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市。


    花源別院。


    那間沈秀和孫磊合租的出租屋內,沈秀此時一個人優哉遊哉地躺在沙發上。


    電視上正播放著近期關於天水街的怪事,他卻看都沒看,隻是微眯著安靜,不住地喃喃自語:


    “這層膜怎麽就捅不破呢...”


    突然,沈秀身體一震,雙眼睜開,眼底閃過一抹精光。


    也不見他有什麽動作,下一秒,一頂黑色禮帽出現在他頭上,帽簷下本該是那張年輕的麵容猛地一陣扭曲,變成了一張紅腫不堪,似乎被烈火灼燒過的醜臉。


    緊接著,紅綠相間的條紋毛衣,破舊的工裝褲相繼出現在他身上。


    僅僅一眨眼的功法,他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居然真的可以!”


    沈秀緩緩坐起,將兩隻戴著鋼片指甲手套的手抬至眼前,輕聲呢喃。


    鏘鏘...


    輕輕敲擊兩片鋼鐵指甲,發出清脆的聲響,化作克萊寧的沈秀臉上漸漸露出一副猙獰的笑容。


    “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本來還覺得修煉進度太緩慢了,沒想到凝神階居然還有這種能力,看樣子現在就算是對上姓韓的或者那個冷婆娘,也有一戰之力了。”


    幾天前,沈秀找到克萊寧的第二種選取目標的規則,就把這個消息連同天水街事件的一部分“真相”打包發給了周澄。


    而那時候,周澄恰好被薛潛點名,適逢其會就幫了這個曾經的搭檔一把。


    事後,周澄發來消息告訴他,她把這些事情都告訴給了天都市異事局的人,並且會議期間,蘇菲還將他擁有遠見之神眼珠的事也說了出來,因此還代蘇菲向他道歉,說會想辦法幫忙阻止消息傳播。


    沈秀自然拒絕她幫忙。


    因為無論是克萊寧的規則還是天水街的“真相”,亦或是關於遠見之神眼珠的事,既然他選擇說出來,那就沒有想過要隱瞞。


    再者說,他擁有遠見之神的眼珠本來就是他主動請求蘇菲把消息擴散出去的,以便把冷芹給吸引到天都來,就更不需要阻止消息擴散了。


    當沈秀將這件事的前因後果說出來後,電話另一頭的周澄似乎鬆了口氣。


    再這之後,沈秀本來就打算繼續“增強實力”,尋找第二道合適的“虛影”入腦。


    可沒等找到,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當時運用凝神階實力壓製黃中廉的時候,一種特殊的感覺曾出現過。


    那種感覺就好像之前變身成為嘉嘉或者是三角頭時候出現的一樣。


    這不禁讓他生出一種懷疑——難道修煉《異體》還能變身成為腦中那道虛影。


    對《異體》不甚了解,書中也沒說能或不能,又害怕自己這是蠍子拉屎獨一份,沈秀自然也沒敢去問鄭清河或者周澄,隻得一個人在出租屋琢磨。


    好在這幾天孫磊還躺在醫院,也沒人打攪他。


    經過幾天思索和試驗,真的讓他找到了一種辦法。


    隻是每每來到最後一步,腦中克萊寧的虛影即將消失,替換掉他的身體的時候,總會有一層看不見摸不著的膜將其攔下。


    無論怎麽捅也捅不破。


    痛苦地嚐試了許久,就在沈秀已經打算破罐子破摔,再試一次如果不成功就放棄的時候,那層膜居然神奇的消失了。


    成功從“沈秀”變成“克萊寧”,那種變身後熟悉的對周遭一切充滿冷漠和毀滅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


    沈秀咧著嘴大笑不止。


    “哈哈哈...”


    “咚咚!”


    “老沈,一個人在屋裏笑什麽呢,快點開門!”


    突然,門口傳來兩聲敲門聲和一道熟悉的聲音。


    “磊子?這家夥怎麽現在就迴來了?”


    笑聲戛然而止,沈秀心頭一驚,趕緊取消變身,恢複本來麵目。


    得虧孫磊沒有開門,要不然看到他現在這模樣,要麽當場嚇尿,要麽馬上衝進廚房找菜刀跟他拚命。


    沈秀長出一口氣,幾步走到門口,打開一看,孫磊裹得跟個木乃伊似得就站在外麵,兩隻手全都被繃帶裹住,難怪他沒有主動開門。


    而在孫磊身後,還有站著一個人。


    沈秀掃了一眼孫磊,就看向後麵那人。


    這人跟孫磊一樣,全身都被繃帶緊緊裹住,看不清長相。


    不過看著他那碩大的腦袋,沈秀依稀感覺到一種熟悉的感覺。


    “方大頭?”沈秀試探著問道。


    腦袋包裹在繃帶下的方航點點頭,甕聲甕氣說道:


    “是我,沈哥。”


    沈秀奇怪地看著“木乃伊二人組”,將路讓開。


    三人來到客廳,倆“木乃伊”就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開始給對方解繃帶。


    “你倆怎麽一起迴來了,還有,你們這是幹嘛呢?”


