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夥一臉鄙夷,“你要能照顧好我娘,她也不會來這裏了。別看我年紀小,等我娶了媳婦,我就跟我媳婦一起為我娘養老,哼!”


    語畢,他轉身跑進了籬笆院中。


    而站在院外的男人,那臉色不是一句‘難看’能形容的……


    晚上吃飯的時候,裴芊芊多次往外看,就怕‘礙眼的人’又來了。


    坐在她對麵的小家夥嘴裏塞著飯菜,含糊不清的道,“娘,別看了,他不會再來了。”


    裴芊芊揪心的歎氣,“你壓根不知道他有多霸道難纏,想當年……”


    說到這,她突然住了口。


    小家夥一瞬不瞬的盯著她,見她不說了,指了指她身前的飯菜,“菜涼了,趕緊吃吧。”


    裴芊芊尷尬的咽了咽口水,偷偷瞄他,“你都不問問他有何背景?”


    小家夥撇嘴,“有何好問的,我們又不靠他養活。”頓了頓,他突然挺直小身板,很認真的道,“娘,我明日開始跟阿牛去溪邊捉魚,然後托人拿到集市上去賣,爭取多攢點銀子,然後討個媳婦迴來服侍你。”


    裴芊芊差點被口水嗆死,“咳咳咳……”


    小家夥眉頭一皺,“你別看不起孩兒,孩兒可是說真的。你看溪東的阿水哥,人家就是娶了媳婦迴來照顧老娘,別人都誇阿水哥的娘好福氣呢。”


    裴芊芊低著頭,滿頭黑線狂掉。


    小家夥幾下扒完了米飯,對她催促,“娘,快點吃快點吃,一會兒飯菜都涼了。”


    裴芊芊嘟嘴,這才開始認真吃飯,“知道了知道了,你別婆婆媽媽的。”


    小家夥嫌棄的對她歎氣,“你說你吃個飯都不認真,我該如何放心你?照這般下去,等你孫子都出生了,你估計還長不大。”


    裴芊芊‘噗’一聲,一口米飯華麗麗的被噴出。


    她敢保證,今天兒子一定是受了刺激!


    雖然平時兒子也這般囉嗦,可從來沒像今日這般……


    ……。


    麗日一早,老成的小家夥還真是帶著捕魚的工具出門了。


    裴芊芊也沒攔他,兒子雖小,可也懂一些水性,再說溪水不深,平日裏那些孩子們也會到溪裏玩水。在這個深穀中,根本不用擔心孩子被拐,附近都有做農活的村民,都是淳樸善良之輩,如果孩子們在外玩樂真遇到危險,村民們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這也是她多年來愛上這裏的原因,兒子的童年,沒有紛擾、沒有雜亂的人情世故,他雖老成,思想比同齡孩子成熟,可他更多的是汲取了穀裏人的純真和善良。


    城裏有兩間鋪子為她生財,雖然她每兩三個月才去一次,但這幾年所存的銀子也不少了,足夠兒子以後成家立業用。她是打算過的,等兒子稍大一些就帶他離開去城裏發展,他們母子現在居住在這裏,沒有外界的打擾,她能更好的把自己所學的一切都教給兒子。


    收拾好屋子,她也背著背簍去了屋後的菜地。


    今年的收成不錯,就連地裏的蘿卜都比往年大。想著兒子說的要去賺錢娶媳婦,她就連拔蘿卜都忍不住失笑。


    拜托,她才二十一歲!


    抱孫子……


    也得等兒子‘硬件’成熟才行啊!


    然而她沒高興太久,笑容頓時僵在臉上,隻因身後一股陰沉寒冽的氣息朝她後背襲來。


    六年了,她居然還沒忘記他的氣息,隻是默一下就能清晰辨出。


    大白蘿卜剛冒出土,半截身子還在土裏,可她已經忘了出來的目的,僵硬的轉過身麵向他。


    四目相對,她無視他眸底醞釀的怒火,眼波清冷,說出的話也不帶一絲情感,“既然來了,就去做你該做的事,那麽一座礦山要你去開采,何必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陽光下,男人緊繃的俊臉依然寒氣逼人,玄黑色的鍛袍下,沉冷的氣息散發出來,似把這一片菜地籠罩著,要讓他們與明朗的晴天隔絕。


    裴芊芊麵無表情的轉身,想繼續把蘿卜從地裏拔出來。可就在她剛彎下腰之際,冷冽的氣息罩上她身,背上是緊繃又硬的胸膛,腰間是他鐵箍般的手臂,頭頂之上全是他唿出的氣息。


    她僵硬著,眼眶裏漸漸凝聚起水霧,模糊了她的視線。不是她不想掙紮,而是心知他的能耐,與其跟他吵鬧,還不如省點力氣。


    揚起唇,他笑得心酸又諷刺,“司空冥夜,我們之間早就完了。你既然有了新歡,又何必在意我這個舊愛?如果隻是為了得到兒子,你大可不必如此費心盡力的接近我。我從未在兒子麵前提過你半句不是,如果他願意跟你,你隻管去討好他就成。別的,你真的不用理會。”


    緊摟著她的男人許久都沒應一聲,隻是貼在她後背的胸膛不斷的起伏,雙臂不斷的收緊,似要將她鑲嵌在自己身上。


    裴芊芊也沒喊疼,抬手拭去眼角的濕潤,“從我決定離開的那一刻,我就沒想過再迴頭。南召的出現我隻能說是意外,因為我也沒想過會懷上他。我曾經也想過把孩子打掉,可我怕疼,最終還是決定把他生下來。”


    她說了不少,可身後的男人似乎故意不聽重點,“他叫南召?”


    南召……


    裴芊芊怔了一下,猛然轉身推他,紅紅的雙眼瞪著他,“你到底聽不聽得懂我說話?”


    司空冥夜雙眸緊了又緊,眼縫中猶如萬道冷箭射向她,隻是觸及到她眼眶的濕潤,他手臂猛收,扣住她後腦勺,竟如兇猛的野獸般截獲住她的唇。


    這一吻,來勢洶洶,也釋放著他的霸道,如同當年一般,他從來不會給她拒絕的機會,總會因為興起而為之。


    裴芊芊哪可能再受他這般對待,好幾次都下口想咬他,可每次都沒得逞,反而讓他越發瘋狂的在她口中翻吮作亂,就那蠻狠的勁兒,恨不得把她肺裏的空氣全吸盡。


    她繃緊的身子越來越軟,軟到要靠依附他才能站穩,而就在一隻大手探入她衣襟時,肌膚上滾燙的熱度傳來,讓她猛然發狠,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對著他胸口擊了一掌。


    而這一掌也成功的讓男人鬆開了手臂。


    滿臉紅暈的她也不知道是被氣得還是因為缺氧造成的,她手背使勁的擦著唇,對著他幾乎咆哮,“別用你碰過別人的身體來碰我!你不知道很惡心嗎?”


    她沒忘記這是在外麵,雖然是在自家地裏麵,可隨時都會有村民經過。激動中的她也沒心思去管地裏的東西了,拔腿就跑出了菜地。


    她說過她再不會迴頭,可今時今日的情景讓她又想起當初自己的身不由己。沒想到幾年過去,他還是那個樣子,而她還是不知所措……


    她不欠他,從來都不曾欠過,所以她能過得心安理得,隻要他別出現……


    隻要他別出現!


    跑迴家裏,她幾乎是不停歇的收拾衣服——


    “怎麽,還想再逃一次?”男人冷得掉渣的聲音響起。


    “我去哪是我的自由,你沒資格管我。”她頭也不迴繼續收拾包袱。


    “裴芊芊!”男人忍不住低吼。


    可不管他有多盛怒,也依然換不迴女人正眼相待。


    司空冥夜鐵青著臉,隨著她整理衣物的動作,怒火加速衝腦,忍無可忍的他幾步上前,動作粗魯的把包袱抓住,用力一扯,包袱裏的衣物全飛散在地上。


    因為他用力過度,裴芊芊也沒能穩住身子,‘咚’的一聲倒在床上。迴過頭,她也是氣紅了雙眼,“司空冥夜,你發什麽神經?這是我家!我家!”


