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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日,從攻擊開始,就顯示這是倍加血腥的一日,以上午北城的突擊開始,遍地長毛不要命的朝城頭爬來。


    清兵火槍齊鳴、刀劍狂砍,但長毛仍然好像吃醉鴉片的瘋癲一樣,潮水般的衝擊著北城的清兵,剛被前兩日雨水衝刷幹淨的城垛上又迅速變迴了紅色,血和肉的顏色。


    通安就在東麵城牆上巡視,他耳邊充斥著北麵傳來的一波又一波的射擊聲、呐喊聲、慘叫聲,看著那邊已經升騰起一片鳥槍火炮的硝煙,如同一片黑雲籠罩在那裏。他摸了摸滿頭汗的額頭,把頭轉向了城牆外東邊,這裏還靜悄悄!


    不理守北城兩個管帶每半個時辰一次的泣血請援,甚至通安自己都把自己狂跳的心髒生生的壓迴胸腔,硬挺著把主力放在東城。


    他隻讓知府帶著民工一般的勞役和預備隊到北城下協助守城,知道今天不好過,通安也不會讓自己承擔,韶州知府也親自來督戰了。


    沒有人是傻瓜,尤其是生死關頭。


    盡管長毛從抵達城下一開始攻城就選北麵,但後麵的戰爭進展和主力投放情況,無不顯示對麵的長毛頭子是想在東麵破城的。


    通安怒吼著:東城才是生死存亡的關鍵!!!!!!!!!!!!!!!!!


    果然不久後,東邊號炮一起,遍地旗幟從遠處立起,黑壓壓的長毛扛著梯子朝著東牆衝了過來。


    “準備!”通安抽出寶劍,狠狠的一指那洪水,大吼道:“殺!”


    頓時牆頭上響起此起彼伏的巨響,排著線的火炮鳥槍射向太平軍。


    東城迅速也被這血腥戰鬥的黑雲團團籠罩。


    這裏的戰鬥比北城血腥百倍,因為這裏集中了雙方的主力,人海對人海。


    一劍劈中一個城垛中間露出的人臉,不理那淒厲的叫喊,渾身浸透了火藥味道通安舉著帶血的寶劍跳著腳大吼:“給我狠狠殺!今天過完一律有賞!鴉片管飽!”


    這大喊激起了牆頭上的一片清軍歡喚,他們刺出的矛更狠了,握槍瞄準的手更加的穩了,如同堤壩瞬間又堅實了三分,更加無畏那一波又一波抽過來的瘋狂血肉之浪。


    但就在這時,一個滿麵被硝煙熏得漆黑的清兵連滾帶爬的跑到通安麵前,驚慌的指著北邊叫道:“將軍,我們擊退了敵人,但北麵長毛又投入了幾千人!正朝我們衝來,我們已經傷亡慘重了!請您增援!”


    “幾千人攻北城?!”通安驚疑不定的快跑幾步,到了東北角上往下一看,果然大吃一驚:剛剛攻北城的長毛已經退去了,縮入殘垣斷壁的民居掩護之中,而又有一團黑壓壓的長毛人潮從他們大營呐喊著朝著北城衝來!


    看他們奔跑急速、旗幟鮮亮、呐喊震天,這必然是長毛今天一直沒參戰過的生力軍!


    扭頭瞅瞅自己這邊長毛攻勢已經被自己所挫,壓力稍小,一咬牙,揮手讓一個管帶帶著他的四百綠營兵從東城奔赴北城應付這一波攻勢。


    “將軍,一個營不夠啊!我們秦管帶手下已經傷亡了一半!他請您最少派兩個管帶一千人過去!”那個傳令兵滿臉的驚慌。


    “哪他媽的有一千人給你!”通安氣得跳腳,這是戰爭中經常見的一幕,手下爭搶兵力,畢竟人多就安全。


    通安指著北城城下大吼:“讓知府帶著他的團練和練勇上城!立刻!”


    但沒等那傳令兵起來,一聲地動山搖的巨響猛地炸響在韶州城!


    好像整個城牆都跳了一下。通安一把拽住旁邊的牆磚踉蹌的靠到牆垛上,等他抬起頭一看,頓時眼眶都急得流出血來。


    巨響過後,在北城那片因為暫時停火而剛要散盡的黑雲之下,猛地升騰起一朵巨大的黃色土霧,衝散了黑雲,然後在這黃霧之下,在清兵的驚慌之極的大喊聲中,通安眼睜睜的看著一段北城城牆消失在了土霧中,就好像在太平軍血肉都衝不破的連綿峻嶺之中突然出現了一道萬丈懸崖――一個缺口。


    也許是攻城方的勝利之門,也許是守城方的榮譽之門,但必然是雙方的地獄之門。


    “他們炸毀了城牆了!”通安閉上了眼睛,這瞬間汗水和血水頓時把眼球澀的無比痛苦,但這痛苦比他心裏的痛苦又算的了什麽?這心裏的痛苦就像一頭巨大的海蛇把他吞入口內,他飄飄蕩蕩的往下落去,卻總也落不到地。


    但這不過一瞬。


    下一瞬,這位全城的守將,怒吼著舉起了長劍,撕心裂肺的吼了起來:“堵缺口!!!!!!!!!!!”


