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慶忌在崇政殿召開了一場大朝會。


    “寡人欲斂財於國人,又不失民心,二三子何以教寡人?”


    此言一出,頓時滿座皆驚。


    群臣都認為慶忌的腦子是秀逗了,不然怎麽可能說出這種無稽之談?


    “大王!”


    太宰計然硬著頭皮出列道:“臣聽說,聖賢的君王應該體恤民力,愛民如子,作為君父,大王怎可掠奪子民的財富?”


    “這些年來,我大吳國庫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且大王實行的惠民政策,藏富於民,因而黎庶皆有藏私。”


    “然,這絕不是大王要斂財於國人的理由!”


    “大王,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大王愛財,更要取之有道,若學周厲王那樣貪圖財利,繼而搜刮民脂民膏為自己所用,為一己私欲,恐怕會導致國破家亡,山河破碎!”


    “請大王引以為戒!”


    麵對計然的這種說法,慶忌隻是一笑置之。


    像是文種、孔丘、鄧析三人,都忍不住心中一緊。


    他們已經提前得知了這個事情的風聲,知道慶忌另有圖謀。


    但,慶忌究竟在想什麽?


    上意難測。


    他們一時間,根本猜不透慶忌的想法。


    作為慶忌的死忠分子,禦史中丞伯噽立即站了出來,朝著慶忌躬身行禮道:“大王,臣以為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大王是何許人也?是吳人的君父,一國之主!”


    “凡是吳人,身家性命,盡皆歸大王所有。凡在吳國之地,四域之內,一針一線,一草一木,皆為大王處置!”


    “大王富有吳國,要錢財,直接使臣民交出來便是!”


    聽到這話,公卿大夫們都忍不住衝著伯噽怒目而視。


    “伯噽,你怎敢慫恿大王搜刮民脂民膏?”


    “你就是我大吳的榮夷公、虢公長父!”


    “佞臣,佞臣呐!”


    被群臣劈頭蓋臉的一通痛罵,伯噽就不由得反唇相譏起來。


    “哼,你們這群不忠之臣,有什麽資格在這裏對我伯噽指手畫腳?”


    “大王要斂財,爾等作為臣子,居然不思為大王分憂解難,還在這裏一個勁兒的指責我,豈不是本末倒置嗎?”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如此淺顯易懂的道理,二三子都不知曉嗎?”


    伯噽很是憤慨。


    因為,這榮夷公、虢公長父可不是什麽好東西。


    榮夷公擅長搜刮財物,殘酷欺壓國人。


    而厲王卻偏偏重用“好專利而不知大難”的榮夷公與虢公長父等佞臣,對內封山占水,壟斷山林川澤的一切收益,禁止平民采樵、漁獵,斷絕了他們的生計。


    對外興師動眾,征伐鄰邦,不斷加重老百姓的負擔。


    他的倒行逆施、橫征暴斂,造成了周人的強烈不滿,朝野上下,殺機四伏,人人自危,民怨沸騰。


    周厲王又派了一個佞臣衛巫於監視百姓,將許多不滿“專利”的平民捕來殺死。


    後來連不少沒有發過怨言的平民也被殺死。


    厲王的高壓政策,使得親友熟人在路上遇到了都不敢互相招唿,隻能看上一眼,使都城變得死氣沉沉……


    當然,時至今日,經過變法之後的吳國,早就壟斷了山海湖澤,魚鹽之利。


    到山上砍柴的樵夫,到山上打獵的獵戶,到湖裏河裏以及海上捕魚的漁夫等等,從事這種職業的人,全部要交稅,給慶忌交稅。


    這些稅收歸少府管理,作為王室成員的私用,進了慶忌的私人腰包。


    就這樣,慶忌還不滿足嗎?


    國君如此貪婪,江山社稷怎麽長治久安?


    一時間,群臣都很是憤慨。


    “請大王處死妖言惑眾的佞臣伯噽!”


    “大王,切不可斂財於國人!”


    “這兩年我大吳的確消耗了許多錢糧,卻還不至於到搜刮民財以填補空缺的地步!”


    “大王切不可有此念想!”


    公卿大夫們嘩啦啦的跪了一地。


    見狀,慶忌沒好氣的笑了笑,道:“二三子,寡人隻是打個比方,並沒有真的要斂財於國人。”


    “在不失去民心,反而得民心的情況下,二三子誰可使寡人斂財於國人,盡可能的集中我大吳之財富?”


    “這……”


    對於慶忌的這種說法,群臣是一頭霧水,好似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如何能辦到?


    “鄧析、孔丘、文種,你三人可有辦法?”


    聽見這話,群臣基本上就反應過來,這是慶忌對鄧析等三人的一個考驗。


    孔丘深吸了一口氣,手持牙笏出列道:“大王,臣……無計可施。”


    孔丘知道,自己可能與太宰之位失之交臂了。


    不過,他真的是拿不出方法,讓慶忌能斂財,還不失國人之心。


    在孔丘看來,這根本是無解的事情。


    “鄧析?”


    鄧析站出來,硬著頭皮道:“大王,臣以為,可向國人預征一兩年的賦稅,必可不失國人之心,還能使我大吳短時間內,聚攏大量的錢糧!”


    “這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慶忌笑了笑,又話鋒一轉,道:“然,預征一兩年的賦稅,明年、後年,我大吳將不能征收賦稅了,如何度日?”


    實際上,吳國的府庫倉稟,錢糧還是十分充裕的。


    沒必要向黎庶預支一兩年的賦稅。


    吳國藏富於民,民間的黎庶,尤其是商賈富得流油,預支一兩年的賦稅絕不會讓他們心生不滿。


    隻是,何苦來哉?


    這些賦稅(錢糧)原本就是吳國的,一成不變,又怎麽能說,是在為慶忌增益財政收入?


    有鑒於此,鄧析也暗然退場了。


    輪到文種,當慶忌的目光放到他身上的時候,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站出來,道:“大王,臣以為,可向商賈、販夫走卒,以及一些暫時沒有錢周轉之人放貸。”


    “我大吳原本就有放貸政策,隻是並不收取利息。”


    “若能收取一定的利息,既解了國人的燃眉之急,也可為國庫增益收入。”


    聞言,慶忌頗為讚賞了看著文種。


    等等,這不會是範蠡教的吧?


    慶忌將疑惑的目光掃了一眼範蠡。


    範蠡搖搖頭,瞟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計然。


    計然嗎?


    看起來,比起鄧析和孔丘,計然更加中意文種接替自己的太宰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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