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後,單仁冷笑了一聲,“如果我非說不可呢?”


    賀天鵬並沒有迴答他的問題,話鋒一轉說:“還在找你父親嗎?”


    水珠從沾了水的頭發上滑落,單仁有些煩躁地伸手揮掉,“是又怎麽樣?”


    賀天鵬說:“等你真正找出答案,就會明白我為什麽會這麽說了。”


    單仁咬了咬牙,沒說話。


    賀天鵬接著說:“這世上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了。如果說有一天你死了對聯邦更好,你會怎麽選擇?你認為他會怎麽選擇?”


    單仁理了理落在前額的頭發,反而笑了,“那個什麽血脈計劃,是你搞的鬼嗎?”


    賀天鵬平靜地說:“我不知道你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但我建議你最好停止一切調查和行動。等到需要你知道的時候,你自然會知道。如果擅自行動,你隻會惹禍上身。”


    單仁低聲說:“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賀天鵬說:“無可奉告。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聯邦。”


    單仁抬起頭來,狠狠地瞪著他,“賀元帥,你應該很了解我都能幹出什麽事的才對吧。你覺得,我會任人操縱嗎?”


    像是早就料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賀天鵬看起來並不驚訝,相當從容不迫地又打出了一張王牌,“我當然了解你都會幹出什麽事,也知道隻要是你不想做的,誰也不能勉強你。但你不是孤家寡人。整個善人集團有多少員工?善人慈善資助著多少個星球?幾百萬幾千萬的人會受你影響?賭上這一切來反抗,不值得。”


    他說的沒錯。


    混蛋,最混蛋的就在於他說的沒錯。


    單仁說:“求你就直說了吧,我爸到底是誰?”


    賀天鵬說:“總之不會是我。”


    “是嗎?那還真是謝謝了啊,沒給我來一出有情人終成兄弟。”單仁低沉地笑了幾聲後,麵孔忽然在憤恨中扭曲,一把抄起手邊的石子,狠狠地向賀天鵬砸了過去。


    賀天鵬並不躲閃,甚至連眼睛也沒眨一下。小石塊從他身上穿過,“噗”地一聲掉進了水裏。


    單仁又搬起了一塊比剛剛大十幾倍的石塊,看向賀天鵬,“反正你的意思就是——老子就他媽是個棋子,還他媽是想犧牲隨時都可以犧牲的那種小炮灰?”


    賀天鵬說:“你是一顆重要的棋子。重要到影響全局。如果有一天需要犧牲你,說明我已經快要滿盤皆輸了。”


    “都他媽是棋子,有他媽什麽差別!”


    石塊砸出去的同時,賀天鵬的影像消失了。飛來的石塊不但連他的影像都沒碰到,還讓單仁腳下一滑,落進了溪中。


    溪水冰涼刺骨,直有大半個人深。單仁扒著岸邊,試圖站起來,卻再次滑倒,嗆了一口水,咳到有點惡心,立刻從空間掏出個密封袋,撐開吐了一陣,又含了口水漱口,一並吐進去後將袋子封好扔迴空間的廢物處理器。


    賀天鵬還真是把他的弱點摸得一清二楚。


    有些事情,他確實不得不顧忌。


    在這些最終水落石出之前,他最好還是不要跟別人扯上關係了吧。


    單仁這樣想著的時候,扒著水邊的石頭想站起來,卻再次滑倒,氣得錘了石頭一拳,結果除了手生疼以外並沒有什麽收效。


    頭又有點發暈了。他幹脆就泡在小溪中,揪了一會兒河邊的野草,揪禿了一株後賀存心還是沒有迴來。


    又過了片刻,他想了想,將手中的斷草灑在水裏,借著昏黃的天色看著它們順流而下,繼而長長地唿出一口氣,逐漸沉下了水麵。


    片刻後,賀存心端著一個粗陶碗,走到屋後的小溪前,“抱歉,出了點意外,耽誤了些——單仁?”


    眼前空無一人。賀存心四下環顧著,“單仁?你去哪兒了?單仁?”


    有什麽東西忽然破水而出,單仁抹了把臉,急促地喘息著,看到他後露出笑容,“你迴來啦?”


    賀存心無奈地說:“你在幹什麽?”


    單仁說:“我下去摸魚了,想抓一條上來逗剛才那隻貓,結果沒抓著。你快來拉我一把,我上不來了。”


    賀存心將碗小心地放在了附近平整的地上,接著走到溪邊拉住他的手臂,將他扯了出來。


    單仁哆嗦著往手上嗬了幾口氣,“我的親媽,底下還真冷。”


    賀存心脫下外套作勢要披在他身上,單仁連忙一躲,“那什麽——咱趕緊進屋,我要烤火去了。”


    他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差點一腳踢翻賀存心放在地上的碗,最後還是成功找到了門,但手剛摸上門把,就覺得猛烈的困意襲來,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後光榮斷片了。


    等到再次有了意識之後,他覺得光線有點刺眼,於是伸手擋在眼睛上,另一隻手撐著床坐了起來。


    賀存心的聲音響起:“感覺如何?”


