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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正懋對上三兒子投來的目光,忙衝著陸琉笑了笑,說道:“王爺坐這兒,怕是不合禮數,還請上座罷。”

    江正懋可是知道,景惠帝都對宣王這個堂兄敬重有加。如今宣王到他府上,吃他兒子的喜酒,已經算是給足了麵子。

    這上座是最起碼的,哪有坐到他三兒子身邊去的?

    陸琉姿態謙遜,道:“國公爺不必客氣。今兒是大公子喜宴,本王隻是討個吉利來吃喜酒的。國公爺不必拘束……”說著則對三兄弟道,“三位公子也入席吧,不要因為本王壞了興致。”

    話說到這份兒上,江正懋也不好說些什麽。他想了想,坐了下來,心裏頭卻是越發的想不通了。

    別說是江正懋想不通,三兄弟也是一臉的迷茫。可見這宣王舉止得體,主動找話題同三兄弟交談起來,因著他的身份,三兄弟也得給麵子接話,就連平日寡言少語的老二江承許,也不得不同他聊起天兒來。

    雖說陸琉說了不必拘禮,可席上之人還是因他拘謹了些。

    瞧著氣氛,陸琉起身,舉起酒杯敬了江正懋一杯,之後又同新郎江承讓共飲,就連餘下的江承許和江承諺,也客客氣氣的同他碰了杯。敬完之後,陸琉才對著江承諺道:“聽聞江三公子騎術了得,本王平日也喜歡騎馬射箭,哪日有空,本王可否同三公子切磋一番。”

    江承諺的確是騎術了得,可上頭兩位哥哥的騎術,遠在他之上,特別是二哥江承許,那可是比江正懋年輕時候還要厲害。江承諺原本對這位宣王無甚好感,目下見他姿態謙和,半點沒有王爺的架子,倒像是性子溫和的同齡人,不禁也多了幾分親切。

    江承諺素來喜歡交朋友,這下聽他誇讚自己的騎術,俊臉之上的笑容也揚了揚,樂嗬嗬道:“王爺過獎了。若論騎術,我哪裏比得上我大哥和二哥。我每迴都贏不了他們倆……”

    年輕人有共同話題,自然一下子就熟絡了起來。江承諺說話時登時也放鬆了些。

    見陸琉極給麵子的驚訝似的“哦”了一聲,看向江承讓和江承許,道:“那改日本王可是要好好領教一番了。”

    坐在主位之上的江正懋,臉上的笑容維持的愈發勉強。他略略抬頭,瞧著宣王痛他三個兒子相處融洽,目下侃侃而談,怎麽瞧怎麽和諧,可是……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可到底哪裏不對勁,他也想不出什麽所以然來,隻能執著酒杯飲了幾口。

    老

    太太卻沒想這麽多。

    她年紀大了記性不大好,可她還記得,昔日老王妃在世的時候,她也時常同老王妃一道聊天兒拜菩薩,那時候她就見這位少年孝順謙和,小小年紀的,半點沒有少年郎身上的浮躁,安靜的站在老王妃的身邊,聽著她們說著瑣碎的話題。是以在老太太的眼裏,如今陸琉坐上什麽樣的位置,別人眼中是如何如何的,那都是道聽途說,在她眼裏,始終是昔日那個安靜內斂的孝順孩子。

    都道是“三歲看到老”,這孩子自小就這麽懂事,長大了,倒是越發的謙和有禮起來。

    這廂喬氏同戚氏一道迴裏邊繼續吃喜宴,走在路上,戚氏忍不住問喬氏:“大嫂,這宣王,究竟是怎麽迴事兒?國公爺何時同他有這般交情?”在戚氏看來,今兒宣王能賞臉,自然是看在江正懋的麵兒上,不然江承讓哪有這麽大的麵子?

    喬氏一怔,臉上有些懵。心道:她哪裏知道?

