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潮濕的胡同裏,一家火鍋店的後廚燈光昏黃,悄悄映射著窗外垃圾桶內幾隻覓食的老鼠。


    地麵上,小海跪得腰板筆直,麵對任也時,毫無戾氣和兇悍,活像個虔誠的佛教徒。


    “兄弟,那個中年抽到黑色運氣盒的事兒,確實是我告訴王棟的。對,我不是人,我無恥,我就想舔他。”小海哭喪著臉迴道:“人是王棟搞死的,我隻把屍體裝到了袋子裏。不過,最後那個黑色稀有道具,是被王棟偷著拿走了,我不知道它有什麽功能。就隻聽了那個中年說過一句,它可以在最後決戰的時候,偷換……兄弟,我知道的就這麽多。王棟賊得很,他籌碼最多,也在防著我們最後搞事兒啊。”


    他的情緒已經逐漸崩潰,滿腦子都是任也砍腿時的模樣,所以這會已經知無不言了。


    任也站在燈光下,突然挑眉,聲音陰冷:“還撒謊?!你以為我就問你一個人了嘛,啊?你說的根本不對,到現在了,還覺得王棟能救你?”


    小海怔了一下,立馬臉色變得慘白:“大哥,我衝燈發誓!我要是撒謊了,俺家祖墳裏的所有骨灰盒一塊爆炸。”


    “……!”


    任也一直盯著他的表情變化,隻一眼,他便看出來,對方確實說的是真話。


    到這了一步,他今晚要幫老劉做的事,就算完成了。


    “行吧,我信你了。”任也淡淡地迴。


    小海大喜過望:“兄弟,那我能走了嗎?”


    “我也不知道啊。”任也搖頭。


    小海愣了一下:“不是,兄弟,你剛才說過要放了我啊。”


    “是啊,我說了啊。”任也點頭承認:“我是放了你啊,不過其他人放不放你,我不知道啊。”


    “什麽意思啊?”小海的臉,已經毫無血色了。


    任也不再理他,隻邁步走向另外一條胡同,大喊道:“兄弟姐妹們,我問完了昂!”


    “兄弟,你這……這樣不講究啊。”小海嚇得撲棱一下站起,大吼道:“你行走社會,你……你得講信用啊!”


    任也迴頭看向他,目光冷漠:“搶劫,殺人,重傷害,強殲,收保護費,非法侵占他人財產,就你覺得……這些罪加一塊,可能就判你一個上交非法所得嘛?你也太天真了吧?!我答應放了你,但人民法院,會給你一個最公正的判決。”


    “隻是血淋淋的懺悔是沒有意義的。”


    話音落,任也邁步離開胡同,走向光明:“他身受重傷,星源潰散,應該是這個星門裏實力最弱的了。實力弱的人,會是什麽遭遇?你們告訴他。”


    “唿啦啦!”


    黑暗中,一群人圍了過來。


    那群啃食著垃圾的老鼠,在陰暗胡同內哄散。


    小海瑟瑟發抖,眼見著一群人,目光充滿恨意地圍了上來。


    “不要啊!”


    “啊!腿,我的腿,別砸了!”


    “啊!求求你們了,爺爺們,奶奶們,我給你們磕頭了……!”


    他雙腿被砸得稀爛,雙臂被硬物搗碎,整個人如一條蛆一樣,趴在潮濕的地麵上,卻還想跑,還想活。


    兩條胡同中,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不光有小海,還有另外那幾名被廢的高戰力玩家。


    這片慘叫足足持續了十幾分鍾,才逐漸平息,消失在夜色裏。


    ……


    任也離開了胡同後,特意尋找了一下老楊,發現他與那個中年一塊坐在不遠處的馬路邊上,正在開心地聊著。


    他本想叫對方一塊走,但現在看來,似乎已經不需要了。


    任也沒有打擾對方,隻事了拂衣去,安靜地離開。


    一路追趕,他終於在還有半個小時,開啟逆天改命局時,趕到了幾人這幾天的專用密謀場所——神殿區小公園。


    來到公廁旁邊,他看見小黑胖子,正坐在長椅上吃著油炸小酥肉,兩條黑短腿交疊在一塊,迎著微風,很有節奏地輕蕩著。


    旁邊,老劉左手托著下巴,一動不動地看著小黑胖子說道:“老妹,我鬱悶了二十天,愣讓你這吃相給治愈了。哥給你整瓶汽水啊?”


    任也邁步走過來:“沒時間整汽水了。”


    二人一同扭頭,老劉道:“兄弟,都快急死我了,你沒遇到麻煩吧?”


    “彈指間,檣櫓灰飛煙滅。”任也淡然地迴了一句,立馬蹲在了二人身前。


    老劉一見他還能裝逼,立刻就放心了,隻追問道:“怎麽樣,籌碼搞到了嘛?”