    “挺清醒的。”單仁說,“昨天我……後來怎麽樣了?”


    賀存心卻一怔,“你的聲音……”


    “我的聲音怎麽了?誒……”單仁猛然發現他的鼻音相當重,吸了吸鼻子發現幾乎全堵住了,嗓子也有些發癢,“哈,是不是特有磁性啊?”


    賀存心沒好氣地說:“有什麽磁性,吃藥。”


    單仁甩了甩頭,接過他手裏的藥片,一股腦倒進嘴裏,繼而端起水杯灌了幾口,“看這天色都中午了吧,不能浪費時間了。——有新的線索嗎?”


    賀存心說:“小紅說在另一條下山的路上找到了另一個彈殼。她現在應該是翻過山去往隔壁鎮了。”


    單仁摸了摸下巴,“那可不太好,咱們得追去。”


    “不去。”賀存心拿迴他手中的空杯子,“等你好一點再說。”


    單仁揮了揮手,“沒事兒,不影響行動。咱們早點找到早完事。”


    他說著開始滿地找鞋,接著忽然意識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換了一套,變成了與南陶村風格相似的,想必是昨天晚上他衣服太濕,就算材質特殊幹得快也不好濕乎乎地糊在身上,於是賀存心就向村長借了一套的原因。


    他扯了扯衣袖,還是沒有點破這一點。


    賀存心忽然開口:“為什麽這麽著急?你昨晚還說……想一直留在這兒呢。”


    說起昨晚,單仁猛的想起賀存心走之前他說的那句“等你迴來有話要說”,於是立刻繞開這個話題,“這不是怕孟薑南催命嘛。而且孟薑女現在不知道和誰在一起,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對她有威脅,變數多了不少,還是早點找到好一點。今天我們兩個單獨去,開上閃人號,一定能截住他們。”


    賀存心看著他,明顯還有話想問,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歎了口氣,“走吧。”


    兩人出去道別。單仁一覺睡到大中午,陶小紅早就吃完飯帶著大黑大黃出去瘋玩了,覃玉確實留宿了一夜,但清晨就迴到了城中醫館,家裏隻有陶村長一個人。陶村長仔細問了問他們去向和需要什麽東西後,又叮囑了幾句上山不要留到晚上之類的話,將兩人送上騾車目送了他們一陣後才迴去。


    距離他們停泊閃人號的地方有三十分鍾左右的路程。單仁本來已經習慣了坐這種車,但今天本身就不太舒服,一路上又被顛了個七葷八素。而更奇怪的是,連一直以來都沒什麽問題的賀存心臉色都不太好,像是在強忍著不示弱。


    單仁問道:“你怎麽了?”


    時值正午,太陽暴曬。賀存心皺了皺眉頭,抬手遮了一下,接著說:“沒事。”


    單仁挪了挪,想盡量幫他擋著點,“你還總說我逞強呢。我看你也是挺愛逞強的,像這種……”


    “單仁。”賀存心打斷他,“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


    話題猝不及防地又迴來了,單仁幹咳了一聲,“誒,有嗎?”


    賀存心扯住騾子,讓車停在了路中央,看向他,帶著一絲慍怒,“你能不能別這樣?你不說的話沒人勉強你,既然要說,為什麽……”


    他像是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抓住繩子的手指收緊了,目光不甘心地在單仁身上又粘了幾秒,最後還是收了迴去。


    車子又緩緩動了起來。單仁說:“我要是方便說,一定會說的。”


    賀存心說:“既然這樣,那就隨便你吧。”


    他這個語氣有點不太對勁。單仁笑了笑說:“你別著急嘛,該說的時候我自然會……”


    “既然不方便,那就別說了。”賀存心再次打斷他,“我也沒那麽想聽。”


    明明是單仁自己不對,但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句話時暴躁的戾氣忽然湧上心頭,昨天和賀天鵬對峙時的怨恨一股腦爆發出來。“愛聽不聽!”


    這句話忽然音量加大,四個字破音了好幾處。吼完了之後他感覺心跳抑製不住地加快,耳內嗡嗡作響,想說句話補救卻喘不過氣來,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半晌後,賀存心生硬地說:“到了。”


    他說完就要走,單仁連忙搶著過去攔他,“賀存心你聽我說,不對勁。有什麽很不對勁。”


    賀存心僵了僵,推開他的手,按照他們留下的記號向向閃人號的方向走去。


    單仁立刻跟上去。


    閃人號開啟物理隱形狀態時,已錄入指紋的觸碰可以使它顯形。賀存心停下腳步,伸手去觸碰空中的東西,卻陡然愣住,“你說得對,果然不對勁。”


    單仁說:“怎麽了?”


    他向前邁了一步,站在了本應停泊著星艦的地方,“閃人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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