    “你家?”司空冥夜薄唇勾出陰沉的笑,突然拉扯掉自己腰間的束帶,“看來的確是本王太過縱容你了,以至於你忘了到底誰才是你的男人!”


    “你!”看著他的動作,裴芊芊瞪大雙眼,臉色都有些發白。不是她怕他,而是力量的懸乎,在有些事情上她從來沒贏過,哪怕一丁點贏算都沒有。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躲!


    可房間就這點大,她能躲到哪裏去?


    她就剛爬起身手腕就被人捉住,還被用力的推到床上。


    那修長又健碩的身子隨時朝她壓來,動作快,力氣狠,身體壯,她就跟受困的囚奴般被壓得險些斷氣。


    “混蛋!你別碰我!”想著他有可能也對其他女人這樣,她厭惡的咆哮,淚水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可司空冥夜在這方麵的強勢從來就沒輸過,壓緊她雙腿,扣住她後腦勺,毫不溫柔的堵上了她嘴。比起剛才在地裏的輕薄,此刻的他更有目的性,也更蠻橫霸道,無論是龐大的身子壓著她還是不留縫隙的深吻,都帶著濃濃的征服欲。


    在她麵前,他也從來不掩飾自己的*,更何況分別六年,*被壓製了六年,這一吻猶如幹柴觸碰到了烈火,*之火一觸而發,洶湧得沒法收拾。


    對他,裴芊芊也是足夠了解的,特別是在床事方麵,他從來都是以王者身份掌控者主動權,更別說此刻的他還帶著怒,分別多年的吻沒有溫情柔美,他猶如饑餓的猛獸在她嘴裏廝搏奪掠。


    身心的無助隻讓她眼淚洶湧,他的氣息也似毒藥一般包裹著她,苦楚難咽,心尖一陣陣抽痛。可身上的男人像走火入魔般越發瘋狂,大手在她身上也更加粗暴,恨不得把她捏碎。


    就在她無助的閉上雙眼時,突然一道稚氣的聲音從堂屋傳來——


    “娘!”


    身上的男人還來不及抬頭,隻見某個小家夥跑進了房裏。


    看著重疊在一起的爹娘,小家夥很是憤怒,衝過去就用小爪子猛拍司空冥夜的肩膀,“不許欺負我娘!”


    司空冥夜繃著俊臉,眸底的欲火還來不及散去,盯著他片刻之後才道,“為父準備讓你娘再生一孩供你玩樂,並非是欺負她。”


    裴芊芊臉朝著床裏側,尷尬得沒勇氣麵對兒子,也隻能聽身上的男人滿口亂說。


    小家夥看不到她神色,不過怒氣少了。腦子裏想到剛剛進來時他們嘴對嘴的畫麵,於是稚嫩的問道,“親嘴就可以了嗎?”


    司空冥夜微微一愣,隨即點頭。


    誰知小家夥用吃奶的勁兒把他擠開,司空冥夜不敢對他逞兇,隻能被迫放開人,可接下卻看到小家夥霸氣的趴在他女人身上,還衝他道,“這事我來,你一旁看著!”


    他的娘,隻能他親,哪怕這個男人是他親爹也不行!


    看著他胖乎乎的小手捧住女人的臉,粉嘟嘟的小嘴撅高,頃刻間落下——


    司空冥夜臉黑成了鍋底。


    裴芊芊睜大雙眼直接傻了。


    空氣在片刻的凝結之後,房裏傳來兩道巴掌聲以及小家夥嚎嚎大哭聲——


    男人像擰小雞般擰著小家夥走向門外。


    “砰!”關門聲又響又重,瞬間整個土牆房子都為之震動。


    “開門開門!壞蛋開門!嗚嗚嗚……敢打我?看我不跟你拚了!”被扔出門的小家夥踢打著木門,又哭又叫。


    房間裏,裴芊芊迴過神就要去救兒子,可終究慢了一步。


    而某個臉色鐵青的男人扔了兒子後轉過身抓住她手腕又往床邊拉扯,之前的欲火早就變成了怒火,“給我坐好!”


    裴芊芊也不客氣的撲抓他,“司空冥夜,你這混蛋,怎麽可以這樣!你敢打我兒子,我跟你拚了!”


    欺負她就成了,還打她兒,簡直是要她命!不就親一口嗎?從兒子出生到現在,她哪天沒親兒子?


    司空冥夜那真是氣炸了,一把將她推迴床上,指著她低吼,“你再敢動一下,信不信我立馬要了你!”


    裴芊芊恨恨瞪著他,“你別太過分!”


    盡管心裏惱得要死,可她也不敢再做什麽,這男人不是一般的無恥,兒子在,她是真怕他胡來。


    久別的夫妻,此刻相聚竟是大眼瞪小眼,彼此眼中都有著難以消除的痛和恨。


    裴芊芊咬著唇,可無論如何眼淚都逼不迴去,氣得她隻能捶床發泄,“為什麽?我就想過點安穩的日子而已,難道都不行嗎?你可以妻妾成群,為什麽我就不能離開?是不是要我看著你同別的女人翻雲覆雨你才甘心?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讓人惡心?別人能接受同侍一夫,可我不能!不能!你聽到沒有?我寧願死也不要你這種碰過我又去碰別人的男人!你這不僅是侮辱我,也是背叛我!”


    她吼到最後幾乎是撕心裂肺。


    這也是司空冥夜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模樣,哪怕曾經她再蠻橫無理那也都是小脾氣。


    而她嘶吼出來的痛也如利劍般道道穿透他的心,多年的尋找,她永遠不知道他這些年是如何在痛中度過……


    暴戾的氣息從他身上消失,怒火從他眼中散去,幽深的眸光鎖在她痛楚萬分的臉上,他薄唇裏吐出的嗓音是從來沒有過的溫柔,“除了你,我從未碰過任何人,曾經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裴芊芊望著他,淚水迷糊了她的雙眼,也讓她神色縹緲冷絕,“司空冥夜,你的妻子早就已經死了……在她得知要嫁給你時就已經上吊死了!我不是她,從來都不是她,我隻是一個借她身體而活著的人。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誰嗎?我告訴你,我隻是一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我們之間不應該有交集的。”


    司空冥夜眸孔收緊,有什麽從他狹窄的眼縫中劃過,置於身側的雙手攥得死緊,手背的青筋猛烈的跳動著,仿如隨時會爆裂般嚇人。


    可很快,他鬆開雙手,神色恢複如常,踱步過去坐在她身側,伸手將她攔腰抱起置於自己大腿上。指腹落在她被淚水染濕的臉頰上,輕柔的替她拭去那些礙眼的濕潤。


    “好了,不鬧了,為夫有錯,當年不該事事都瞞著你。不說胡話了,好麽?”第一次,他用著溫柔至深的嗓音哄著她,也是第一次,他改了自稱,親昵而又深情。


    可惜,裴芊芊再也聽不進這些,六年的分別,從她心冷到如今徹底的冷漠,哪是他三言兩語就能捂熱的?


    她因哭泣而顫抖,所以也沒發現腰間那條手臂在不受控製的顫抖,隻是一個勁兒的搖頭,“司空冥夜,我沒說胡話,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不是裴芊芊,不是裴文安的女兒,我是一個來自未來的人,我跟你之間差得不是身份地位,而是差了幾百上千年的時空……”


    她雖哽咽,可字字清晰,隻不過為他拭淚的男人仿如沒聽到般,打斷了她的話,接著之前的哄聲繼續溫柔哄著,“為夫尋了你六年,已經受足了你的懲罰,難道你還打算繼續罰我?南召的名字你取得很好,為夫甚是喜歡,也感激你為我生下他,讓我能後繼有人,而不是被人唾罵斷子絕孫。”


    南召……


    南贏的召喚……


    她還敢說自己心裏沒有他嗎?


