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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裏,在大帳裏翻閱著這天的傷亡報告,趙闊臉上毫無表情,這傷亡完全在意料之中。


    韶州城固,清兵沒有潰逃,反而守城迎戰,第一天死傷這麽多是完全正常的。


    撂下文書,趙闊披衣站了起來,叫起小丁子,說道:“跟我去看看地道的情況。”


    趙闊根本從來都沒有想過死戰登城!


    以他和敵人的兵力對比,這麽做夠爺們,但那是白癡!


    他對韶州早有對策。登城肉搏死戰隻不過是掩蓋他真實攻擊意圖一條遮麵布而已。


    真正依靠的就是遠東這個時代野蠻人的攻城利器:穴地攻城。


    通俗說:就是挖地道抵達城牆下,通過一係列手法讓城牆塌陷,隻要城牆塌陷什麽城都可能被攻破。


    全球各地戰場自古以來就有這個陷城方法,古代火藥沒有被大規模軍事利用,采用的是木樁法――挖地道直達對方城牆下,一路上用木樁並列,起到支撐地道的作用,但一旦地道完成,就燒毀地道的支撐物木樁,地道自然塌陷,上麵的城牆也跟著完蛋。


    現在這個年代,盡管沒有巨大的破城炮,但時代畢竟在發展,不再需要燒城法,火藥取代了木樁。


    拜上帝教本就是在廣西礦徒裏發展起來,楊秀清、蕭朝貴這些大人物就都是礦徒出身!所以太平軍挖地道的本事無以倫比,加上熟悉火藥之極,曆史上,他們把這一戰法發展到極致。屢屢使用地道打進城牆之下,用火藥炸塌城牆。


    趙闊這次來,隊伍裏就帶有礦工兵,這群人在太平軍裏受到莫大敬意,因為其專業的技術水準和對攻城戰的無比重要的作用。


    所以當趙闊在宜章的時候就命令朱清正手下的各路探子一定要注意韶州城周圍的民居情況如何,在抵達城下之後,趙闊就信心十足的冷哼:這城我拿定了。


    其實剛穿越來的時候,趙闊也發過驚異,這些城市和我在前世看過的電影不同啊。


    古代攻城戰在汗牛充棟的戰爭影片中都有描述,但其實真實情況和電影裏表現的完全不同。


    護城壕溝並不常見,大部分城市外麵就是平地,但絕非像電影裏呈現的,一個城市吃喝拉撒睡全在城牆圍成的四圈裏,外麵就是大片大片的荒地。


    上述情況大約隻有在戰火四起的亂世才有,而滿清已經差不多200年沒有曆過大型戰爭了。


    人是聰明的動物,想想也知道,城市是任何一個地區的商業貿易行政中心,是黃金寶地,裏麵是福地,但城牆外也是最靠近福地的地方不是?任誰也不會把最靠近這黃金寶地的地皮浪費了。


    事實上,滿清所有城市外麵,沿著城門城牆輻射,城牆外麵都是大片大片的民居。


    就如同後世的市中心和開發區一樣。


    當然,住在城外的相對城內的人,社會地位要低很多,這裏都是貧民聚居區。


    但在清末攻城戰中,這樣的城外民居成了太平軍攻城的最佳陣地。


    來白的,可以利用地形掩護朝城頭施放火器,可以利用屋頂減少登城的距離;來黑的,在夜裏潛入離城牆距離很近的民居裏,直接就開挖開了地道。


    後者這招極其的致命。


    但後來滿清將領也摸出了對抗穴地攻城的對策:


    第一,城牆附近的民居必要全部焚毀,讓太平軍無所隱蔽也無挖地道的基地。你總不能從自己大營往城牆挖吧?那不是挖地道攻城了,那是修地鐵!


    第二,城內要害,挖開地穴,放入大缸,讓聽覺靈敏的盲人坐入,探察地底動靜;


    第三,如果發現太平軍在挖地道,就采用對挖地道等方法,往裏麵熏煙和灌入屎尿乃至河水,逼退敵方地道。


    但這些滿清對抗太平軍穴地攻勢的法子,趙闊根本一點都不擔心,因為現在根本就沒發明和普及呢!


    任何戰爭經驗都是寶貴之極的,都是用屍體和血肉堆出來的。


    然而他趙闊可以輕而易舉的從未來抽出對太平軍、滿清戰爭技術的總結來,而現在這個時點呢?