    而在滿清守將通安的對麵,坐在大營外督戰的趙闊,在那聲霹靂巨響後,也猛地跳了起來,雙手握緊,眼睛瞬也不瞬盯著那缺口的趙闊一樣狂吼起來:“拿下來!!!!!!!!!”


    不由攻守雙方主將不緊張,這確實是到了雙方生死攸關的時候,而且誰都沒有把握。


    在古代攻城戰中,穴地攻城可以成功,但這隻是代表成功了一半。


    很明顯的,依靠短期挖出來的地道不會是什麽大工程,火藥容量有限,而且就當時的火藥水平而言,根本不可能和後世那種一炸就能把整個大樓都炸飛了的強力**相比,這裏隻有最基礎的火藥,威力很小。隻能炸塌地道上的一小段城牆,還往往是靠城牆自身重力塌陷的。


    而每個城的城牆往往屹立了很多年,因為當時建築手段和建築材料的簡單和無從選擇,都是條石磚塊等,黑心官員最多多報成本,而不會出現後世的偷工減料的豆腐渣工程(他想省鋼筋省混凝土,省的了嗎?根本沒發明呢!),所以城牆也很堅固,不會出現一處受損,全線崩塌的好事。


    綜上所訴,太平天國的穴地攻城就算成功,也不過是在城牆上開個窄門一樣的口子,能不能拿下這口子殺進城裏就是一切的關鍵。


    但這也是極難的一件事。


    因為口子小,守城方可以用士兵堆積到缺口乃至殺出去的法子抵抗攻城方,而後麵的士兵、勞役和左右兩麵城牆上的士兵玩命的用磚石木料扔到缺口裏,因為人力相對於缺口狹窄的眾多,幾乎可以很快就築成一個新土垛牢牢的堵住缺口。


    而這缺口的爭奪才是真正用血肉堆出來的,你可以設想一下後世大學畢業生招聘會或者家樂福促銷活動那種景象,海一樣的人群堵在狹窄的入口處,連門都可以擠成粉碎。


    缺口爭奪戰的時候,門外麵的攻城方不惜一切代價的要進去,隻有進去,才能不死在堅固的城牆下;而門裏麵的守城方拚了命的要把衝進來的人趕出去,因為如果他們進來,守城的人都要死光光。


    缺口兩邊都是這海潮一般的人浪豁出命去的衝撞,而且通過這窄小的門,人人手裏都拿著長矛刀槍互刺,這是何等殘酷和血腥。


    (可參考電影《天國王朝》,但那電影也不足以表現真正攻城戰的慘烈,因為以守城方的人力水平,很快就能用建築材料壘起新牆垛堵住缺口。這種牆垛裏往往混雜著攻守雙方勇士的屍體!)


    這時候拚的純粹是誰更不怕死,因為兩派前麵的人幾乎都必死無疑。


    但守城方更占優勢,在攻城戰的時候,城頭上往往放滿了用來砸人的木頭條石,這個時候可以直接往缺口裏砸,把敵軍或者自己人的屍體直接焊接在這缺口的新牆垛裏,而且這條線城牆上的士兵可以肆無忌憚的朝擁擠在缺口處的密集敵軍射擊、投石、潑滾沸的油。


    曆史上,太平軍不隻一次炸開了城牆卻又被玩了命的清兵趕出缺口。


    所以趙闊把精銳的預備隊用在了缺口爭奪戰中,這些人全部是廣西老哥們,其精銳程度絕對是前幾天攻城時候還出現逃兵的新兵望塵莫及的,全部裝備近戰冷兵器,熱兵器並不適用在這血拚血肉拚肉的肉搏中,他們將由退下來的北城攻擊部隊掩護,一舉拿下缺口殺進城內!


    他要一戰拿下韶州城!生死成敗就在今日!


    提著大刀,瘋狂的朝韶州城衝刺著,眼前的缺口在疾奔的腳步下不停在搖晃著,但那道狹窄的勝利之門卻始終清楚的停留在朱清正的瞳仁裏。


    趙闊派他指揮這缺口之戰,這是一次光榮而艱難提升。


    看著那勝利之門越來越近,清兵牆頭上射來的鐵砂打在他腳邊升起了片片黃煙,朱清正猛地扭頭背對缺口麵對身後那群咬牙切齒上衝的士兵,振臂大吼起來:“上帝在上!攻下韶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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