    裴芊芊抓住他的手,想繼續把自己的話說完。


    可司空冥夜卻一絲機會都不給她,依舊自說自話,“從決定娶你那一刻,我就沒想過再要任何女人,外人隻道我娶你是因為感恩,卻並不知道我心中深藏多年的忌怕。我身子無大恙,隻是母妃去世那年被人下毒,對方未取我性命,卻欲讓我終身無子。義父怕我年幼再遭毒手,故而向父皇謊稱我身染重疾。而他無意中發現你……在你被裴家喂下毒藥棄於郊外時,他發現你雖口中含毒卻並無毒發征兆,於是將你帶迴打算用你的血為我做藥引,以清除我體內毒性。娶你原本並非我意,其實在與你成親前我體內餘毒就已清除,隻是義父故意隱瞞,還哄騙我要你處子之血。也是你離開之後我才明白,義父那番謊言隻是因為深知我性冷,恐我負恩於你,才勸我娶你為妻。”


    他低喃的語氣,溫柔至極,又滿含心酸,將幾年前裴芊芊怎麽都無法想通的事解釋得一清二楚。他們的婚事,說白了就是太師章允故意撮合的。一是希望他能報恩善待她,二是希望她能借他擺脫裴家的淩虐。這份苦心真可謂是良苦用心。


    裴芊芊瞠目結舌的盯著他,第一次聽他一口氣說這麽多字,第一次聽他主動解釋一件件事。除了不敢置信,也對他說出的事倍感震驚。


    的確,她當年是沒看出他有何問題,除了整日把自己關閉在那間不見光日的房中外。不過那隻能說明他心理有問題,整一個自閉男的表現。沒想到其中的緣故竟是這樣……


    終身無子……


    這種事對任何男女來說都是一件無法接受的事,何況他還從小就知道……


    最無辜的還是她原身……


    那個丫頭傻啊!聽說要嫁給他,以為他還要一輩子吸她血,受不了那份恐懼,加上娘家的冷漠和無情讓她心冷絕望,就那麽……那麽絕然的上吊了!


    如果她沒有死,以她的乖巧和文靜,她現在不知道會過得多幸福,他們夫妻也絕對不會鬧成現在這般摸樣。


    她苦澀的笑了笑,“既然你知道自己毒已解,那就更沒必要糾纏我不放。而且你要娶的人已經……就算要報恩,也不應該是對我。”


    司空冥夜以指代梳替她梳理著腦後淩亂的發絲,“我認不得誰是誰,我知道我娶的妻子是你。”


    裴芊芊拍開他的手,對他突然轉變的性情心煩意亂,“你正常些好不好?我都跟你說得如此清楚了,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更何況我不是個大度的女人,我忍不了我的丈夫背著我跟別的女人牽扯不清!”


    司空冥夜俊臉微沉,哪怕他竭盡全力的掩飾,可眸底的痛依然清晰明顯,“芊芊……”


    又是他第一次如此親昵的喊她名字!


    裴芊芊猛的推了他一把,跳下地怒指著門外,“你給我出去!我說過同你再無瓜葛,別以為你學會了哄人我就該受寵若驚,我從來都沒說過自己吃這一套!”


    拋開她真實的身份,拋開當年她的任性,可他要納側之事卻是不爭的事實!


    六年來,往事翻出,她心裏的鈍痛依然深刻,依然無法釋懷,也依然接受不了他。哪怕她曾經有那麽一絲心動,可也不能讓她為了感情就丟掉一些原則。在那個京城,她沒有親人、沒有知心的朋友、沒有上得了台麵的身世……她唯一僅剩的就隻有尊嚴了。


    見他坐著不動,儼然把這裏當成了自己的地盤,她懶於再說下去,一頭衝了出去。


    打開門的那一刹那,她腦門上又是一排黑線狂掉。隻顧著同屋裏的男人說話,一時間竟忘了門外的兒子,也沒察覺到為何門外如此安靜。


    隻見之前飽受委屈的兒子此刻正趴在窗戶上,兩隻小耳朵豎著,眼仁兒滴溜溜的轉著,明顯就是在聽他們說話。


    見到她出來,小家夥趕緊站直身子,萌噠噠的對她眨眼道,“娘,我屁股不痛了。”


    裴芊芊真是心肝脾肺都在抽痛,“……”


    大的男人就跟一個冷麵羅刹似的,小的這個也從來沒正常過,她是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對父子!


    見裴芊芊臉色不好,小家夥撒歡般的往外跑,“娘,我去捉魚給你討兒媳了,記得晚飯多燒一些。”


    裴芊芊眼抽的看著他跑遠,頭頂上仿如飛過數隻烏鴉……


    迴頭看了一眼,見某個男人並未追出來。


    她臉色一沉,又跑迴去,這一看肺都快氣炸了,指著躺在他們母子床上閉目假寐的男人怒道,“你這麽大個人了,能不能要點臉?別跟我說你來封地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床上的男人紋絲不動,雙手枕在腦後,慵懶的姿態比在自家大府裏還隨意、愜然。


    裴芊芊磨牙跺腳,可又不敢上前。她現在過去,打不贏不說,絕對要吃大虧!


    “無恥!”狠狠罵了一句,她轉身跑出了家門。


    床上的男人也沒追出去,緩緩掀開眼皮,幽深的眸光將四周認認真真打量了一遍。


    這間土屋就是他們母子住了五年的地方,不是一般的差,還南贏王府的柴房都不如!沒有一件像樣的家什,桌椅全是舊木,就連床都是木板拚成,又陋又硬。


    越看,他濃眉皺得越緊,胸膛裏的某處繃得生疼生疼。


    這個倔強的女人,寧願帶著孩子在這窮鄉僻壤吃盡苦頭,也不願留在他身邊……


    將頭下硬邦邦的枕頭抽出,他僵硬的把枕頭捂在胸膛上,上麵有著她清甜的氣息……


    六年了……


    哪怕她消失得狠心絕情,可他依然忘不掉……


    從她第一次跑到他府裏,厚著臉向他討要銀子,那嬉皮笑臉的模樣,像極了小無賴……


    她脾氣不好,動不動就罵人,惹急了就動手,成天屁股如同長刺般坐不穩……


    隻要有她在的地方就很難讓人享受清靜……


    從一開始的厭惡到漸漸的熟悉,再到她一顰一笑都深深的刻進心裏,她就像一株帶毒的花蕾長在他身上,讓他嫌棄卻又割舍不掉……


    菜地裏,裴芊芊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從他昨日出現的那一刻,她心口就一直悶痛難受。可是兒子在,她不得不把所有的哀傷和心痛壓住。這是她和司空冥夜之間的事,她不想讓兒子夾在中間難受。她可以恨司空冥夜,可卻不能讓兒子去恨他。


    這就是她最為矛盾和糾結的地方。


    眼看著快到晌午了,地裏的蘿卜還沒拔出來,想著可愛又懂事的兒子,她再次把淚水和心酸吞迴肚中,這才開始幹起活來。


    兒子都為了她去賺老婆本了,她有何理由頹廢?


    那男人來了也就來了,管他做什麽,隻要她堅守著自己的心,他拿她也沒撤。


    ……


    幾個年紀相仿的孩子卷著褲筒在溪水中抓魚,半上午不到,溪邊的幾隻小木桶都裝了不少了。


    司空南召想著賣魚攢錢娶媳婦,可是尤其認真,那小臉繃得緊緊的,一雙眼仁兒盯著溪水,胖乎乎的雙手懸在半空中,隨時準備同魚搏鬥。


    之所以想靠賣魚攢錢,他也是從別人那裏聽說的。他們這穀裏的魚肉嫩刺少,而且又鮮又肥,拿去市集賣生意可好了。


    就在一條魚從他邊遊過,他剛瞄準機會準備下手,突然身後有人靠近,溪水被淌起漣漪,腳邊的魚兒受了驚,擺動尾巴瞬間溜遠了。


    司空南召頓時氣炸了,迴頭瞪去。見對方是一陌生人,他更是沒好氣,“你是誰?哪裏來的?到我們落霞穀做何?”


    啟風居高臨下的盯著眼前的孩子,激動得雙眼發光,雙唇發抖,“小……小世子……”


    眼前的孩子同他們王爺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昨日聽王爺說見過這位小主子了,他是興奮了一晚上,如今就在他眼前,他怎能不激動?


    王爺有後了!而且小世子都這麽大了!


    司空南召皺著小眉頭,小眼神眯著,看他就如看妖怪般,“什麽石子,你這人有病啊?”