    若說宮裏那迴,是宣王客氣,亦或是看在長公主的麵兒上。可今兒長公主也隻單單派人送了禮,倒是這原先覺得定然不會出席的宣王,給麵子的來了。真是奇了。

    喬氏柳眉一蹙,說道:“這……上迴我送了喜帖到宣王府,許是今兒宣王恰好得空,這才順道賞臉。”

    戚氏搖了搖頭,覺得不是。

    她道:“我倒是聽說,這幾日因著魏王那兒又鬧出了幺蛾子,皇上命宣王徹查此事,每日忙碌的很。哪會是恰好得空?今兒看著像是特意來的,我瞧著……總覺得有些奇怪。”

    江妙一臉乖巧的走在喬氏的身邊,安靜的沒說話。

    聽著戚氏的話,才好奇的仰起頭,問道:“三嬸嬸,魏王怎麽了?”

    魏王是昔日皇位的熱門人選,奈何被年幼的景惠帝擠了下去。不過景惠帝對這位皇兄也是念著情分的,這些年來魏王沒少鬧出什麽事情來,可每迴都讓景惠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今讓陸琉徹查,倒是有些不符合景惠帝優柔寡斷的性子了。不過——若是因為這個,她倒是能理解今日陸琉來遲了些,怕是真的有正事。

    說來也是奇怪。他不來,她覺得有什麽事情比他大哥成親還重要,覺得他沒放在心上;如今他來了,卻有些愧疚——他為了大哥的親事,將正事都擱下了。這抽出來的時間,自然得補迴去。一想到陸琉晚上興許要熬夜處理公事,江妙倒是開始心疼起來了。

    戚氏瞧著這水靈靈的小侄女,說道:“你一個小姑娘家

    家,管這些做什麽。”在戚氏看來,小侄女還是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

    噯。江妙撅了撅嘴,沒問。她三嬸嬸不告訴她,下迴她見著陸琉,親自問問就成。

    正過去,卻見不遠處的梧桐樹下,一個穿丁香色刻絲葫蘆紋樣的褙子、梳寶髻的婦人正擰眉低聲訓斥著邊上的小姑娘。邊上那小姑娘模樣清秀,一雙眼兒亮晶晶的,因被婦人訓斥著,正撅著嘴,端得一副不滿的模樣。

    江妙瞧著那小姑娘的模樣,眼眸一怔,翕了翕唇,差點將“三嫂”二字喚出口來。

    喬氏忙過去,衝著那婦人道:“唐夫人。”

    這位婦人正是今兒來吃喜酒的岷州唐府的唐夫人孫氏,而孫氏旁邊個子嬌小,年輕水靈的小姑娘,則是唐府的嫡女唐櫻。唐櫻上頭還有一個姐姐唐柔,長女唐柔已經出閣,而唐櫻現下正值妙齡,正準備開始說親。

    就在上月,唐府的當家的,也就是唐櫻的爹爹唐笑鴻總算是熬出了頭,自岷州調任至望城。這迴鎮國公府喜宴,孫氏是頭一迴將唐櫻帶出來,為的就是露露臉,日後好給閨女說親。可哪知唐櫻性子活潑,適才不慎打翻了酒杯,裙子上濕了一灘。在座的夫人們本就是眼高於頂的,麵上雖然不說,可心裏卻忍不住歎:真不愧是小地方來的。

    唐府同鎮國公府的交情不深,可已逝的老太爺曾對老國公爺有過恩情,鎮國公府最是知恩圖報,這迴唐家人到了望城,江正懋自然也讓喬氏擬了喜帖送到唐府去,若是日後有什麽難處,他們也願意幫襯幫襯。雖說目下唐老爺的官職不高,可唐老爺為官清廉,倒是令江正懋很是欣賞,自然也願意多多往來。

    喬氏一聽,這才笑了笑,道:“我還以為是什麽事兒,不過是裙子弄髒了。我瞧著唐姑娘的身形同妙妙差不多,就讓妙妙帶她去換身衣裳罷。”

