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萬萬沒想到,他竟然為在這個當口兒中風。


    而且這一次比前麵兩次的後果更嚴重,前麵兩次,一次隻是讓他半身麻痹,一次是讓他的手無法握住東西,可是這一次,太上皇是無法下地了。


    不止無法下地,還嘴巴歪斜,一張口,口水就直往下淌,至於他的手,更是早就無法拿住筆了。


    太上皇慌了,他把禦醫、太醫們一頓好打,甚至還殺了兩個,依舊一點起色都沒有。


    躺在病榻上,太上皇發了幾天脾氣之後終於冷靜下來。


    現在,皇家近枝隻有他們祖孫了,他現在又是這個樣子,如果他對賈琦動手,那就不是讓所有的大臣都跟皇家離了心?那樣一來,還會有大臣站在皇家這一邊嗎?


    太上皇忽然發現,他根本就沒有對賈琦動手的本錢,他甚至必須保護賈琦和賈琦的妻兒!


    想明白了這一點,太上皇一口老血沒有噴出來。


    可是還有什麽辦法呢?太上皇不得不收迴前令,甚至派人去保護賈琦和林黛玉夫婦,還把孫子叫到跟前,叮囑孫子要聽賈琦的話、跟賈琦好好學習。


    看著孫子臉上止不住的輕鬆和笑意以及對賈琦的信賴,太上皇的心情更加鬱悶了。


    在太上皇把少帝叫去訓話的時候,賈琦正在通州碼頭迎接自己的妻子歸來。


    林黛玉依舊六個月了,肚子看上去倒是不大,可林黛玉的神情輕鬆,顯然,能夠這麽快懷上孩子,林黛玉也很高興。


    船一停穩,賈琦就衝了上去,衝進船艙,先是問過林黛玉,又察林黛玉的神色,見林黛玉身體安康、氣色破佳,才輕輕地摸著林黛玉的肚子,道:“孩子會不會鬧你?如果他敢鬧你,等他出來了,我一定揍他的屁屁!”


    林黛玉忍不住失笑:“誰不是這樣過來的?如果做娘的辛苦,那你是不是應該第一個挨揍?依你這個淘氣的性子,怕是太太當初吃了不少苦頭。”


    賈琦也笑了:“的確如此,迴頭要好好謝謝太太才是。”


    幽若見狀,早就帶著那些丫頭婆子出去,還體貼地帶上了門,將空間留給了賈琦和林黛玉。


    看見那些丫頭們都退出去,連幽若都守在了門口,林黛玉這才低聲道:“好端端的,太上皇怎麽忽然晉了我的封爵?還把滬州府賜給我做了封地?那可是年入兩千萬的大城!哪怕這兩千萬賦稅中,我隻是二十取一,那也是一年一百萬,還是白銀!”


    別說異姓郡主了,就是同樣是太上皇的兒子,又有幾個有封地的?有封地無封地,哪怕是皇帝的兒子,也有天壤之別!更別說,滬州府是那麽富庶的一個城市。


    太上皇將滬州府賜給自己做封地,還讓自己享受滬州府的賦稅分紅,相信那些皇室公主們都已經紅了眼,更別說那些宗親們了。


    如果太上皇還有兒子在,那恐怕也是個個嫉妒非常。


    林黛玉絕對不是那種短視的人,以為有了皇帝的恩寵就萬事大吉。有的時候,太過恩寵,反而是件壞事兒。


    賈琦道:“管他呢。”


    林黛玉忍不住掐了他一把:“還不跟我說真話!你就不知道我會擔心嗎?”


    賈琦無奈,隻得在林黛玉的耳邊道:“別的我不知道,不過,那天花的事兒,我看太上皇是心裏有數兒的。另外,之前太上皇的確有捧殺的意思。不過,那也是過去的事兒了。”


    “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太上皇又中風了,而且這一次,太上皇連地都下不來了。眼下,他隻能求穩。”


    “求穩?情況真的糟糕到了這個地步了?”


    賈琦點了點頭,道:“是。雖然隻是短短的幾個月,可蒙古和女直前前後後出動了不下二十萬人,他們在包圍京師的同時,還將黃河以北,尤其是京畿一帶可是清洗了許多遍,很多城市,都是整個城市、整個城市地被殺掉,就連藏在地窖地麵的也不例外。”


    “怎麽會?!”


