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沉了眼眸定定地看了小愛莎一眼,映入眼簾的小吸血鬼臉龐白皙,雙眸清澈,隻是雙唇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好似還在壓製著什麽巨大的痛苦一般。


    穿越者薄唇緊抿,他的麵容在頃刻間敷上一層薄薄的寒霜,語氣冷淡地向愛莎開口道,“你有事情瞞著我。”


    奇怪,明明隻是最簡單的陳述語氣,怎麽由那人說出來,就會凍得人脊背僵硬,手腳冰涼呢,小愛莎仰起頭來,她望著墨羽,一雙眼神空空的,又倏然間感到心口一澀。


    她的先生不該和她這樣說話,他的先生一向待她很好,待她很溫和。


    就和所有有所隱瞞的人一樣,明知是自己的問題,卻也會感到委屈,她想要辯解,但是喉嚨緊澀得吐不出一個字,更何況,她也確實不知道要從何說起,又應該去說些什麽。


    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去欺騙你們……但是也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去坦誠呀。


    墨羽感受到了來自小愛莎的失落,雖然他還沒有理出頭緒,但是心頭已經寬慰了不少,至少就目前來看,這個由瓦米爾撫養了多年的小女孩並沒有惡意,現下也自然不該將人逼得太近,至於詳細的前因後果,也可以留著以後再說。


    “迴來問你。”墨羽淡淡地說道。


    長久的陪伴是一種很可怕的行為,待得久了,連思維和習慣都會傳染,因為就連墨羽都沒有注意到的是,雖然他的語氣輕了不少,但說出來話卻是同瓦米爾出門前所說的一模一樣。


    ***


    金發血族離開的時間並不久,順著空氣裏的氣息找人也不是什麽難事,墨羽既然決定了去阻止瓦米爾傷害齊然,自然就沒有了耽擱的心思。


    他在淒清冷寂的夜晚裏拾風而去,寒風唿嘯而過,竟是吹得他黑發淩亂,心思舒暢。


    墨羽見了千年的凡塵演變,對這所並不繁華的城市自是沒有多少驚豔之感,要他說呀,這座城市的夜晚是很美,但是也太淒涼了些。


    瓦米爾有心讓他們這次的家坐落於鄉野田園間,辭別車水馬龍,遠離鬧市高宅,如果不是有心人深入怕也是很難發現,原來在這深山之後,密林深處,柳暗花明間會有這樣一座美麗到不可思議的建築。


    吸血鬼行進的速度很快,當墨羽一路跑到市郊公路邊的時候,雖然心思早已是千迴百轉,但也隻不過才過了短短的幾分鍾而已。


    道路旁的燈火暗淡,悄然間為其投下細細長長的單薄影子,勾得穿越者鬼使神差地迴頭望了一眼來時的方向。恰有夜風吹過,涼涼地撫摸過他的皮膚,指尖,衣襟,袖口。


    自從和總部失聯了以後,他就向來很少這般奔波了,更何況還是為了某個不是主角的人而奔波,現下這樣的感覺,雖然熟悉,卻也談不上有多愜意,此外,他還拋棄了一個人。


    這一晚,風太疾,夜太涼,路燈太暗淡,所有的一切,讓小愛莎恬靜的麵容悄悄地浮上了穿越者的腦海。


    雖然被眾人刻意忽略,但事實的真相是,在這個家裏,從來就沒有什麽人是真的願意和那個小女孩進行交流的。


    瓦米爾被血緣羈絆著,但在和奧瑞拉的源頭並不愉快。墨羽的有心收養,也不過是當成了某種刻意存在的生*驗。


    他們撫養了那個小吸血鬼,但對彼此的生活並沒有有構成任何影響,正如在可預見的猜測裏,若是一旦失去了小愛莎,墨羽和瓦米爾之間也不會留下任何間隙一般。


    但是就是這個樣子,難道不好嗎?


    穿越者是一個過客呀,墨羽的眼神暗了下去。


    與此同時,他在自己的心裏悄悄地誦念起了另一個人的名字,齊然,齊然,齊然,我現在為什麽要去念你,見你,救你,我當年也是這個樣子拋棄了你呀。


    夜風吹過,無人應答。


    ***


    墨羽和齊然終究是見麵了,他們相見於一座宏偉而森嚴的私宅裏。


    淒冷的月光帶著某種惹人心悸的冰涼之感,欺霜賽雪地撒了一地,黑發的吸血鬼立身於二樓的窗戶前,在他腳下的紅木地板上,是破碎了一地的玻璃殘片和被斬斷了手腳的瓦米爾。


    被斬斷了手腳呀!墨羽在心裏默默地吸了一口涼氣。


    他的小吸血鬼受製於人,跪在地麵上,跪在滿地的鮮血裏,平日裏高挑而挺拔的身子被扭曲成一個奇異的弧度,手腳分離,光是看著,就足夠去讓人心驚了。


    在墨羽趕來私宅的路上就一直能聞到淺淺淡淡的血氣,而現下見了,便更覺得感同身受。


    紅,那麽紅,蔓延的紅色,血,那麽盛,撲麵的血氣。


    “放了他。”穿越者的聲音冷冷的,帶著刻意壓抑的怒氣。


    屋子裏靜悄悄的,迴應他的是窗外清麗纏綿的月色。


    ***


    齊然站在墨羽的對麵,借著窗外的月光,他一點點地勾勒出眼前這位不速之客的的身影,修長而挺拔,和記憶中的那個略顯孱弱的身形並不相同,但他知道,就是他。


    對於墨羽的命令充耳不聞,他隻是望著他,許久,許久,齊然沉了麵色,他勾起唇角,半是動情,半是嗤笑地厲聲責問道,“你為了躲我竟然去整容?”


