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走到屋外,看著屋外李攜一家已經哭成一團。


    潤夜對此情此景一向冷漠,朱紅玉心裏難受的要死要活。本以為陸氏家裏已經算是最苦、最窮的了,沒想到這一家更讓她難受。當初潤夜說的沒錯,這世間有很多她沒見過的苦難。


    李攜走到朱紅玉麵前,趁著氣氛烘托到這裏了,一下子給朱紅玉跪下了。


    “小姐,我們家就是這樣了,我還有個傻媳婦在床上躺著。您若是肯饒我一命,來世我一定為您做牛做馬。”


    “我可不信有什麽來世……李攜,你隨著我走吧。我們一起去真武廟看看。”


    李攜聽到朱紅玉這話,連忙站了起來。轉身擦去了臉上的眼淚,給自己的孩子交代了一兩句之後,拍了拍大兒子李一的肩膀。


    給李一交代完一些重要的事情之後,李攜再也沒有了後顧之憂。他徐徐站起身來,轉了個身,一副赴死一般的神情走向三人。


    “小姐,我的事情已經辦完了,我們走吧。”


    潤夜走在一行人的前麵,給其餘三個人帶路走向真武廟去,朱紅玉和李攜跟在後麵,走在最後的是常平川。


    幾個人走出幾步,朱紅玉看著李攜歎了口氣,眼中盡是溫柔。


    “李攜,這些年過去了,有沒有想過找一個正經的營生?”


    “正經……”李攜迴想了一下自己過往人生連連搖頭,“世世代代都是做種田的,好不容易學了門手藝,還是下鬥的。我也想做個好人,可如今還能迴頭嗎?”


    潤夜聽到這話直想發笑,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嘛。你若是想,誰還能攔著你不成?”


    “做個好人養不活家人,但做個壞人至少能得到眼前的平安。”


    朱紅玉承認,這話說的不錯,僅僅是麵對他目前這種狀況來說,是沒錯的。


    “我看到你家裏成了這副樣子真是於心不忍呐,不如幫幫你吧。”


    朱紅玉如此說,李攜像是渾身打了個激靈一般。他絕不相信他刨了朱紅玉家祖墳,朱紅股還能“幫幫他”。


    朱紅玉見李攜還不迴話了,怒問道:“怎麽?還是繼續想做盜墓賊呢?”


    李攜連忙擺了擺手,道:“我自知罪孽深重,實在是不敢奢望小姐還能原諒我。”


    朱紅玉聽到李攜這樣說,發自內心的笑了。她眼下正有一件關鍵的事情要讓李攜去做,而且還要讓他的大兒子過來做人質。


    她雖然心軟,但是也很清楚對李攜這種人要恩威並施啊。


    “一會兒我們在真武廟吃完午飯,我細細你與聊聊。”


    一行人走出了田間的阡陌,很快走上了大路,走了十幾分鍾,就到了鏊子村的盡頭——山腳下的真武廟。


    真武廟重簷疊瓦,以銅燒鑄瓦,以香木為體,以泰山石為基底,以涪陵白磚為鋪路石,這座建築的一磚一瓦都極盡奢侈。對比之下潤夜所居住的三官廟簡直就是一個小破廟啊。


    雖然這廟宇極盡奢侈,但是連個守門的人都沒有,這些窮困的村民麵對“金山銀山”毫不為之所動啊。


    進了廟門,燒香的人已經沒有了,一個穿著破舊道袍的孩子正在院子中灑掃,潤夜認出來這人正是榮寶。


    榮寶見潤夜過來,給潤夜抱拳行禮,潤夜迴了一禮,朱紅玉初來乍到,為了顯示出自己的誠意來,也給榮寶行了一禮。


    “榮寶,怎麽廟裏不見人啊?就剩你一個人了?”


    “您來的不湊巧,師父和幾個師兄去雲夢鎮裏辦事,廟裏隻剩下我和榮璽兩個人。”


    潤夜“哦”了一聲兒,很是尷尬的看著朱紅玉。朱紅玉表示特別無所謂,在哪裏吃飯不是吃呢。


    “對了,道友您吃飯了嗎?師父走之前囑咐我們,若是有道人來了,留下來吃飯。”


    “那真是太好了。”


    潤夜聽到榮寶這樣說,忙帶著幾個人步至齋堂。朱紅玉真是特別無奈,這潤夜怎麽就跟家裏窮困潦倒帶著親眷來這裏混飯的人似的。


    “潤夜,我看咱們還是外麵吃點……來的路上我看見一家賣拌粉的,不如……”


    “就在這裏吃,你們也好談事情。”


    潤夜一句話,把朱紅玉的提議給堵了迴去,當然朱紅玉覺得自己在哪裏吃飯都可以,可是人家不方便啊喂!潤夜你的情商是不是有點低!這種飯你都吃。


    所幸榮寶雖然是個孩子,情商比潤夜不知道高到哪裏去了,先是帶著人到了客堂裏麵去,再是叫榮璽趕緊去蒸一大鍋米飯。


    廟裏的飯菜一般都很簡單,如同朱紅玉在三官廟招待杜嶽蕭的那頓飯,一大鍋雜米飯配上一根醃菜,就是一頓飯了。還吃得客人津津有味。


    真武廟的客堂裝飾古樸內秀,雞翅木的桌子和圓凳,顯示出曾經的富貴來。


    很難想象,這樣一處裝修雅致、低調奢華的地方竟然是地處於雲夢鎮下轄最貧困的鏊子村。


    要說這官場是腐敗的,十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但沒想到這廟宇之中,本該無欲無求的出家人,也願意將這裏飾以奢華。