    “根據戶部和京兆府那邊的消息,如今黃河以北大概就剩下我們那幾個莊子還有人氣,別的地方的人全部加起來,也不過是與這幾個莊子的人口相當罷了。”


    “原來如此。”


    雖然說一孕傻三年,不過,懷孕的林黛玉也不致於把父親的教養都拋諸腦後,賈琦不說她尚且能猜到三分,現在,賈琦都這樣跟她說了,林黛玉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顯然,現在的朝廷沒有這個實力動賈琦,因為隻有賈琦的手裏有人,而這些百姓,大多數更信賴賈琦,而不是更信賴朝廷。


    對於用國家法紀和國家賦稅來換取仁德之名的太上皇來說,這絕對是個打擊,而且還是沉重的打擊。


    至少十年之內,至少在少帝加冠之前,賈琦是安全的。


    至於那些百姓,也隻有賈琦安全無虞的情況下,林黛玉才有能力顧及。如果賈琦有個萬一,林黛玉要拚盡全力地保護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哪裏還有那麽好的心思顧及其他?


    雖然已經是滬州郡主,可林黛玉比任何都清楚,這個世界終究是男人的世界,就是她手裏的那點權力,也是賈琦幫她爭取來的。


    賈琦,才是她的依靠。


    夫妻倆又坐了一會兒,這才相攜坐了郡主的儀仗迴家去了。


    這是林黛玉成為郡主之後第一次迴家,賈母特地叫人開了中門,還讓小輩們在門口等著。


    饒是林黛玉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看到賈寶玉和史湘雲的時候,林黛玉還是微微側過了臉。


    賈寶玉那癡迷的臉,史湘雲那宛如刀子一樣的眼神,都在告訴她,接下來的日子,她怕是要跟著兩位打交道了。


    賈寶玉一看到林黛玉就過來與林黛玉作揖,林黛玉隻得笑道:“好久不見,二表哥怎麽不去前頭?”


    史湘雲沒好氣地道:“聽說你要迴來了,老太太打發我們出來迎一迎。”


    林黛玉笑道:“老太太也太客氣了,我這是迴自己家,哪裏需要這麽多的規矩?”


    王熙鳳和張舒雅聽說,都笑了:“可不是。太太早就說過了,都是自家人,不需要這些虛禮。偏生老太太生氣,說我們躲懶。我們也隻好來了。”


    王熙鳳、張舒雅和林黛玉本是妯娌,互相見了家禮之後,就一左一右地攙著林黛玉往裏走,賈寶玉正要跟上,卻被賈琦拉住了。


    “寶二哥哥,我外麵得了副扇麵兒,寶二哥哥跟我去賞鑒賞鑒?”


    “琦哥兒,林妹妹才剛迴家……”


    賈寶玉原想說些什麽,卻在賈琦銳利的眼光下不得不閉了嘴。


    他這才想起來,賈琦跟林黛玉都結婚了,甚至林黛玉都懷了賈琦的孩子。


    有那麽一瞬間,賈寶玉的心中是惆悵的。


    他們都長大了,都迴不去了。以前他還能夠仗著年紀小又得老太太的寵愛,在姐姐妹妹們中間混著,如今,卻是連去老太太跟前也要挑時間了。


    賈琦的手宛如鐵箍一樣,牢牢地抓著賈寶玉,拉著他進了邊上一處待客的偏廳——賈琦甚至沒有讓賈寶玉去他的書房,而是直接選擇了這座偏廳——等小廝們上了茶,才聽賈琦慢悠悠地道:“寶二哥哥,雲姐姐才是你的妻子。有的時候,有這個心思關心別人的妻子,還不如多留心自己的妻子。”


    賈寶玉當時就暴躁起來。


    他很想說自己根本就不喜歡史湘雲,他想說,他一直把史湘雲當成妹妹從來沒有想過要娶史湘雲為妻,他想說自己心目中的妻子應該是林黛玉那樣的,可一抬頭,撞見賈琦冰冷的眼神,他渾身一震,終於還是低了頭。


    好半天,才聽到賈寶玉低聲道:“琦哥兒,你跟林妹妹,好不好?”