    見他往岸上走,啟風趕緊跟上,激動得也不知道說啥,畢竟從來沒接觸過這般大小的孩子。


    見他跟來,司空南召迴頭有些怒了,“你到底是何人?跟著我做何?沒看見我在捉魚嗎?”


    啟風搓著雙手,不答反問,“小世子,捉這麽多魚做何?可是要屬下幫忙?”


    司空南召一臉嫌棄,“你最好離我遠些,再嚇走我的魚小心我跟你沒完!”


    對他的威脅,啟風自動掠過,眼下除了激動還是激動,繼續問道,“屬下幫你可好?”


    司空南召一口拒絕,“不用!這些魚可是要拿去集市上賣的,才不要你來搗亂!”


    聞言,啟風怔住。他這才發現自家小主子穿著很是樸素,一身小衣褲全是粗麻布匹做的,那件小褂子還裂了線生了個大口子。


    他這才想起,這裏不是京城,這裏也不是南贏城內,而是偏僻的落霞穀。他們母子貌似在這裏生活了多年……


    人生第一次,他第一次嚐到心疼的滋味,眼前的孩子明明該享受錦衣玉食的生活,可他卻生在這深穀中,過著貧窮的生活,還靠捉魚維持生計。


    想到什麽,他突然從懷兜裏摸出一隻布袋,伸了出去,“小世子,你別捉魚了,屬下這裏有銀子,你拿去想買什麽買什麽。不夠的話,屬下迴去再給你多拿些。”


    司空南召眼仁兒瞪得大大的,不是因為他遞來的錢袋子,而是他說出的話。長這麽大,別說沒見過這麽多銀子,更沒見過如此大方的人。


    抬起小手,他受驚般的指著他,“你……你離我遠些。”他已經很肯定這個陌生的叔叔腦子有問題了!


    啟風皺眉,“小世子,屬下沒有別的心思,隻想你收下銀子買許多好東西。”


    司空南召拉長了小臉,“我看你是想用銀子拐騙我才對!我娘說過,那種專門拐賣小孩的人才會用這種招數,你一定是看我長得俊,所以才想用銀子騙我!”


    啟風頓時黑線連連,壓根沒想到自家五歲的小主子會如此謹慎和機靈。抿了抿唇,他把銀袋子放地上,嘴裏還解釋道,“小世子,屬下真的沒有惡意。這些銀子你拿去隨便用,不夠屬下再給你送來。銀子放這裏了,就不打擾你玩耍了,你多注意身子。”


    要不是王爺叮囑過不許人去驚擾他們母子,他真想跟著王爺去看看。眼下,他能做的就是偷偷來看一眼這個小主子。


    他留下銀子很快離開了。


    司空南召眨著眼,直到他沒影了之後才走過去把袋子拾起來。沉甸甸的,他打開一看,當真是幾錠白花花的銀子。


    望著啟風離開的方向,他抓了抓腦袋,嘀咕,“這算不算天上掉銀子?這人是何來頭?銀子多了用不完嗎,居然把這麽多銀子給人?”


    “南召,你做何呢?”不遠處傳來小夥伴的唿喊聲。


    “哦……來了來了!”司空南召趕緊把銀袋子塞進懷兜裏。人家硬塞他的銀子,不要白不要!反正他沒偷沒搶,也不怕娘親知道。迴頭把這些銀子一同攢上,說不定還能娶個比娘還美的天仙媳婦……


    ……


    中午,兒子沒迴來吃飯,裴芊芊也沒等他,簡單做了一份紅薯粥,就當自己的午飯。從地裏帶迴家的菜,肯定是要等兒子迴來才能吃的。


    她羹剛端上桌,原本賴在她屋裏的男人已經坐在了堂屋飯桌邊。


    看著她手中的食物,男人俊臉一沉,甚至口吻帶怒,“你就用這些?”


    裴芊芊白了他一眼,“又不是給你吃的!”


    司空冥夜猛然起身,那臉色陰沉到無法形容。


    裴芊芊下意識的護住碗,又忍不住同他對怒,“我警告你,賴我家可以,但別幹涉我們母子的生活!這裏可不是你的南贏王府,別一副大爺嘴臉惹人嫌!”


    司空冥夜盯著她懷中緊護的粗碗,雙手在袖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


    好在她有一句話讓他勉強滿意,至少她親口答應他可以留在這裏。狠狠地吸了一口氣,他緩和了些語氣,問道,“南召呢?他去哪了?”


    裴芊芊護著碗在門檻上坐下,一邊喝著碗裏的紅薯粥,一邊沒好氣的道,“因為你的出現,他受了刺激,決定賺錢討媳婦伺候我,所以一大早跟穀裏的孩子捉魚去了,估計傍晚能迴來。”


    司空冥夜眸孔緊縮,怒火又起,“你就如此放任他在外?你可知道他才多大?”


    裴芊芊輕蔑的看著他,像看神經病一樣,“拜托,我家寶貝沒你想得那麽蠢!別看他才五歲,就他那心智十歲的孩子都比不上。”


    司空冥夜低吼,“你就如此不在乎他?”


    瞧他什麽都聽不進去的樣子,裴芊芊真想吐血,“什麽叫我不在乎他?你要再這樣信不信我攆你出去?兒子是我生的、我養的,他什麽樣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有何資格質疑我?他說要娶媳婦,那也是被你刺激到的,誰讓你沒事就跑來糾纏我的?再說了,他跟那幾個孩子從小玩到大,我有什麽不放心?這裏是你的屬地,如果真有那麽多危險,那也應該拿你問責才對!捉幾條魚而已,大驚小怪的,你還有完沒完?別把他們想成傻子,他們才不傻呢,捉到的魚都不會自己去賣,會托付給進城的村民去賣。”


    不怪她激動,自己帶大的兒子一直都好好的,他一來就指手畫腳,她能爽才怪!就提供了一顆種子而已,有什麽資格在她麵前指畫?


    捧著碗衝到院門口的籬笆邊,她這才繼續喝著碗裏的粥。


    身後也沒安靜多久,聽到男人朝廚房而去的腳步聲,她還是用眼角瞟了一眼。


    很快,男人黑著一張臉走出廚房,如同在廚房被煙灰熏過似的,在她身側站定,嗓音如刺般穿透她耳膜,“你就隻管自己,是打算餓死我麽?”


    裴芊芊一口羹含在嘴裏剛準備咽下,頓時被他一嗓子驚得直嗆,“咳咳咳……”


    手中一空,她抬頭看著到他手中的粗碗,氣得起身叉腰,“我說你這人有病是不是?這地方是我求著你來的?你自己賴著不走,還想讓我做飯伺候你?司空冥夜,你要搞清楚,這裏可不是你的南贏王府,想要我伺候你,做夢!”


    司空冥夜冷眼如刀剜著她兇悍的模樣,他也沒再說話,不過卻伸手抓住她的胳膊,霸道的拽著她往廚房去——


    一進廚房,裴芊芊火大得不行,跺著腳都想罵他爹娘了,“你到底要做何?”


    司空冥夜黑著俊臉,指了指灶台,“給我做吃的!”


    瞧瞧這大爺架勢,聽聽這大爺口氣,裴芊芊忍不住噴罵,“你是不是真要發神經?你確定我做的東西你吃得下?”


    司空冥夜冷冷瞪著她,威脅之意再明顯不過。


    裴芊芊咬著牙恨道,“你要是敢浪費我家糧食,我絕對剁了你做肉包子!”


    她氣唿唿的開始生火,並沒看到身後男人薄唇勾勒的瞬間。


    因為新鮮菜要等著兒子迴來吃,她還是隻做了一碗紅薯粥。


    原本以為這種東西一定會惹怒他,可誰知司空冥夜最後竟然把粥囫圇吞下,剩了個空碗。


    她剛準備提醒他自己洗碗時,籬笆外傳來一嗓子喚聲,“芊芊在屋裏頭嗎?”


    裴芊芊一聽,趕緊跑出去,笑著問道,“清水奶奶,您找我有事嗎?”


    來人是一上了年紀的老婦人,長得有些黝黑雍胖,可笑起來慈眉善目,“芊芊,清水那孩子一早就出去了,招唿都沒打一個,你知道他去哪裏了不?”