    沈秀倚靠在玄關附近的酒架上,詫異地看著二人。


    孫磊頭也沒抬,忙活著手裏的事,嘟囔道:


    “方大頭跟我住一個醫院,正好他今天也出院,看到我就向我打聽你的住址,說是想來找你道謝,我跟他說咱倆住一起,結果他就跟我一起過來了,至於我們這是在幹什麽,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說到這裏,孫磊突然泄氣地靠在沙發上,不再去解方航身上的繃帶,抱怨道:


    “也不知道那些庸醫到底是幹什麽吃的,明明手沒受傷,為什麽還要裹這麽多繃帶。”


    “嗯嗯。”方航附和道,“裹著麽多也就算了,關鍵是還裹這麽緊,也不考慮一下被裹的人的感受。”


    見這二位累得不想再動彈,沈秀失笑著走進廚房,片刻後提著一把剪刀出來。


    三下五除二,將二人從繃帶中解脫出來。


    隻是當沈秀正要剪開他們身體上的繃帶的時候,卻遭到了拒絕,一問才得知,原來是背上的傷還沒好。


    沈秀隨手將剪刀扔在茶幾上,說道:


    “既然還沒好利索,那你們二位急著出院幹什麽。”


    提到這個,兩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打了個寒顫,似乎想起了什麽恐怖的事情。


    沈秀心頭一動,說道:


    “醫院也開始有人在夢中暴斃了?”


    孫磊縮著脖子點了點頭,將在醫院所見所聞說了出來。


    原來,就在他被送往醫院後沒多久就醒了過來。


    自覺撿迴一條命,孫磊雖然後怕不已,但更多的是慶幸。


    當查房醫生告訴他,他隻是受了點皮肉之傷,並沒有什麽大礙,他更覺得自己這一次是真的走運了,暗想著等傷好以後一定要大大的慶祝一下。


    沒曾想,當晚跟他同住一間病房的一名病人就暴斃在床上。


    當時孫磊還因為僥幸逃過一劫而暗自竊喜,沒有多少睡意,便親眼看見隔壁床那家夥是如何在睡夢中死去的。


    先是莫名其妙背上出現一道傷口,大量湧出的鮮血迅速染紅被單,緊接著更多更深的傷口出現。


    血液流出的速度已經超過床單吸收的速度,血一滴一滴滴在地上,形成血泊。


    孫磊當時很多部位被打了石膏,動彈不得,人都嚇傻在床上。


    迴過神來之後,連忙唿叫留守病房正在打瞌睡的醫生,然而那時候已經為時已晚。


    經過檢查,那位病人已經因為出血性休克死掉了。


    在那之後,雖然醫院增加了醫生值守,也再沒有醫生打瞌睡。


    可死於相同手法的病人接二連三出現,有的即便及時被發現,並進行勒搶救也沒能救迴來。


    在住院這段時間,孫磊至少親眼見到了五名病人死在夢中,聽說的更是多達近二十起。


    僥幸撿迴一條命的竊喜自從第一位死者出現便煙消雲散。


    孫磊生怕自己什麽時候睡著了就跟這些人一樣,莫名其妙死去。


    因此,一個勁兒地申請出院,想逃離這個不祥之地。


    隻是那時候他別說出院,就連下床都很困難,醫院自然不會放人。


    好不容易熬到拆掉石膏,換上繃帶,能下床走動了,他說什麽也不願意再留在醫院。


    辦出院手續的時候,就遇上同樣準備出院迴家的方航。


    想來方航也是被醫院的事給嚇到了,見到孫磊,就像看到了救星,一個勁地問他知不知道沈秀在哪,想要上門感謝。


    當孫磊得知這家夥跟他一樣,被那醜臉怪人追殺,差點死掉,最後又被沈秀救下,頓時喜從中來。


    這時候孫磊也猜到了自己為什麽會活下來,想必當時應該是沈秀及時趕到,救了他。


    說到這裏,孫磊話鋒一轉,詫異地看向沈秀,問道:


    “老沈,你手機怎麽關機了,當時我跟方大頭還想著打電話叫你過來接我們來著,結果怎麽打也打不通。”


    方大頭連連點頭附和。


    沈秀挑了挑眉,摸了摸兜裏,並沒有發現手機的蹤跡,在房間裏四處尋找,最後在自己臥室的床下找到。


    “居然沒電了。”


    沈秀嘟囔一句,將手機充上電,正要返迴客廳。


    叮咚聲突然接二連三響起,迴頭一看,許多條信息出現在剛開機的手機屏幕上。


    “沈哥,你這次可把我害慘了...”