    賈琦道:“自然是極好的。我跟林姐姐從小一起長大,一起讀書,一起玩耍,無論是詩詞歌賦,還是曆史雜記,都是我跟林姐姐共同的愛好,就連飲食,我們倆的口味也完全一致。寶二哥哥,難道你跟雲姐姐不是這樣嗎?”


    賈寶玉道:“我……我跟雲兒不一樣。”


    賈琦道:“不一樣?我記得寶二哥哥跟雲姐姐也是青梅竹馬的,每次雲姐姐來我們家,都是找寶二哥哥玩耍,很少理會我和我三哥。有什麽好東西,也是緊著寶二哥哥和寶二哥哥屋裏的丫頭們,就是一枚戒子也是先緊著寶二哥哥的丫頭。寶二哥哥愛紅,雲姐姐也極為喜歡穿紅的,寶二哥哥哥喜歡熱鬧,雲姐姐也是,哪怕隻有你們兩個,走到哪裏都是熱熱鬧鬧的……”


    “不是的,我跟雲兒根本就不像你想的那樣。”


    “哦?不像?怎麽不像了?當初的寶二哥哥和雲姐姐是大家公認的一對,要不然,老太太怎麽會為寶二哥哥求娶雲姐姐?”


    “別說了!”賈寶玉猛地站了起來,道:“你娶了林妹妹那樣神仙的女子,自然是……”


    “自然是什麽?”賈琦將手裏的蓋碗重重地拍在茶幾上,道:“如果不是你覬覦我的妻子,你以為,我會在這裏跟你廢話?還是你以為,就憑你從小不知道忌諱,隨便什麽話都敢出口的性子,姑爹會把林姐姐許配給你?別忘了,當初姑媽剛走、林姐姐第一次來我們家的時候,你穿的是什麽鬼玩意兒!一身大紅!姑爹真要把林姐姐許配給了你,姑媽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生!”


    “我……”


    賈寶玉又是傷心又是委屈。


    賈敏死的時候,根本就沒有人跟他說過。


    “沒有人跟你說過?”


    賈琦忽然逼近賈寶玉,他的氣息幾乎是噴在賈寶玉的臉上,把賈寶玉嚇了一跳。


    “那老太太好端端地大老遠地把林姐姐從揚州接來做什麽?你以為老太太是吃飽了撐的啊?”賈琦道,“不止姑媽去世的時候,還有姑爹去世的時候,你又是一身大紅!你想見林姐姐,就不能考慮一下林姐姐剛剛喪父的心情嗎?就是沒有白的衣裳,你換身青色的也好啊!結果!金釧兒周年的時候,你倒是記得換衣裳了?姑爹死了,到了林姐姐跟前,你就他娘的全忘光了是不是!”說著,賈琦一把拽住了賈寶玉的衣領子。


    “我,我,我……”


    賈寶玉都快被嚇哭了。


    賈琦恨恨地鬆開賈寶玉,道:“別說老太太不疼你,老太太是如何對你,又是如何對我們這些人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誰都有資格說老太太偏心,就你沒有資格。也別怪林姐姐從來不理會你,你屋裏的那些丫頭們要討好你,林姐姐卻沒有這個必要縱著你。”


    賈寶玉忽然道:“可是,可是我根本就不想娶雲兒……”


    賈琦道:“你口中的雲兒,到底是你在外麵認識的相好,還是指雲姐姐?”


    “誒?”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馮紫英他們吃酒的時候,就喜歡叫一個雲兒的歌姬唱曲兒,是不是?連薛大哥哥也曾說過這件事情呢!以前你叫雲姐姐的時候,總是叫雲妹妹,現在,你口中的雲兒,到底是指誰呢?”


    “我,當然是雲妹妹。”


    “可以用歌姬的名兒稱唿雲姐姐,寶二哥哥,我真的為雲姐姐鳴不平呢。”賈琦看著忽然愣住的賈寶玉,道:“但凡你有一絲心意是向著雲姐姐的,雲姐姐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我記得你曾經說過,女人沒有出嫁的時候是一顆珍珠,可嫁人的時間久了,就變成一顆死魚眼睛了。寶二哥哥,當初雲姐姐還沒有嫁給你的時候,也是被人捧在手心兒裏的珍珠,又是誰,把她變成了死魚眼睛呢?是你啊,寶二哥哥。”