    滿清正和太平軍的主力激戰長沙,這次戰役裏才首次出現了盲人偵測地道技術。什麽燒民居空白城牆、對挖地道再等個幾年吧,那時候洪秀全這個老農民已經在南京城裏睡龍床了。


    “哼哼,等你們打完,黃瓜菜都涼了。”趙闊冷笑,以他的曆史研究水平,他命令地道兵采用的遠不是穴地那麽簡單,他的穴地配合攻城的戰術還有的是花樣,幾乎是太平天國從起兵到未來能用的最完美的攻城戰略總結。


    這些總結可是滿清、太平軍乃至後世無數才智之士冥想無數晝夜後才總結出來的,而他拿來就可以用,這可不是危險之極、讓他無以應對的文明反噬,而是最簡簡單單的技術攻擊。


    “一招鮮,吃遍天!”趙闊看著地道進展,哈哈大笑起來,暗想:“我這可不是簡單的鮮,而是最鮮的!就算十幾年後,也是最鮮的!”


    “天晴了啊。”舉頭仰望頭頂那頂圓月,韶州“第一名將”通安用腳尖擦著屋簷下陰影下的那片快要幹涸的小水窪,背負雙手留著瀟灑的長辮子的他,卻用滿腔的落寞發出這幽幽的感歎。


    其實一天前雨天就停了,但是這個人好像死都不想雨停止。


    難道這人是個文人騷客喜歡雨?


    但如果你這麽想就大錯特錯了,對他的定位錯了。


    他是作為一位“滿清名將”發出了這文人騷客般落寞加幽幽的感歎,他不想天晴,他想下雨一直下雨。


    原因很簡單!


    下雨天,滿清和太平軍的火器全部受影響,不能正常使用。


    他們都是暴露式的火繩火器啊!


    所以一旦下雨了,太平軍對韶州的攻擊也就會做做樣子而已。不會像晴天那樣玩命攻城。


    現在韶州已經被長毛攻擊了6天了,下雨耽擱了雙方兩天,但在這六天裏,在發往清廷的文書裏:滿清無敵勇將通安打退了長毛幾百次進攻,殺傷了幾萬人,韶州城外已經沒有落腳的地方了,全部是長毛的屍體。


    但現在這個勇將卻隻是落寞的歎息,他無比希望這雨不停的下下去,那樣肯定他會成為廣東的第一滿清勇將。而且最關鍵的,就這幾天,他的財富又增加了不少。


    而現在,雨昨天白天就停了,但潮氣還是擋了太平軍一下,昨天的攻城隻是做做樣子而已。


    但韶州城內,綠柳鴉片一條街早被滿清綠營搶光了,鴉片都被拿去勞軍。


    沒有鴉片就沒有士氣啊。


    現在這位最厲害的勇將隻能去搶鴉片商的家了,他知道這些名列韶州富豪榜的家夥住在哪裏,但他不想,這是他激勵士氣的最後保險。他希望長毛走了之後再搶。


    但現在雨停了,一個時辰後,將是一輪驕陽躍在天空,明天毫無疑問將是最長的一天,他肯定會麵對前方長毛禽獸趙子微的瘋狂攻擊。


    他在擔心自己還能不能撐住?


    長毛真是禽獸啊,都是爹生娘養的,為啥不能抽抽大煙、搶槍百姓,這麽舒服的事情不做,而非要玩命的和自己攻城鬥命呢?


    綠營盡管是守城,但他們操蛋的訓練和士氣,讓他們付出了血的代價。


    幾天後不僅是傷員眾多,而且就算身上開了一條小口的家夥也會哭號著妄圖混入傷兵營,鴉片煙都誘惑不迴城牆,越打越怕,根本不想去城頭拚命啊。


    “再打幾天,老子也守不住了!看來得要準備幾匹快馬預備自己逃命啊。”通安布鞋拖拉著那水窪,想著:“幸好我把幾個小妾都送出城了,但我想活下來啊。”


    看著那明月,通安喃喃自語道:“太陽你永遠不要升起來多好?!”


    但太陽不是韶州城裏的百姓,它不鳥這個滿清“名將”,還是照常升起來了。


    在黎明中,全軍吃飯完畢,趙闊走到高台上,按慣例,他要引導全軍禱告,看著前麵黑壓壓的人頭,又扭頭看了看身後的十字架,他第一次有些惶恐的手按住了胸膛,暗想道:“如果真有上帝,請您保佑我啊!今天將是我生死攸關的一天。”


    閉目不語好久,這個人猛地有些失態的瘋狂舉起手臂,對著台下黑壓壓的人頭狂吼:“上帝保佑我們啊!今天拿下韶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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