    裴芊芊把她往院子裏引,“清水奶奶,您快進來說話。昨天我聽南召說今日要去溪邊捉魚,還叫了清水一起的。”


    聞言,老婦人鬆了口氣,笑罵道,“真是的,清水那兔崽子也沒跟我們說一聲,大中午不迴來吃飯,害得我們好找。”


    正說著話,司空冥夜從堂屋裏走了出來。


    老婦人抬頭望去,頓時愣住,“這……”


    裴芊芊迴頭一看,剛要解釋。老婦人突然喜眉笑眼的問道,“芊芊,南召爹找來了?哎呀,你怎麽都不說一聲呢?你們一家人總算團聚了,真是可喜可賀。”


    裴芊芊紅著臉,不是羞澀,而是尷尬。


    老婦人顯得很興奮,繞過她走向司空冥夜,熱絡的招唿起來,“南召爹,你可算來了。早年聽芊芊說你們家出了事故,你們夫妻為此被迫分離,我們啊都替芊芊心疼。她頂著個大肚子跑到這落霞穀來,沒親沒故的可憐慘了。你都不知道,當初她生南召的時候還難產,差點就沒命了,我們怕她撐不下去,還騙她說‘孩子爹來了’,她才挺過來的。這下好了,你們夫妻總算團聚了,我們也替芊芊和南召鬆了口氣了。”


    她自顧自說完,都不看司空冥夜臉色的,轉身就往外走,邊走邊對裴芊芊道,“芊芊,我這就去跟穀裏的人說,南召爹來了,讓他們都過來樂樂。”


    “清水奶奶……”


    裴芊芊一臉黑線,可老婦人腿腳利索,轉過牆頭就沒影了……


    她轉過身,迎上那雙冰冷的眸子,跺腳,“你看你,來這裏做什麽啊?”


    司空冥夜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罕見的沒有因為她的厭惡而動怒,幽深的眸底似有什麽劃過,此刻的他腦子裏全是方才那老婦人說過的話……


    裴芊芊跺完腳跑過去抓住他衣袖往外拉,“我求你了,趕緊走,別在這裏給我添亂了!”


    司空冥夜雙腳如同被釘在原地,將她拉扯自己的手握住,眸光沉沉的盯著她,“你明明在意我?為何不願意接受我?也是你當初親口說過信我,難道這就是你對我的信任?”


    裴芊芊咬著唇,掙紮著想把手抽迴,可他大手比螃蟹鉗子還緊,她隻能冷漠的瞪著他,“你我之間沒‘信任’這兩個字!我不管你對我是真心還是假意,瞞著我同意別的女人進府那就是對我的傷害。你覺得無所謂,哪怕你從來沒想過要碰她們,可這些都是我的底線,我死也接受不了!”


    不想看他陰沉吃人的模樣,她扭開頭,“司空冥夜,六年了,你應該忘記我了,何必為了我這樣的女人委屈了自己呢?”


    “要是忘不掉呢?”


    “那是你的事!”裴芊芊忍不住迴頭吼他。


    “可是……”司空冥夜眸光幽深,盯著她微紅的雙眼,似要穿透她的眼直視她的心,“你也並未忘記我。”


    “放屁!”裴芊芊漲紅了臉爆粗。


    司空冥夜抓著她往屋裏拽,破舊的大門一踹,將她身子抵在木門上,他高大的身軀猶如堅硬的石牆般將她困住。


    裴芊芊以為他又要親她,下意識的捂住嘴巴。


    司空冥夜卻沒拉她的手,隻是眸光沉沉的盯著她,一直盯著。


    比耐性,裴芊芊絕對贏不了這個常年自閉的男人。被困在木門和他胸膛之間,她自知逃不掉,索性放開手在他身上捶打起來,邊打邊哭,“你不要這樣行不行?我說了我不會再跟你迴去!我不要你,真的不要你!你霸道冷漠又不解風情,任何事都不願對我多提一句,在你身邊,我永遠都是一個陌生人!說我不信任你,其實是你從來沒信任過我!你從來都沒有——”


    司空冥夜結結實實的挨了她好幾拳,最後見她激動得無法自已,這才收緊手臂將她緊緊摟住。


    “別鬧了,好麽?”


    “司空冥夜,我恨你!真的恨你!”


    “……嗯。”


    “我恨你!真的恨你!”


    “……嗯。”


    “我恨你!真的恨你!”


    “……嗯。我愛你就足矣。”


    “……”他突然多加的一句話讓裴芊芊猛的僵住,通紅的雙眼呆滯般望著他。


    “芊芊,我愛你……”他低喃的嗓音帶著一絲沙啞,音剛完,那薄唇已經霸道的覆上了她微張的紅唇。


    他用著從未有過的溫柔吻著她,雖然還是霸道,可卻充滿了小心翼翼和討好的味道。


    淚,滾燙,順著裴芊芊臉頰滑落。


    六年前,她想讓他說一句暖心的話,哪怕隻是稍微的哄哄她,誇讚她一句。


    可他就是不說。


    他們床笫間極盡纏綿,可卻極少有言語交流。不是她不想過問他,不是她不夠在乎他,而是他對誰都封閉了自己的內心,哪怕對她也一樣。


    嘴裏的鹹味越來越多,司空冥夜不得不從她唇上退開,深眸已有許多炙熱,隻不過被他很好的掩飾住了。


    裴芊芊推了他一把,帶著哭腔惱道,“你還是一點都沒變!霸道得可恨!”


    司空冥夜垂眸盯著她胸前,沙啞的低喃,“你變了……”


    裴芊芊順著他眸光往下,差點吐血,捂著胸口罵道,“你能不能要點臉?”


    司空冥夜拉下她的手,罩了上去,“連你都是我的,你再說這些負氣話,信不信我馬上要了你?”


    裴芊芊真想一頭撞死在他身上。這就是她麵對他無措又無奈的地方!他總是那麽霸道,那麽自以為是,從來不會在乎她想什麽、她願意不願意,反正隻要他想、隻要他覺得合理就行。


    帶著哭腔,她軟了聲音求道,“我求你離開好不好?一會兒清水奶奶就帶人來了。”


    司空冥夜俊臉一沉,“怎麽,為夫就如此見不得人?”


    裴芊芊打掉他色爪,扭開頭,幹脆當起了啞巴。


    六年後的重逢,對他們來說沒有喜悅可言,彷如六年前的事就在昨天發生,他們現在的爭吵不休也不過是接著昨日繼續……


    司空冥夜也沒再說話,霸道的將她禁錮在懷中,哪怕她的抵觸和嫌棄如此明顯,也阻止不了他情感的宣泄。


    裴芊芊身子輕顫著,周身全是他的氣息,跟記憶中一摸一樣。曾經的一幕幕猶如發生在昨日,讓她覺得這六年來像是做的一場夢,此刻夢醒了,她身邊依然站著他。


    溫熱的大手撫上了她的臉,他指腹擦拭著她的眼角,她一下子激動的將他推開,又臊又惱的低吼道,“說了別碰我!我不稀罕別人用過的男人!”


    司空冥夜雙手僵在半空中,俊臉沉著,“要如何做你才相信我?”


    裴芊芊別開頭,“你給不了我心安的感覺,沒資格要求我信你。納側之事雖然不是你能否決的,可她就是事實,不管你怎麽說都是你背叛婚姻在先。我善妒,也很自私,接受不了就是接受不了,絕對不會為了一個不屬於我的男人而委屈了自己。”


    司空冥夜狠狠的吸了一口氣,把眸底的怒火壓了下去,“你就堅信我會讓其他女人進府?”


    裴芊芊扭迴頭衝他怒道,“你現在說這些是什麽意思?以為我看不見所以覺得我好騙是不是?皇上下旨是真的吧?你拒絕不了是真的吧?而我天天跟你在一起,卻是最後一個知道,這些都是真的吧?怎麽,那些女人沒把你伺候好嗎?所以你才紆尊降貴來哄我?”


    司空冥夜忍無可忍,一把將她抓迴身前,用力握著她雙肩,眸光如箭般的射著她,“你想知道真相,那就跟我迴去!”


    裴芊芊咬牙,“我不!我說了不要你了,也要不起你這樣的!”


    看著她倔強的樣子,司空冥夜也動了怒,“該死的,你是不是想我打你一頓板子!六年了,你還要任性到何時?你敢再說一句不迴去的話試試?”