    看著傻在哪裏的賈寶玉,賈琦哼了一聲,叫過兩個婆子來,在門口守著,自己迴房去了。


    如果不是擔心賈寶玉纏著自己的妻子,賈琦才懶得跟賈寶玉廢話。


    另一邊,林黛玉給賈母請安之後,很快就從賈母上房退了出來,迴房休息了。


    雖然說坐船比陸路輕鬆許多,可出門在外哪裏比得在家裏,更別說她如今是雙身子,更是不能勞累,所以她一告退,賈母也沒有多挽留,反而讓人小心伺候著。


    林黛玉迴到自己的屋子,就看見賈琦拿著一本書,正在窗下讀著,不是林黛玉的手稿又是什麽?


    賈琦見林黛玉迴來了,連忙扶著林黛玉往床榻上坐了,又為行動不便的妻子去了鞋襪,讓妻子舒舒服服地躺著,自己搬了一張繡花墩過來,在床邊坐了,道:“都怨我,姐姐的身子都重了,我還讓姐姐勞心。”


    林黛玉早認出那是自己的手稿,笑道:“看了你的書稿之後,我也心有所得,閑來無事,這才寫了幾筆。隻是再精細些卻是不能夠了,我如今也不能勞神,等這孩子出來了,我再好好改去。”


    見幽若帶著一眾丫頭們都退出去了,林黛玉方才道:“阿琦,你能好好的,我很高興。”


    賈琦拉著林黛玉的手,在自己的臉上摩挲著,就跟一隻貓一樣,眯起了眼睛,口中還道:“就是為了你,我也一定會好好的。”


    “嗯,我知道。”


    別看林黛玉迴來了,賈琦還能夠親自去接,實際上,賈琦真的很忙。就跟他當初選擇去新成立的滬州府一樣,論玩手段,他肯定是玩不過祁謙和梁鑒這樣的老人的,不過祁謙是賈玥的公爹,梁鑒呢,又是出了名的公正會辦事兒。


    梁鑒很清楚,眼下內閣就三位參知政事,祁謙,他,以及賈琦。祁謙不用說,掌管著戶部,其實就是替皇帝管著國庫和錢袋子;他梁鑒掌握著吏部,也等於是掌握著天下官員的任免,幫皇帝保證朝局的平穩才是他的要務;而賈琦雖然一樣是參知政事,可賈琦需要負責的卻是京城之外,讓黃河以北乃至是整個天下恢複繁榮,這才是賈琦的任務。


    梁鑒是個謹慎的人,也是個聰明人,所以,他從來不會卡著賈琦。


    三位參知政事,相互之間私交不錯,平時工作也多有照應,這讓太上皇欣喜又憂心忡忡的時候,也讓下麵的大臣們摸不著頭腦。


    下麵的大臣們不獨是大行皇帝在位的時候上來的,有的老資格的甚至在當初太上皇在位的時候就已經是能夠進金鑾殿的高官了,他們見慣了內閣的參知政事們不和的模樣,如今這三位一團和氣,互相照應,有事兒多有商量的局麵,他們還真不習慣。


    也有的不是沒有試過跟皇帝甚至是太上皇告狀,可皇帝根本就不信,還有太上皇,太上皇得知了消息之後,幹脆就把這些人都貶斥了。


    太上皇雖然也很不適應,可是他也知道,如今的朝堂經不起動蕩,而賈琦手裏的能量也確實讓太上皇膽戰心驚。


    在賈琦得到太上皇的同意,還是在黃河以北大肆購買田地的時候,太上皇就知道,賈琦手裏的勢力會迎來一個急劇的膨脹期。可太上皇萬萬沒想到,賈琦手裏的力量竟然會膨脹得這麽快。


    如果有穿越者在的話,他肯定能夠看得出來,賈琦采取的方式就是典型的大農場式的集中經營。雖然沒有現代的高新技術,也沒有什麽現代化的機械,可百姓們就是信賴賈琦,有的流民甚至不願意去看官府的那些送房子送地送農具的公告,直接就去投奔賈琦的莊子。


    在賈琦的莊子上,擅長幹農活的人自然是幹農活,可農忙的時候隻有那麽幾天,其餘的日子,這些人可以去莊子上的作坊裏找活計幹,無論是去紡織作坊裏打下手還是去其他作坊裏做雜活,都比官府提供的穩當、工錢也拿得多。


    更重要的是,給賈琦做活,不怕官府肆意加人丁稅!


