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鎮國公嶽樂,披著蓑衣戴著鬥笠,還有親兵為他打著雨傘,但視察了一番河防之後,依舊被淋得像落湯雞一樣。


    這次的雨太大了,這是十幾年來沒有遇見過的。


    這場大雨造成的爆發洪水,直接衝垮了最前沿的河防工事,造成了二十幾座炮台由於河堤的坍塌而損毀。


    炮台上總共一百多門大炮被衝走,駐守在炮台上的炮手也全部損失。


    一百多門大炮其實是損失得起的,但真正損失不起的,是那些炮手。


    大清一直生活在東北的白山黑水之間,不懂生產,更不會技術。


    隻知道彎弓走馬,揮舞著大刀片子廝殺。


    勇敢是勇敢,但進入中原之後,他們感覺到有些力不從心。


    尤其是麵對山東集團,現在的新明之後,他們更加感覺到自己的落伍了。


    大刀弓箭,是不能夠和新明集團,那犀利的火器相對抗的。其實那就是對自己一方的碾壓。


    所以在滿清的年輕的一群勳貴的眼中,已經逐漸認識到,漢人在技術上的先進,是自己這些野蠻人所不能夠比擬的。


    嶽樂不是一個保守的人物,他是一個銳意改革的人物,是大清改革者中的領袖。


    在進入關內之後,他立刻發現了自己族人的愚蠢和野蠻。


    尤其是在接觸到了山東新明集團之後,更讓他深刻的領悟到了,如果想在這中原地區立住腳,就必須依靠漢人,用漢人來統治漢人。


    為此他建議,大力的提拔對大清忠心耿耿的原先大明的官員,正如那些投降過來的文臣武將。


    為了平息民怨,他堅決反對圈地,讓漢人能夠真正的繼續農耕生產,為大清提供源源不斷的錢糧,來緩解兩個民族之間的矛盾。


    也正是他的一再努力,圈地運動終於停止了,這樣一來原先就在河北直隸地區不斷爆發的漢人起義,在懷柔和鎮壓的雙重作用下,終於漸漸的平息了下來,才有了現在穩固的這一片廣大的華北地區。


    原本嶽樂是被分配在豪格手下,在四川圍剿張獻忠殘部的,但嶽樂堅決要求自己去工部做尚書。


    這個地方也是他願意做的,因為他可以靜下心來,仔細的研究新明軍隊的火器,然後為自己大清的軍隊,走向熱兵器時代,做一份貢獻。


    雖然他永遠沒有辦法在技術上,追得上對麵的王學軍的鋼鐵廠和兵工廠。


    但他也模仿出了王學軍的步槍,也模仿出了王學軍的大炮。


    雖然這些步槍和大炮,不能和王學軍製造的相提並論,但畢竟也進入了半火器時代。


    現在大清的銳健營已經擴充有了5萬人馬,這些人馬全部裝備的是熱兵器。


    在繳滅山西王瑞的反叛中,做了現場的試驗,在那一場平叛的戰鬥中效果是出奇的好。


    更被鼇拜帶到安徽與王學軍對陣,也起到了關鍵的作用。


    為此他從一個貝勒,被封為了國公,是現在他這個年紀中獨一無二的封爵了。


    在打造犀利的火器的同時,那就是對火器運用人才的收集和培養。


    論起培養,自己這一方麵與對麵相差太過懸殊。


    就隻能收集了。


    凡是前明軍隊的火器兵,都給予絕對的優待,都給予豐厚的錢糧。


    然而在這一次的河堤垮塌中,卻意外的損失了足足近千個火炮和火槍手。這樣的損失讓嶽樂痛惜無比。


    走進了自己的行轅大堂,一麵脫掉蓑衣,一麵對自己的章京下達命令:“這場大雨一時半刻不像能停,緊靠著河堤沿線的炮台,隨時可能被洪水衝垮。你現在就去前麵安排一下,將沿河的那些炮台上的火炮物資,尤其是那些炮手,往後撤一下。”


    這個章京就皺眉的建議:“那是我們辛辛苦苦修建的,用盡了許許多多的錢糧,如果就這麽放棄了,實在是可惜。再加上那是防止敵人渡河的第一道防線,一旦撤下來,萬一敵人趁機渡河怎麽辦?”