    裴芊芊眼淚啪啪直掉。她就說嘛,在他麵前她從來都是被欺負的那個……


    眼前的她歇了火氣,雙眼紅紅的,圓潤的臉被淚水浸濕,司空冥夜薄唇抿得緊緊的,再大的怒火都發不出來了。


    六年了,他的小東西變化不是一般的大,那股子任性勁兒也是有增無減。要不是舍不得,他早都給她屁股上一頓好打了。


    放在她肩膀上的手鬆了幾分力,他低沉的開口,“不許再哭了,我又沒把你如何。”


    突然,外麵傳來熱鬧的談笑聲,還有人喊她,“芊芊……芊芊……”


    裴芊芊受驚般的拉開他的手,急得跺腳,“你看你看,讓你走你不走,現在咋辦?”


    司空冥夜瞬間臉黑。明明自己是她丈夫,卻被她當成什麽了?


    裴芊芊一邊用衣袖胡亂的擦臉,一邊對他嚴肅的警告,“不管清水奶奶他們說什麽,你不許給他們擺臉色耍大爺脾氣,聽到沒?要是把他們嚇到,我一定宰了你!”


    司空冥夜握著拳頭看著她開門跑出去,臉上那個黑啊就差頭頂冒出青煙了。


    院子裏,一群婦女們嘻嘻哈哈的說著話,清水奶奶拉著裴芊芊的手笑得一臉皺褶隻剩眼縫了,“芊芊,聽說南召爹來了,大家夥都想來看看。”


    “嗬嗬……”裴芊芊除了笑還是笑。


    其中一中年婦人朝她打趣,“芊芊,快把南召爹叫出來我們看看,聽清水奶奶說南召爹長得可好看了。”


    在穀裏,沒有那些繁瑣的教條禮儀,每個人似乎都大大咧咧的,有時候女人說話都顯得臉厚膽大。這並非大家不懂禮貌,隻是因為彼此不生分,哪怕是玩笑話也帶著親熱勁兒。


    看著一張張滿是熱情又好奇的臉,裴芊芊真是糾結死了。那男人好看雖好看,可多看幾眼那張冷臉,會被凍死的。


    她正要迴堂屋,司空冥夜已經踱步走了出來。


    眾人一看,紛紛‘哇’了起來,撇下裴芊芊全圍了上去,就跟看到稀世玩意兒般一個比一個興奮——


    “芊芊,南召爹長得真俊啊!”


    “難怪南召長得那麽好看,有這麽好看的爹,能醜到哪裏去?”


    “南召爹真是一表人才,我還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男人呢。”


    “就是就是,要不是親眼所見,我都不敢相信世上還有這麽好看的男人。”


    裴芊芊那個汗啊,背脊都涼森森的,甚至不敢看那個被人當國寶般欣賞的男人。這大爺的脾氣她最清楚了,就連她在他麵前放肆都撈不到多少好處,更別說其他人了……


    就在她緊張不安時,隻聽某個男人低沉而磁性的聲音傳來,“芊芊和南召承蒙各位照顧多年,在下感激不盡。”


    她抬起頭,男人在陽光下迷人的微笑差點閃瞎她24k鈦合金眼!


    而一群不知他底細的婦人們,笑得合不攏嘴。穀裏人,淳樸又直爽,雖少了時下女子的矜持和羞赧,可熱情大方的性格卻令人倍感溫暖。


    清水奶奶最先捂著嘴笑道,“南召爹,我們都是些粗婦,你不必這麽拘禮客氣。”


    其他女人也笑著附和,“是啊……是啊……南召爹太客氣了!”


    一群婦人就這麽圍著司空冥夜嘰嘰喳喳說笑著,司空冥夜話也不多,全程微笑麵對。裴芊芊看著他,都忍不住替他別扭。


    好在大家也識趣,看過了人,招唿過了,也沒打算久留,主要是清水奶奶突然笑說道,“好了好了,大家知道南召爹來了就行了,人家兩口子多年未見,肯定要親熱親熱的。”


    其他女人掩麵而笑,目光全都投向裴芊芊。裴芊芊低著頭,一副嬌羞的樣子。其實她是尷尬,壓根就不知道該說什麽,畢竟她和司空冥夜之間沒那麽簡單。


    她承認自己有些心虛,當初到了這個地方,因為挺著個肚子,怕人家說閑話,她就謊稱丈夫家出了變故,她是同丈夫失散才到了這裏的。而這裏的人單純善良,見她快要臨盆,也就好心的收留了她,還幫她建了屋子,讓她安心的在落霞穀生活。她心裏有愧,騙了他們好多年。如今看著他們對司空冥夜熱情的樣子,她是真覺得對不住他們。


    大夥很快離開了,留下她和司空冥夜在院中,她還是低著頭不發一言。


    男人修長的身子出現她身前,手被他握住,厚實的手掌、溫熱的觸感,包裹著她汗濕的小手。她下意識的掙紮,可並沒擺脫掉。


    “她們很好。”司空冥夜低沉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


    “……嗯。”


    “進去吧。”他提議。


    “我不!”裴芊芊想都沒想的拒絕,抬起頭,皺眉瞪著他,“你別想占我便宜,我不會從你的!”


    司空冥夜臉色微沉,之前溫文爾雅的模樣消失得無影無蹤,眸光就跟刮冷刀子般射向她的臉,“我不占你便宜,我是送上門來讓你占便宜!”


    裴芊芊臉黑,這不一樣麽?“誰稀罕占你便宜?說得我好像沒有男人過不下去一樣!”


    司空冥夜突然把她往懷裏一拽,摟著她身子在她耳旁低語,“你方才也聽到她們對我的稱讚,如我這般出眾的男人自薦枕席,難道你一點都不心動?”


    裴芊芊差點吐血,“司空冥夜,你還能再無恥點嗎?”


    司空冥夜彎腰,突然將她打橫抱起,直接轉身進屋。


    裴芊芊嚇得直掙紮,又是蹬腿又是打他,“混蛋,放我下去!不許碰我聽到沒有!”


    到了屋裏,司空冥夜把她放床上,她趕緊往床裏縮,又恨又緊張的瞪著他。


    司空冥夜俊臉繃著,卻也沒再對她動手動腳,而是撩袍坐在床邊,龐大的身軀猶如石牆般堵住了她逃跑的去路。


    裴芊芊咬著唇不說話,也不敢去惹他,隻能緊緊靠著床角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沒過多久,司空冥夜冷颼颼的聲音傳來,若仔細一聽,還有幾分委屈的味道,“你離開了六年,我沒碰過任何人。”


    裴芊芊低下了頭,迴得有些絕,“那是你的事,我管不著!”


    司空冥夜扭頭,眸底含著不滿,“你是我妻,你不管我誰管?”


    聞言,裴芊芊‘嗬嗬’冷笑,“妻?我算哪門子妻?我的丈夫一直以來對我保持神秘,從來不肯跟我坦誠心扉,就連別的女人要進府,我也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這樣的妻我擔不起,也沒那麽大度去擔。”


    司空冥夜氣急,“你非要我抓你迴京看看是如何迴事你才肯消氣嗎?”


    裴芊芊不甘示弱,“你抓我迴去我也會跑!”


    她眼中的抵觸很堅決,像萬道針芒刺痛著司空冥夜的心口,幽深的眸底不經意間劃過一絲苦澀,“芊芊……”


    裴芊芊沒心軟,決然的扭開頭。


    兩個人就這麽僵持著,誰也沒再說話。


    直到兒子的喚聲從外麵傳來,“娘,我迴來了。”


    裴芊芊這才大著膽子去推床邊擋著的男人,“讓開!”


    司空冥夜雙手握了又鬆,鬆了又握,最終還是沒抓她,側過身讓她下床。


    跑出堂屋,裴芊芊愣住了。


    不止兒子迴來,還牽著一個走路都走不穩的小女孩迴來。


    小女孩是她沒見過的,長得很精致可愛,就是臉上身上髒兮兮的,小衣裳還被劃了許多口子,頭頂的兩隻小羊角辮子也不知道多久沒洗了,連泥巴都有。


    “南召,她是誰啊?哪裏來的孩子?”想起兒子捕魚的目的,她忍不住緊張。別不是兒子為了娶媳婦去哪家拐了個孩子迴來吧?


