了我的人?”


    夏弄影心情不見得多好,懶懶抬眼,“我一個皇上,還輪不到你派人監視。”


    陰昭咬牙,“你是不是去找啊墨了?”


    夏弄影臉色沉了下來,冷聲道:“把你的人都撤迴來,別去打擾他們。”


    白仙島與世隔絕,修離墨可以藏身,可陰昭手中的人,若一直找下去,難免會把人翻出來。


    修離墨把皇位傳給他,帶著弦歌消失,一點音信都沒傳迴來,就是不想被打擾,虧得陰昭跟他那麽久,這點心思都不懂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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