    嶽樂就再次看了看依舊如注的大雨:“這樣的大雨,讓原有的古道黃河濁浪滔天,在這樣的情況下,敵人是不會愚蠢的強度黃河的。


    再說了,我們也不是徹底的放棄,那一道辛辛苦苦修建起來的沿河防線的炮台。隻不過是暫時退後一些。等到雨過天晴,再派人把那些炮台堡壘加固一下,也就是了。”然後歎息一聲:“我們熟悉操作大炮的炮手,的確是太少了。人才難得,損失不起呀。”


    聽到國公大人這麽樣的安排,這個章京也就無話可說了,轉過身去,淹沒在雨幕之中去安排了。


    這時候一個雄偉的身影,又在雨幕裏衝了出來,進了大堂,睜眼就在地磚上,形成了一片湖泊。


    他那標誌性蓬鬆虯須,也變成一綹一綹的了,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張揚。


    嶽樂一見來人趕緊熱情的招唿:“大清的第1巴圖魯勇士,我的鼇拜大將軍,這麽大的雨怎麽過來啦,來來來,熱茶剛剛送上來,趕緊的喝一杯暖一暖。然後本國公立刻備上美酒,與你對飲暖身。”


    鼇拜資格老,但再老的資格也老不過出身。


    嶽樂雖然年輕的很,但人家是出生正兒八經的老汗王的孫子,就這一點,即便是囂張跋扈慣了的,戰功無數的鼇拜,見了這個小娃娃,也隻有低三下四謙卑的份兒。


    打了一個千:“謝謝國公爺的賞酒,但卑職不是為了這杯酒來的。”


    嶽樂就笑著詢問:“那你是為什麽來的?”


    “國公爺,您看這場大雨無盡無休,黃河又泛濫咆哮,我想對麵的敵人即便是想要攻擊,就是那一條濁浪翻天的黃河水,就讓他們根本不能夠有任何舉動。”


    “您說的對呀,大自然的力量,真的是讓人生畏啊。”


    “國公爺,兩個多月來,咱們兩軍對峙,時刻防備著對麵的敵人撲過來,所有的將士神經緊張到了極點。我看是不是趁著這場大雨的機會,讓將士們解甲,然後賞賜他們一批酒肉,讓他們貓在帳篷裏,好好的放鬆一下?”


    嶽樂就不由自主的一皺眉。


    鼇拜繼續諫言道:“士兵們都有這樣的想法,這鬼天氣也不可能再有什麽事情發生,如果咱們再不讓他們放鬆一下,說不定弄出嘩變來可就不好了。”


    現在大清的士兵,一個個都是驕兵悍將,那是七個不服八個不忿。在占據了北京城之後,更是陷入那裏的花花世界,不願意再出兵作戰,而想著享受了。


    不過是因為新明的崛起,讓本來唾手可得的花花世界,變得不確定起來,就不得不讓這些驕兵悍將,再次提刀上馬。


    當時的怨言就不少,再加上這兩個月緊繃的神經,其實嶽樂也知道,他們已經達到了極限。


    如果真的不讓他們趁著這個機會放鬆一下,就那些驕兵悍將,還真說不定給弄出什麽樣的幺蛾子來。


    走到了大堂的門口,看了看陰沉不減的天氣,再聽一聽十裏路之外黃河那咆哮的轟鳴。最終嶽樂同意了鼇拜的要求:“那就按照您的說法辦吧,在天沒有放晴之前,大家盡情的喝酒吃肉放鬆。”


    鼇拜歡喜的答應一聲:“好勒。”然後就要往外走。


    嶽樂又突然叫住他:“但是咱們隻給一半的將士發放酒肉,另一半繼續戒備。等明天的時候,再輪換。”


    沉穩的嶽樂認為,這樣的安排足夠穩妥了。


    即便對麵的敵人想要偷襲自己,在這種天氣和那條黃河的幫助下,自己留下一半的人,足可以讓敵人有來無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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