    “娘,她叫‘布布’。”司空南召放開小女孩的手跑到她身邊,笑得有些得瑟和神秘,還故意壓低了嗓音,“娘,我跟你說她怎麽來的。剛迴來的時候我去樹林裏尿尿,突然發現她在地上抓野草吃,我問她叫什麽,她就會說‘布布’。我見她餓,就拿了一塊幹餅子給她,然後……嗬嗬……”


    “然後怎麽了?”裴芊芊繃著身子緊張的追問。


    “然後她就親了我。”司空南召突然紅了臉。


    “……”裴芊芊狠抽起嘴角。


    “娘。”司空南召抬頭看著她,滿臉紅暈也掩飾不住他內心的興奮,“她可是親了我的,說不定肚子裏已經有我的孩子了。我不能放她走,所以就把她帶迴來了。以後她就是你的兒媳婦了,說不定你很快就能做祖母了。”


    “媳、媳婦……”裴芊芊睜大眼,不僅腦門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黑線,心肝肺那個猛抽啊,就差內傷了。


    老天!


    這不是開玩笑吧?


    她才二十一歲,做奶奶?


    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兒子才五歲,能讓女的肚子變大?


    她迴頭朝堂屋裏看去,見某個男人正從裏麵出來。


    這混蛋,都是因他起的!什麽親個嘴就能生孩子,簡直是胡鬧!


    “布布……布布……”小女孩邁著小短腿跑到司空南召身邊,抓著他的手不放。


    “乖。”司空南召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指著裴芊芊教她說話,“這是娘,以後要跟著我叫‘娘’,知道嗎?最重要的是以後要聽娘的話,娘說什麽就是什麽,不許惹娘生氣,記住了嗎?”


    “布布……布布……”小女孩嘟囔個不停,但卻隻能發一個音。隨著司空南召的手指,她仰望這裴芊芊,突然裂開嘴露出一個又甜又稚氣的笑容。


    裴芊芊那個淩亂啊,壓根就說不出話來了。


    這麽小的兒媳……


    牙都沒張齊呢!


    居然還說要生孩子,生個毛線的孩子,給她當孩子還差不多!


    她撫著額蹲下身子,怕把小女孩嚇著,硬擠出一抹溫柔的笑,將她牽到自己身前,“布布,你從哪裏來的啊?”


    仔細的盯著小女孩看後,她才發現這小女孩不僅長得精致,身上的衣裳也華麗,衣料絕對不是普通人能穿的。隻不過太髒了,都不知道她去哪個泥地裏滾過,連顏色都辨不清楚。


    握著她髒兮兮的小手,她隨意擼起她的衣袖,發現她肌膚很白。就這麽簡單的觀察,她能猜到這小丫頭出生極好,至少不會是他們落霞穀的人。


    “等等!”突然耳邊響起某個男人的低喝。


    裴芊芊迴頭看去,司空冥夜已經走到她身側,並彎下腰捉住了小女孩的手腕,幽深的眸光緊緊盯著她手腕上小拇指甲大小的胎記。


    這胎記不仔細看還真不會放在心上,但仔細一看,連她都覺得好古怪,三角形的……


    而且三個角很規矩,就跟尺子比著畫出來的一樣。


    “怎麽了?”她好奇的問道。


    “做何啊?”司空南召看著他們,將小女孩拉到自己身後,鼓著腮幫子對自家爹怒道,“這可是我媳婦,你別動手動腳的,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你從哪裏帶迴來的?”司空冥夜沉著臉問他。


    “要你管!”司空南召負氣的抱起小女孩往水缸那邊走,邊走邊哄著她,“你看你一身髒兮兮的,一會兒我給你洗澡,你不許哭哦。以後我就是你夫君了,我說什麽你都要聽,知道嗎?”


    “布布……布布……”小女孩嘴裏隻會發一個音,可是小臉蛋上卻笑眯了眼。


    裴芊芊起身看著他們,眉頭越皺越緊。這叫啥迴事啊?家裏難不成還要多養個孩子?


    她好不容易把兒子拉扯大,已經夠辛酸了,這個小丫頭就兩歲左右,而且連話都不會說,這是要她養閨女的節奏?


    “可以讓她留下。”旁邊又傳來某個男人低沉的嗓音。


    裴芊芊轉過身不滿的瞪著他,“你說留就留啊?這是孩子不是小動物,你以為帶迴來就是自家的了,你有沒有考慮過她父母的感受?萬一這孩子是走丟的,那他父母該多著急?就你這樣,站著說話不腰疼,還留下呢,你以為養孩子那麽容易?”


    她話中也有別的怨言,司空冥夜眸光沉了沉,抓住她的手腕,“你要是同我迴去,生多少我也能養。”


    裴芊芊差點吐血,“生毛線!我這輩子隻生一個!”


    她甩開他的手衝進了廚房。


    他過早的娶她要她身子,又不讓她避孕,以至於年紀輕輕就懷孕生子。他倒好,爽夠了,隻管當現成的爹就行了,都沒想過她這些年是如何熬過來的。


    晚飯做好,裴芊芊把飯菜先端上桌,正想招唿兒子吃飯,見他在給小‘布布’穿自己的衣裳,她走了進去,想接手。


    “寶,我來吧。”


    “娘,你先吃飯吧,我給她弄就好。”司空南召低下頭給小丫頭係褲腰帶。


    雖說兩個孩子年紀差別就兩三歲,可兒子是男孩,他的衣裳穿在小丫頭身上又寬又大。而這個突然降臨他們家的孩子,還在那裏笑得‘咯咯咯’的。


    “布布,穿好了衣裳就去吃飯,一會兒記得要乖點,不許在桌上鬧知道嗎?”司空南召一邊把她放在地上,一邊認真交代。


    裴芊芊再次撫額淩亂,兒子的心智比同齡孩子是要成熟些,可眼前的情況她是真的很不適應,可以說無法接受。


    最讓她稱奇的是這撿來的小丫頭一點都不怯生,見誰都笑,她見過不少孩子,自己也帶過孩子,還真沒見過這麽大大咧咧的,跟家人走失了都不哭鬧的。


    她彎下腰把小丫頭穿過的小衣裳從床邊拾起,正打算拿出去洗幹淨,突然發現衣角上有異樣。她攤開小衣裳,把衣角的那處泥給搓掉,兩個用絲線繡出的字清晰的出現在她眼中。


    芷晴?


    這小丫頭叫芷晴麽?


    這套衣物小丫頭穿著很合身,不像是借的。是誰把名字繡在她衣物上的?難道是她父母?


    看著手中質地極好的衣料,她是真迷惑了。這小丫頭是怎麽到落霞穀的?她一個兩歲多的孩子不可能到這種地方來,那一定還有她的家人才對。


    “寶啊。”她迴頭看向兒子,見他正把小丫頭往桌上抱。


    “娘,怎麽了?”司空南召頭也沒迴頭,注意力都在‘媳婦’身上,像個小大人一樣給‘媳婦’盛飯,拿勺子。


    “你見到布布的時候沒發現其他人嗎?”


    “沒有啊。”司空南召這才迴頭,很認真的看著她,“娘,就在我們出穀的那個路口樹林裏,我見到布布的時候就她一個人,我還朝附近喊了好久,都沒人理我。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那裏,所以才把她帶迴來。”


    “哦。”看著兒子給‘媳婦’夾菜喂食,她眼抽的拿著衣物往外走。


    院壩裏,某個男人麵朝籬笆外站著,看不到他的神色,但那修長挺拔的身姿在這貧瘠落後的地方,宛如天神般降臨,要多醒目就有多醒目。


    六年了,他那身陰沉冷冽的氣息沒變,唯一有點變化的是歲月給他的男性魅力增添了不少成熟,比當年的他更吸引人的目光。


    她正要去水缸那邊,男人突然背對著她開口,“她是曼羅國的人,告訴南召,撿著她迴來就算了,別到處聲張。”


    裴芊芊朝他走過去,皺緊著眉頭問道,“你怎麽知道?”