    尤其是這最後一點,比什麽都重要。


    當少帝聽說這一點之後,他默默地在窗下坐了很久。


    賈琦第一次跟他說起這個時候,少帝也隻是聽說而已,他根本就不了解,更別說真正理解了。可是當他聽到百姓寧可去給賈琦做工,也不要官府提供的房子、田地的時候,少帝比任何人都明白,人丁稅,對於百姓來說,是何等的不堪重負。


    在思考了整整兩天之後,少帝終於點頭同意,免除了各地過去欠朝廷的人丁稅。


    也就是說,像山西省,過去積欠了五十年的人丁稅就算了,隻要從現在起,把今年的交足就夠了。


    同時,少帝也在考慮賈琦說的,讓女人也納稅的事情來。


    賈琦讓女人們納稅的時候,曾經受到許多衛道士的攻訐,不說那些瞧不起女人的沙豬們,就連許多開明的官員都搖頭不已。女人要繳稅,那就意味著要給女人田地,不然她們拿什麽繳稅。可這天下的田地就這麽一點,分給男人都不夠了,哪裏還能分給女人?


    賈琦的理由則是,土地不分給女人,難道就永遠夠分嗎?再者,女人不納稅,所有的賦稅就隻能壓在男人的身上,也就是說原本可以平攤在兩個人頭上的丁稅,如今隻能集中在男人一個的頭上。女人不納稅,男人可能一個人就隻要繳納九兩銀子,而女人也開始納稅,那就等於說,男人隻要繳納自己的那部分,也許一年隻有繳納五兩六兩,也不會那麽辛苦。


    更重要的是,女人也需要納稅了,自然出去做工也不會被人瞧不起,而隻要女人也能掙錢貼補家用,百姓就不會把女嬰給溺死了,人口也不會失衡,國家也能更快地恢複過來。


    諸位大臣在少帝麵前吵成一團,有人說沒有這個先例,賈琦就說,唐代的時候,女人就有納稅的權力,怎麽就沒有先例了呢?有人說,這不符合祖製,賈琦就道,本朝的祖製裏麵並沒有禁止女人納稅這一條,祖製隻規定了男人納稅的規則,對女人納稅的規則則是隻字未提而已。


    諸位大臣們在少帝麵前吵成了一鍋粥,少帝不得不讓這些大臣們停下來,一個又一個地問他們原因。


    那些人自然是就事論事,說他們覺得賈琦這道本章有問題。


    賈琦卻開始跟少帝解釋,他這樣做的原因,除了人丁稅稅額高昂之外,賈琦還強調,因為太平之年,百姓人家大量溺死女嬰,導致民間男多女少,很多男人都二三十歲了還娶不上妻子,這對人口是一個很大的壓力,此其一。


    其二,女人不繳稅的時候,大多數作坊工坊用女人的時候都會遲疑,害怕女工的家人來鬧。可如果女人也開始納稅,工坊就能夠光明正大地跟女工們的家人們說,他們是合法繳稅的。而且用女人和用男人相比,用女人更省錢、繳納的賦稅也更少,這樣,作坊裏麵就更願意用女工,女人將比男人更容易在作坊裏找到工作。這有利於保證女人的數量。


    京兆府少卿第一個出列讚成賈琦。


    每次的戰火之後,女人們的數量總是能讓朝廷憂心忡忡,而沒有女人,人口又怎麽可能在短時間內上去呢?


    人口也是地方官員的一大政績啊。


    對於封建王朝來說,一個國家重要的永遠隻有兩個,國家和人口。


    新的律法很快就被通過了。因為沒有涉及高門大戶的奴婢,因此這道法律並沒有遭到多少反對。因為大家都知道,現在國家必須先恢複元氣。


    就在賈琦絞盡腦汁,跟朝廷上的那些朝堂上的官員們打嘴皮官司、為了讓黃河流域和黃河以北的地區恢複繁榮的時候,江南傳來了消息,江南亂了。


    其實也不是江南亂了,而是金陵亂了。


    當初,甄應嘉帶著人攻打滬州府,想要俘虜賈琦的時候,就是打滬州府的稅銀和賈琦的財產的主意,金陵那些豪族們,誰都想發財,誰都不想被落在後麵,誰都怕被排除在最後的利益分割之外。所以,包圍滬州府的時候,甄應嘉的隊伍裏大多都是金陵豪族的族長,或者就是金陵乃至是江南某個勢力的頭頭。