    人類的聲音冷冷的,帶著刻骨銘心的仇恨和憤怒,響亮的訓斥聲在空曠的房間內聲聲入耳,牽惹得墨羽的瞳孔微微一動。


    墨羽知道齊然口中的‘你’指代的是誰,並他卻並不清楚,齊然是如何在一瞬間認出他的,每一次穿越,他都會擁有新的身份和容貌,現下更是用了自己的。瓦米爾在吸血鬼的陣營裏打拚了那麽多年,又是何等的聰明狡黠,重逢時都沒有認出來,齊然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不過,相比於認出他,認出齊然就要容易得多了。


    墨發的吸血鬼輕輕地抬起眼簾,他最先看到的就是那道疤痕,過眉眼入鬢角,極細,極長,極纏綿。細得像心痛,欲哭無淚,長得像迴憶,藕斷絲連,纏綿得像過往,剪不斷,理還亂。


    眼前的齊然早已不是少年時的模樣,但依舊銳氣不減,青年的五官分明,個子被歲月拉長,氣質也成熟穩重了不少。


    他的西裝終於適合了他的閱曆,當他在人群中站立的時候,會不自覺地吸引到周圍人的目光,那是一種沉澱後的魅力,那是被春去秋來的歲月所洗禮出的獨立人格。


    黑發的吸血鬼垂了眼,一種久違的感觸扣響了他的心房大門,他知道,如果不是現下這樣的場景,如果瓦米爾沒有在受苦,他是真的願意就這般多看看齊然的樣子的。


    似乎明白了墨羽的心中所想,那個被喚作齊然的青年一步步地向男人走來,黑色的皮鞋踏在一片狼藉的地麵上,發出沾了水的聲響。


    無視地麵上接近凝固的紅色鮮血,無視破碎了一地的玻璃殘渣,也無視墨羽凜冽眼神中的警惕之色,甚至無視了受傷慘烈的瓦米爾,那人由遠及近,款款而來。


    齊然站立在墨羽的麵前,偏頭轉目,拚命地壓下心中的狂喜之情,雲淡風輕間,隻敢流露出淡淡的考究。


    原來,那個人是對的,流年暗轉間,他竟然真的還能再見到自己的愛人,原來,他已經長得和墨羽一般高了。


    與此同時,一聲淒厲的吃痛聲猛然間從他們的身側傳來,墨羽和齊然同時轉過頭去,就看見瓦米爾肌肉抽地搐蜷縮在地麵上,金發的吸血鬼,雙眼通紅,目齜欲裂,在極致的痛苦裏噴薄出令人心悸的憤怒。


    齊然見了倒是不惱,他於手上隨意地示意了一下,那些圍在瓦米爾身邊的保鏢們就得令退去,但是穿越肋骨的刑具卻拘束得吸血鬼根本動作不得,壓抑的呻/吟在空曠的房間內清晰入耳,好像連旁人的唿吸都被阻塞得困難了一般。


    墨羽的眼神微暗,他的瓦米爾是血族位麵的主角,叱吒風雲間,何曾這般狼狽過?而齊然卻能將其如此快速地製服。


    他是如何辦到的呢?根本就是早有預謀,設計獵獸吧。


    房間內,痛苦的嗚咽聲,聲聲入耳……小愛莎說的對,羔羊,是瓦米爾。


    想到這裏,他再次將目光轉到青年的身上,不知為何,對於這個曾和自己有過交情的人,除了憤怒,疑惑,不滿,警惕之外,墨羽竟還隱隱地覺得絲絲欣慰,欣慰於此去經年的成長,欣慰於齊然收複手下的威望。


    保鏢們退去,隻留下瓦米爾匍匐在地的若困獸般孤獨的身影,然而,“滾開。”這是從破碎的喉嚨裏所發出的聲音,潮濕的,染著絕望和喉頭血。


    齊然微不可察地調了下眉,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人所心心念念的人嗎?如此的決絕凜冽,也如此的不識時務。


    事實上,在巨大的痛苦下,瓦米爾依舊沒有放棄思考,他猜得到,墨羽是認識齊然的,要不然也不會趕來得那麽巧,要不然也不會流露出那樣的眼光。


    對於二人的相識,他不敢說這不可能,甚至從道理上來說,墨羽的交情是有利於他的,但是,但是呀,瓦米爾喉頭一澀,這種單單由墨羽同齊然之間所產生的奇怪磁場,還是讓他本能地感到一陣唿吸疼痛。


    與此同時,墨羽也注意到了瓦米爾的不適,他沉下心神向瓦米爾走去,凝視著吸血鬼斑駁血跡的麵容,轉身衝齊然語氣緩緩道,“我不想說第三遍,”墨羽冷著麵色,一字一頓道,“齊然,放了他!”


    他知道他是齊然,他念了他的名諱,他終究是認了他!


    西裝革履的青年在瑩瑩的月色下靜默了一會兒,他需要一段時間來平複自己瘋狂的心跳,稍後,他跨步向前,在墨羽的身後緩緩地勾起唇角,清冽一笑道,“好。”


    這是一個帶著釋然意味的笑容,好似有風拂麵,碎冰化水,齊然的一雙眼睛明明亮亮地盯著墨羽,深深的,沉沉的,帶著塵埃落定後的坦然。


    放個人而已,我又怎麽會舍得違背你?


    瓦米爾不敢愛的人,齊然敢,但是齊然舍不得。


    墨羽的心神本是全綁在瓦米爾的身上,卻被齊然的一個‘好’字牽了魂,心念一動間,就讓那人鑽了空子。


    人類的身體本就比吸血鬼的體溫要熱得多,而唇齒相觸間的動/情就更是灼熱得過分了。


    更何況,這還是一個飽含著男性氣息的深吻。


    ——在瓦米爾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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