    司空冥夜背著手轉過身,眸光有些沉,“她手上的胎記並非生來就有,而是家族在她出生時烙下的。此女身份不低,好生養著,以後興許能有助於我們。”


    裴芊芊更是疑惑又驚訝,扭頭頻頻朝堂屋看去,“那她怎麽一個人來落霞穀?還是跨國界來的。”


    司空冥夜輕道,“我已讓啟風去樹林打探了,等他迴來興許能告訴我們一些事。”


    裴芊芊很好奇,可是礙於兒子對那丫頭的喜愛,她又不想太聲張。司空冥夜說這小丫頭身份不簡單,他越是這麽說她心裏越是不安,總覺得還有更大的意外。


    抿了抿唇,她也輕道,“迴屋吃飯吧,一會兒涼了。”


    她走向大水缸,舀了些清水在盆裏,把小丫頭的衣物先浸泡在裏麵。


    司空冥夜沒進屋,一動不動的盯著她打水洗衣的動作。


    裴芊芊剛蹲下身就聽他在身後說道,“把這些都交給冷淩去做吧。”


    她迴頭沒好氣的道,“我有手有腳的幹嘛要麻煩別人?更何況這是我家的事,用得著你來操心?”


    司空冥夜俊臉一黑,眸底寒氣籠罩,“你真要同我斷絕夫妻情分?”


    裴芊芊低下頭,不是不敢肯定的迴答,而是她知道自己說出口後會造成的影響。這是南贏城,包括這落霞穀都是封地管轄的範圍,說白了這都是他的地盤。


    司空冥夜一把將她從地上拉起,直朝堂屋而去,“去吃飯!”


    裴芊芊一直低著頭。當著孩子的麵她是真不想吵架,隻能默默祈禱這大爺趕緊離開。


    想象是美好的,可現實每次都能擊敗她——


    晚上,她洗完衣物,司空南召正在逗小媳婦玩,把他玩過的東西都擺在堂屋地上,小丫頭一邊‘布布’的叫著,一邊笑得‘咯咯咯’的。


    除了把玩具給她玩,司空南召還時時刻刻盯著她、提醒她不要放嘴裏咬,“布布,快放下,這是玩的,不是吃的。你剛才吃飽呢,怎麽又餓了?”


    他的那些玩具也不值錢,這年代能有什麽玩具可玩,就是孩子們平時撿的一些貝殼、鵝卵石,還有打鳥用的彈弓,自己手作的弓箭……


    可每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東西都能讓小丫頭開懷傻笑,就跟撿到寶一樣。有時候司空南召靠他近一些,她還會在他臉上親一下,在外麵看來,她就是在謝謝司空冥夜對她好。


    可是裴芊芊卻看著兒子一個勁兒的紅臉,跟煮熟的蝦皮似的,有時候還故意把臉湊到她麵前。


    她看了一會兒,隻能哭笑不得。


    他們這樣收留這個小丫頭,怎麽都像在養童養媳……


    她準備迴房拿點東西,突然司空南召把她喚住,“娘啊,今晚怎麽睡?”


    裴芊芊想都沒想,“還能怎麽睡,當然是一起睡啊。”小丫頭又不占地方,她一個大人帶兩個孩子擠擠還是可以的。


    司空南召指著睡覺的房間,小臉有些難看,“這如何能行啊?我跟你、跟爹睡都沒意見,可是布布是我媳婦,媳婦如何能同公公睡一屋?”


    裴芊芊朝房裏看去,頓時臉色黑了。某個男人正坐在他們母子睡覺的床上!


    她火大的衝進去,“你怎麽迴事?大晚上的誰讓你在這裏的?還不趕緊迴你的地方去!”


    別告訴他他沒地方住,那是哄鬼的!


    他們母子幫他找到一處礦山,他來這裏,肯定是因為礦山的事。啟風和冷淩沒出現,說明他們來落霞穀是有落腳之處的。


    司空冥夜冷颼颼的睨著她,“不想知道她的來曆嗎?”


    看著自家簡陋窄小的床,裴芊芊過去抓著他衣袖往外扯,“你給我出去,這不是你睡的地方!”這混蛋吃白食就算了,還要搶地盤,不發飆真被他當軟柿子捏了!


    她是好奇小丫頭的來曆,可她家人不出現也沒法。落霞穀就這麽點大,要是她家人發現她在附近走失,肯定會找來的。總不能讓她帶著小丫頭去穀外吧?她還沒大意到那樣的份上,萬一有什麽不可預料的事,誰來保證他們母子的安危?


    司空冥夜反手握住她的手,將她猛的一拽,裴芊芊遂不及防,瞬間跌坐在他腿上。


    聽著外麵兒子同布布的聲音,她又緊張又急躁,臉都氣紅了,“司空冥夜,你敢胡來試試?”


    司空冥夜圈著她身子,一如曾經那般喜歡將瘦瘦小小的她捂在懷中,隻不過曾經瘦弱的女人已經長了些個子,身子也圓潤了很多。但在他懷中,依然顯得那麽嬌小。


    低頭在她耳鬢間嗅著,記憶中熟悉的清甜氣息讓他近乎喝醉般呢喃,“我隻想抱抱你。”


    “……”裴芊芊咬著唇,對他的突來的溫柔有種架不住的感覺。


    “你若不同我迴去,那以後我就同你們母子長居於此。”


    “司空冥夜,你有病是不是?”裴芊芊一下子就火了,“好好的親王你不做,誰要你陪來著?我先警告你,別惹我生氣,否則……”


    “否則你還會再逃一次?”司空冥夜接過她的話,捏著她下巴,逼她看著自己裝滿苦澀的雙眸,“你當初百般乖巧就是為了打消我的猜忌,其實你早就想離開了,對嗎?你說你相信我,其實全都是騙人的謊言,對嗎?你離開六年,可知道我這六年是如何度過的?”


    裴芊芊垂下眼,不願正視他。


    可司空根本不打算再讓她逃避,“你非要如此看輕我對你的重視?可是要我剖開心你才會相信我心中隻有你一人?”


    裴芊芊吸了吸鼻子,還是不願說話。能說什麽,事到如今,都是她自己選擇的,她不會說後悔的話,不會再去討好他。反正一句話,怎樣都好,她就是不願再迴到那個讓她壓抑、讓她喘不過氣的地方。


    她的一再沉默也代表著她的倔強,司空冥夜圈著她的手臂收緊,狠狠的吸了一口氣才又將頭埋在她的發間,呢喃的嗓音充滿沙啞,似有許多苦悶讓他難受,“你到底要如何才會真正接受我?”


    裴芊芊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推開他的頭,掙紮著要起身,“你別再說了好不好?我說了我不要迴去不要迴去,你聾了是不是?司空冥夜,我跟你之間早完了……不,我跟你從開始就是一個錯誤,你若不那麽嚴厲的看管我,我早都跑了!”


    男人的臉刹那間罩滿了黑氣,圈著她的手背青筋都浮現出來了,整個房間全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氣,猶如風暴來臨前的征兆。


    裴芊芊掙紮不掉,隻能用手胡亂的拍打他,“為什麽現在才來解釋,為什麽當初就不願對我坦誠心扉,為什麽為什麽……你以為現在糾纏還有用嗎?你以為我跟你迴去就能迴到從前嗎?你知不知道我那時候有多難受,想著會親眼看到你同別的女人成親,你體會得到我想殺人的心嗎?司空冥夜,在你身邊我感覺不到你的在意,哪怕你有意縱容我的脾氣,我也感覺不到你心裏有我。我在你身邊就是一個給你暖床的女人,不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愛人,你事事對我隱瞞我都不計較,可是為什麽連別人要介入我們的生活你也要隱瞞著我,而我卻是那個最後得知消息的人,你能體會那是什麽樣的感覺嗎?”


    男人手臂越收越緊,甚至將她雙手抓住,用力的把她捂在懷中。


    裴芊芊打完、罵完,剩下能做的就是嚎嚎大哭,放開了嗓門在他懷中大哭,撕心裂肺的哭聲似乎要把六年前的無奈和這六年間的心酸哭盡。


    ------題外話------


    加群【4981969】有福利有紅包還有涼美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妖王的心尖愛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雨涼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雨涼並收藏妖王的心尖愛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