    清新的木頭味道衝入鼻腔,雕花窗欞射在地板之上,打下一簇簇光柱。一行人穿過這狹長的屋內步道,走向關帝廟的齋堂。葉子花鮮紅的花瓣由窗戶探入,花枝招展宛若一副靜謐的油畫。


    齋堂裏麵,也是幹淨古樸。四方的桌子圍著板凳,連桌子都是漆過的,可見其中價值不菲。


    四個人落了座,榮寶給四個人上了香茶,潤夜坐在正北,朱紅玉坐在東邊,李攜坐在西邊,常平川坐在南邊。


    四個人將胳膊均放在桌子上,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說些什麽。


    潤夜先端起茶杯,他來這裏主要是給朱紅玉一個談話的地方,李攜的家裏老人、孩子,談及他的差事難免尷尬。


    潤夜呷了口茶,很快打破了沉默,開口問道:“帶你們來這裏,我就是想聽聽朱紅玉的你的打算。”


    朱紅玉看著李攜,露出一個溫和的神情來。


    “李攜,你刨我家的墳,這種事我就不追究了。我積德行善,我也想讓你做個好人。”


    李攜畏畏縮縮不敢動,問道:“好人能當嗎?”


    朱紅玉點了點頭,她有錢,李攜有力。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各得其所。


    “我想讓你給我們家看墳。”


    此言一出,四座驚駭。


    潤夜覺得朱紅玉這是瘋了嗎?讓黃鼠狼看雞窩,雞能落的好?


    朱紅玉不傻,同樣也沒有瘋。她深知自己要什麽、不要什麽。


    若是她父母的墳墓配豪華的陪葬品,那她也不會雇傭李攜。但是她父母的墳地裏麵毫無陪葬,為了防止多事的毛賊刨開一看,雇一個李攜倒也不虧。


    見李攜不迴答,朱紅玉插著手,問道:“李攜,你對我這個安排不滿意嗎?”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攜坐起來,對著朱紅玉連連擺手。他絕不是這個意思,隻是他不敢相信朱紅玉竟然雇他看墳了。


    從這家人的陪葬品來看,窮困潦倒,甚至比普通人家更為困難。但他踩點的時候也眼睜睜的看見這家主人仆人,連帶著十幾人,所燒的金銀上麵的金箔、金箔都是真金白銀,而不是染色物。


    對於朱紅玉,李攜覺得倒是莫測高深了。


    “那我們來聊聊薪資吧。”朱紅玉撐起手,用手撐著自己的下巴,麵帶微笑的看著李攜。


    “薪資……這……”


    對於薪資,李攜是不敢想象的,就如同他這個盜墓賊的身份,都是令人尷尬的話題。


    朱紅玉不避諱,不像是古人一樣。她有一說一,跟杜嶽蕭一個性格。


    “我的家丁每個月都是三錢銀子,我也會給你這個價錢。”


    聽到這個價格,李攜有些為難。他也不知道應該答應還是和朱紅玉商量商量。三錢銀子養活他一個人綽綽有餘,但是他下麵是一家子人,今年鬧瘟疫,米價又貴……


    看到李攜為難,朱紅玉更開心了。


    “對了,我看你家的大兒子今年九歲是吧?”


    “是……才九歲……”


    說到這裏,李攜更迷惑了,一個九歲的娃娃,莫非朱紅玉也要叫去幹活兒?但……這年齡也太小了吧。況且這是他的長子,他也舍不得……


    “我家裏正好有個弟弟,與你兒子差不多大。他總是一個人讀書,也隻有一個先生教。府中有家學,可是孩子未免孤單。我想著收你兒子做我弟弟的書童,平日裏麵和他一起讀書。下學了就幫著少爺收拾收拾文具,每日在府中居住,你隨時下山過來看看。”


    朱紅玉如此提議道,顯然這樣的提議是她思索已久的一個結果。否則不會這樣妙語連珠的說出一大堆。


    “這……”


    李攜猶豫起來,他知道為奴為婢的身份不好,如果這件事讓官府知道,他們一家就連農民都不是了。他倒無所謂,隻是他兒子……


    “對了,以後若有科舉,我會讓你兒子和我弟弟一起去考試。你在這個地方,他也讀不了書,一輩子……也不知道是否是個荒年。一個月我給他二錢銀子。”


    李攜睜大了眼睛,他沒有想打自己的大兒子能讓朱紅玉出這個價,而且還有的書讀,還能去考試。


    朱紅玉說的不錯,在這個地方就是受苦受窮的,以後還是沒有個出路。


    “這……您是說真的嗎?我……”


    “一個月給你們家半兩銀子的事兒。”朱紅玉笑著,看向了潤夜。


    潤夜一下子就明白了,朱紅玉這是一箭雙雕。幫他們家看墳就好了!估計還要算計到他頭上來。


    “潤道長。”朱紅玉不懷好意的笑著,眼神中暗送秋波,但都帶著銅臭味道,“您那個廟……是不是長期無人看管啊?讓我家的看墳人住在那裏,平日裏打掃打掃,可好?”


    潤夜及其無奈的看著朱紅玉,這丫頭怎麽算計的!怎麽便宜都讓她占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農門女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風雪夜歸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風雪夜歸人並收藏農門女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