    結果,甄應嘉都中了招,掛在了天花的威力之下,更別說其他人了。那些人,不是一樣感染了天花,就是被賈琦的手下給滅了,就是有僥幸逃迴金陵的,也把天花帶迴了金陵。


    很快,金陵也跟京師一樣,變成了一座死城。更糟糕的是,京師好歹還是帝都,太上皇和大行皇帝也罷,都不是什麽好惹的,加上千百年來的皇權至上的思想,因此除了天花這個惡魔,也沒有發生百姓衝擊宮城的情況。


    可金陵就不一樣了,甄家在金陵被稱為土皇帝,可他們到底沒有皇族的威望,加上金陵官府直接把鍋掀到了甄家的頭上,那些流民們就在有心人的鼓動之下衝進了甄家。別說甄家那些跟副小姐一樣的丫頭們,就是甄家那些正經的太太奶奶小姐都吃了虧,甄家的庫房更是被搬了個一幹二淨。


    據說,甄家那位老太太受驚過度,已經沒了。


    祁謙立刻就問賈琦:“賈知院,我聽說,滬州府就曾經被圍困,可有此事?”


    賈琦也不否認:“是的。當時我剛剛接到勤王的詔書正準備集結水師北上,卻得知了甄應嘉領兵前來的消息,如果不是甄應嘉的手下全部披掛又人數眾多,我還不會發現不對勁。後來,甄應嘉搶了我在滬州府郊外的莊子卻不攻打滬州府,我隻得尋了個機會帶著水師北上,將滬州府的守衛工作交給了馬守備和滬王府長史詹大人。”


    立刻就有人當眾彈劾賈琦。


    邊上就有人道:“大人這話倒是稀奇了,那甄應嘉既然接到了勤王詔書,為何不直接北上勤王?反而南下去了滬州府?這個甄應嘉本來就其心可誅,與賈知院何幹?至於賈知院離開滬州府,也是因為接到了勤王詔書。再說了,賈知院把妻子都留在了南麵,馬守備和詹大人的能為也是極好的。而事實也證明了賈知院判斷無誤。”


    這位大臣的辯護立刻就引起了一大群臣子的符合。


    少帝見狀,就開始詢問眾位大臣的意見,這些大臣們指點江山的時候倒是意氣風發,可聽說少帝問話,就有人退縮了,他們不敢去南麵,不是害怕自己的小身板敵不過天花的威力,就是害怕南麵的亂民會害了他們的性命。


    隻有兵部侍郎站了出來,提醒皇帝不僅要注意金陵,還要注意別的地方:


    “萬歲,雖然臣沒用十足的把握,但是,臣猜測,甄應嘉包圍滬州府,卻沒有選擇馬上攻城,應該就是他的軍伍裏麵爆發了天花,因此才不得不擱置計劃。賈知院能夠離開滬州府,實屬僥幸。如果臣的猜測屬實,隻怕天花已經在江南蔓延開了。”


    少帝立刻看賈琦,賈琦道:“萬歲,太醫院諸位大人應該對天花最有權威。”


    可是太醫院剛剛被太上皇砍了一批人,剩下幾位直接就說,他們的醫術有限,對天花的鑽研不及某某人,然後安慰皇帝:基本上,大多數的傳染性疾病都會在冬天偃旗息鼓。現在,冬天已經過去了,南麵的天花情況應該得到來了控製。


    兵部侍郎立刻就表示,原本他還擔心南麵會不會有叛亂,如果南麵真的大規模爆發天花,那麽,南麵就是有叛亂,規模也不會很大。兵部侍郎表示,他希望少帝能夠派人去南麵看一看。


    而祁謙則立刻提醒皇帝,在這個當口,如果要派人南下就絕對不能讓欽差大臣帶著少少的幾個隨從南下,鎮壓叛亂的軍隊、賑濟百姓的糧食藥材,這些絕對不能少。


    又有相關官員請求皇帝免除今年的賦稅,理由是,天花肆虐,人口大量削減,如果現在還收稅,下麵隻會讓原本二十幾萬丁口的稅收集中在少數的幾萬的人口上,那會讓百姓不堪重負。