    “我知道了...”


    “沈哥,你幫我跟澄澄解釋解釋吧,她現在都不理我了...”


    “薛潛似乎準備找你。”


    “景都那邊傳來消息,遠見會和永生會的人都知道那東西在你手裏了,你自己小心點。”


    “永生會和遠見會各來了一名主教。”


    ......


    看完這些來自周澄和蘇菲的信息,沈秀默默放下手機,返迴客廳。


    “找著了嗎?”


    躺在沙發上正啃著一顆蘋果的孫磊隨口問了一句。


    沈秀點點頭:


    “找著了,這幾天忘了充電,沒電了。”


    孫磊似乎聽到了什麽難以置信的事,連蘋果都忘了啃了,像是看非人類一樣看向沈秀:


    “老沈,你這幾天忙啥呢,連手機沒電了都不知道,該不是你那位異事局的‘同事’來這裏留宿過吧?”


    沈秀正要解釋,方大頭突然詫異道:


    “沈哥你是異事局的人?”


    沈秀看了看眼露曖昧的孫磊,搖搖頭:


    “以前是,現在不是了。”


    孫磊表情一滯,趕忙將蘋果放下,急道:


    “咋迴事?”


    沈秀微微一笑,半開玩笑半認真將為了救他,跟韓銘晟那夥人起衝突,最後辭職自保的事說了出來。


    直接就把孫磊說得熱淚盈眶,方大頭同樣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孫磊感動的是,沈秀為了救他,居然犧牲了這麽多。


    而方大頭震驚的是,沈秀一個人居然能跟在天都市很是有名的韓銘晟幾人抗衡。


    兩人相視一眼,俱是說不出話來。


    見孫磊一副感動的快哭了的樣子,沈秀咧嘴一笑,說道:


    “哭就完事了?這人情你準備拿什麽還?”


    孫磊擦了擦眼睛,正要開口,就聽見沈秀繼續說道:


    “要不以後我的房租就由你給,咱倆就算扯平了。”


    孫磊愣愣不語。


    沈秀調侃道:


    “怎麽,看你這樣子不會不願意吧?”


    “願意,我當然願意。”孫磊趕緊說道,“不過哥們這條命雖然不值錢,但也不是區區房租能比得上的,老沈,以後不僅是你的房租,就連水電氣都算在我頭上。”


    沈秀憋笑著點點頭,算是答應下來。


    方航看了看兩人,插嘴道:


    “那個,沈哥、孫哥,要你們也別租房了,我家在麗景書香還有一套房子,你們就住那裏,算是我為了感謝沈哥的救命之恩。”


    麗景書香是天都市眾多別墅小區中的一個,雖然不如清韻小築的檔次高,卻也不是一般人住得起的。


    孫磊從來到天都那天就將買一棟將麗景書香的別墅作為畢生願望。


    如今聽見方航這話,自然想馬上答應下來。


    不過轉念一想,這是方航為了感謝沈秀救他一命的“禮物”,他憑什麽替沈秀做主,便將都到嘴邊的話咽了迴去。


    沈秀想了想,笑著說道:


    “行啊,不過我現在有點事要處理,還得在這裏住一段時間,就讓磊子先過去吧。”


    方航自然不會說不。


    雖然這次過來說是為了感謝沈秀,但拿出這套房子其實是他臨時起意。


    一來真的有道謝之意,二來也有討好的意思。


    原因嘛,自然是沈秀之前那番話,在天都能跟韓銘晟這位異事局探索員抗衡的人,那可是不多的。


    孫磊想住進麗景書香是真的,但讓他一個人先過去住,卻是有些不好意思。


    “什麽事不能過去處理嗎,非得在這裏?”孫磊問道。


    方航沒有開口,但沈秀從他眼底閃過的疑惑同樣能感覺到跟孫磊同樣的困惑。


    沈秀笑了笑,說道:


    “韓銘晟這人你們有見過,表麵看上去和善,其實心眼小的很,我得罪了他,他肯定會來報複的,我就在這裏等著他。”


    “我跟你一起...哎喲...”


    得知沈秀的“事”居然是這個,孫磊想也不想,重重一拍胸口,不願意一個人“苟且”。


    可胸上還有傷的他卻被這一巴掌拍得痛得直吸冷氣,讓沈秀失笑不已。


    “沈哥,我...”


    “不用說了。”


    方航一咬牙,似乎也想共同進退,卻被沈秀阻止了。


    “你倆就別給我添亂了,韓銘晟針對我我不怕,我就怕他對付不了我,就來對付我身邊的人,你們離我離得遠遠的,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


    這話一出,孫磊和方航相視一眼,隻得點頭答應下來。


    半個小以後,沈秀站在小區門口,看著載有二人的車子逐漸遠去,轉頭看向北邊,喃喃自語道:


    “也不知道魚兒究竟上鉤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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