    唐夫人對鎮國公府甚有好感,目下見喬氏這般客氣,便感激道:“那就謝過夫人了。”說著看向一旁的閨女,道,“還不謝謝夫人。”

    許是岷州的山水養人,唐櫻容貌雖不出眾,卻生得一副水嫩肌膚,一雙大眼睛又水又亮,笑容甜美道:“謝謝國公夫人。”少女的聲音清潤悅耳,帶著岷州姑娘特有的軟糯口音,卻絲毫不顯得做作,倒是個一眼就讓人喜歡的孩子。

    喬氏看著也很喜歡,她點點頭,對著江妙道:“妙妙。你唐姑娘去換身衣裳罷。”

    江妙旋即點頭,對著唐櫻道:“唐姑娘隨我來吧。”

    唐櫻道了聲“謝謝”,笑吟吟的跟著江妙走了。行至錦繡塢,才見院子裏有隻可愛的梅花鹿,今兒鎮國公府辦喜事,這梅花鹿的角上也纏著紅色綢帶,瞧著喜慶極了。

    唐櫻倒是見過一些望城的名門貴女,一個個的,都喜歡養雪白小隻的小狗,亦或是溫順可愛的波斯貓,倒是沒見過養鹿的。

    一時唐櫻忍不住看了看身旁的小姑娘,見她小小年紀,生得異常的美貌……

    進了屋,江妙給唐櫻尋了一身淺綠色蝴蝶穿花妝花褙子,和一條繡折枝玉蘭品月色素緞衣裙,顏色同唐櫻今兒穿得差不多,隻是料子更好些,做工也精致些。

    因唐櫻同江妙的身形差不多,穿著倒是極為合身。唐櫻笑容真誠道:“謝謝江姑娘,今兒迴去,我就讓丫鬟把這衣裙給洗了,明兒給您送迴來……”說著覺得有些不大妥帖,畢竟人家是國公府的姑娘,哪會要她還穿過的裙子?且這身衣裙,明顯是新的,她抬頭道,“要不江姑娘你告訴我是哪兒買的,我下迴出門,給你買一身一模一樣的新的。”

    說著,又喃喃道:“不過我娘不許我出門,怕是要等上幾日了。”

    上輩子江妙同這位嫂嫂,也算是相處一年多。她大嫂宋鸞端莊溫婉,她雖然喜歡,可性子使然,到底不算太親切,而她二嫂薛今月進門遲。是以她同這位三嫂唐櫻,是相處的最久的。唐櫻活潑善良,雖然愛和她三哥打打鬧鬧,可每迴都是她主動服軟的。這會兒見著唐櫻,江妙心下有些說不出的滋味兒。

    如今聽著她的話,便搖搖頭道:“唐姑娘不必客氣。唐姑娘初來望城,這衣裳就當是我送唐姑娘的見麵禮吧。”

    先前唐櫻見她不愛說話,以為她和望城那些眼高於頂的貴女們一樣,瞧不起她是從岷州這個小地方來的。目下小姑娘不但漂亮,而且待人也客客氣氣的,登時令在這兒沒朋友的唐櫻感到親切,忙道:“江姑娘你真好。”她問道,“我今年十四了,不知江姑娘多大了?”

    江妙道:“我比唐姑娘小一歲。”

    唐櫻笑得燦爛,道:“那我能叫你江妹妹嗎?我在這兒沒什麽朋友,見著你……就感覺咱倆上輩子就見過似的,很親切。”

    能不親切嗎?江妙心想。

    上輩子唐櫻和她三哥吵架的時候,她這位三嫂就氣得來錦繡塢和她一塊兒睡,說是要爭口氣,晾晾他三哥。可最後呢,睡著睡著,就擔心她三哥晚上睡覺會不會踢被子,沒了她會不會睡不著。這不

    ,大半夜的就穿好衣服重新迴去了。可是打開房門後,卻見她三哥就孤零零的站在她倆的房門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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