    立刻就有戶部郎中反對,賦稅的大量減少會影響朝廷的收入,也會影響到朝廷的運轉。


    少帝為難了。


    這一次,京畿幾乎被蒙古人和女直殺了個幹淨,黃河以北的百姓幾乎全完蛋了,所謂的地方基層管理,那更是不用說了。


    之前朝廷為了穩定京師就費了老鼻子的勁兒,京師以外的地方,就隻能交給賈琦。現在,又說江南出了事兒,甚至整個長江流域和長江以南地區都有可能出現亂黨,少帝到底年輕,立刻慌了。


    他忍不住諮詢賈琦的意見。


    賈琦並沒有直接迴答皇帝,而是讓皇帝去見見太上皇,諮詢一下太上皇的意見。


    少帝很驚訝。


    雖然太上皇已經改了口,可太上皇對賈琦的防備和惡念,一直都清楚地印在少帝的心裏,而且少帝身邊的人都是太上皇安排的,就是太上皇不再明確地表示對賈琦的防備和惡念,可少帝身邊依舊少不了說賈琦壞話的人,包括宮女、太監,還有每次去給世宗皇帝的後妃們請安之時,那些女人的表現,更是讓少帝不得不深思。


    眾口鑠金,


    很多時候,這四個字就是一個殘酷的現實。


    雖然時間並不是很長,可這已經足夠讓少帝對賈琦產生懷疑了,少帝以為,自己向賈琦諮詢的時候,賈琦會趁機提出一係列的建議,順便發展自己的勢力。少帝萬萬沒想到,賈琦竟然會讓他去問太上皇。


    對於太上皇,少帝肯定是信任的,所以,少帝在短暫的沉默之後選擇了退朝。


    當天傍晚,賈璉就去內閣把弟弟抓迴了家。


    在官場上這幾年,賈璉已經訓練出來了,他也不會跟從前的王熙鳳那樣認為賈家天下第一無人敢惹。金鑾殿上,賈琦就明顯地感覺到眾人對賈琦的惡意。


    賈璉把弟弟抓迴家,就是希望能夠得到父親的指點和幫助。


    賈赦聽說少帝也提防賈琦的時候被嚇了一跳。賈赦可是經曆過大場麵的人,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曆史上,被殺掉的輔政大臣、顧命大臣又不是一個兩個,如果少帝真的要收拾賈琦,很有可能不等他親政就下手。


    反而是賈琦,他聽了哥哥的話,又看過父親的神色之後,淡淡地道:“父親,這些兒子早就知道了。其實,林姐姐被加封為郡主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太上皇想要捧殺我了。至於萬歲,應該是有太多人在他的耳朵邊上說這些有的沒有的,這才讓他開始懷疑我。而能做這樣的安排的……”


    賈璉咬牙切齒:“太上皇!”


    除了太上皇,賈璉想不到第二個人。


    除了太上皇,還有誰都後宮擁有如此掌控力?


    賈琦道:“這可不單單隻有他一個人的主意。應該說,後宮裏的那些妃子們都聯合起來了。畢竟,她們沒有丈夫沒有兒女,想要過得好,那豈不是隻能依靠娘家了?”


    世宗皇帝的後宮裏的那些妃嬪們的素質跟太上皇的早期的妃嬪們根本無法比,太上皇早年的那些妃嬪,大多出身很好,加上當時的攝政公主,也就是高祖皇帝還在,對這些宮妃們管得很嚴,導致了太上皇的早期的妃嬪們個個老老實實,雖然各人風格不同,卻是各自風采,還不會逾越。


    至於眼下的那幾位世宗皇帝的妃嬪們,那是不說也罷。


    “她們想要培植娘家,所以拿你做墊腳石?還想著打你和弟妹的錢財的主意?”


    “對!”


    “可惡!朝廷才安生多久!”


    “有什麽關係!就跟這一次一樣,千古以來,又有幾個王朝好端端地被人兵臨城下?如果不是天花讓蒙古人和女直損失慘重,隻怕此刻他們已經破城而入了。有些人,終究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那該怎麽辦?”


    “怎麽辦?自然是好好教導當今,讓那些女人們搬起石頭砸腳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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