    “搞不了一點。”任也疲憊地坐在地上,靠著長椅邊緣。


    “怎麽了,有意外?”


    “我說的是,搞不了一點,能聽懂嘛?”任也瞧著他,比劃了一個八的手勢:“猜猜,這是多少?”


    老劉瞬間怔住。


    “你搶掠了那麽多嘛?”許清昭也驚愕道:“早知道本宮與你一起了。”


    “八……八十多萬?”老劉試探著問道。


    “對。”


    任也很有成就感地看著二人:“對麵還廢了十三個高戰玩家。”


    “我殺了四個,想要搶掠本宮的賊人。”許清昭淡淡地補充道:“但我的起卦也被封印了。”


    “臥槽,那他們現在……等於是被打沒了一半多啊。不出意外的話,王棟身邊加他隻剩下11個人了。”老劉迴過神來,心裏一邊感慨二人和自己的戰力差距,一邊歎息道:“好!讓他們也感受一下,被天賦碾壓的爽感。”


    “這幫嘍囉,就先不談了。”


    任也直接盤腿坐在地上:“時間不多了,咱們製定一下,最後一戰的計劃。”


    小黑胖子吃著小酥肉,隻點頭附和,根本不插言。


    有朱子貴在,她不需要動腦子,隻當好一個愛燙頭的工具人便好了。


    老劉催促了一句:“你有什麽點子,你說。”


    “你讓我跟小海打聽的事兒,我已經問完了,跟你猜得差不多。”任也衝老劉說道:“一會我再告訴你,他的那個道具有什麽用。”


    “嗯嗯,你繼續說。”老劉點頭。


    “既然道具與賭博有關……,”任也沉思半晌:“再加上籌碼的設定,以及逆天改命這四個字,那就不難推算出,這最後一局,應該就是賭。所以,我個人覺得,想要最後爭勝,籌碼是非常關鍵的。籌碼越多,意味著後手越多,這也符合,星門要求大家在二十天內積累這個資源的設定。”


    “有道理。李彥的腰,唐風的騷,再配上你的多智近妖,咱們這個團隊想不出頭都難。”老劉的情商,是可以寫一本書的。


    “別舔,別舔,浪費時間。”


    任也擺手繼續道:“還有,進入星門時,規則明確說過,結算後,前二十名籌碼最多的玩家,都會得到一張特殊星門的邀請函。這個獎勵也很重要,肯定非常稀有。咱們既然來了,且現在局麵不錯,那肯定是要爭的。但是愛妃的卦,現在用不了,她也很難在短時間內,讀懂現代的賭博規則。所以,如果是賭局的話,我不建議讓她上桌,因為去了也是白送。”


    “嗯,你的意思是,她不參加最後的逆天改命局的話,那手裏就要握有穩進前二十名的籌碼,是這個意思吧?”老劉問。


    “對。要保她進前二十,盡量拿到一張邀請函。”任也點頭。


    老劉掰著指頭稍微算了一下:“不出意外的話,現在高戰玩家手裏的籌碼,應該都是十幾萬,普通玩家六七萬左右吧。如果想保王妃,那至少得翻倍,這樣才會穩一點。”


    “我給愛妃設定的籌碼數量是三十五萬。咱現在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參加,具體規則是怎樣的,不過這個數額,應該挺穩的。”


    “可以。”


    “來,咱們各自匯報一下,手裏都有多少籌碼。”任也提議。


    小黑胖子吃著東西道:“我剛剛得到了十五萬,算上之前勞作所得,大概有十八萬左右。”


    “聽你的,我今天沒出去,現在不到兩萬。”老劉迴。


    “你倆算二十。”任也仔細感知了一下意識空間:“我剛才搶到了八十三萬,算上自己做任務得到的,大概有八十七萬多。”


    “107?臥槽,這麽多啊。”老劉聽到這數字,內心還是很驚訝的。


    其實,三個人現在拿到的籌碼,如果進行均分,那即便不參與最終的逆天改命局,也大概率是能拿到最終的二十張入場券名額,底子很厚了。


    隻可惜,老劉已經拿到了激活隱藏獎勵的寶物,那他肯定是要拚第一名的,奔著最終勝利者使勁,不然就太虧了。


    還有,老劉自那天從胡同裏死裏逃生後,他最想幹的事兒就是,要在逆天改命局上,對王棟完成複仇。


    任也扭頭看向老劉:“小海給我講了一下,他們內部的資源分配。收租所得,盡歸王棟一個人持有,但是他默許手下的高戰可以搶劫。每天最多搶五個,以免引起大家反抗,且時間地點自定,人直接弄死。這樣一算,他們總共收了十六天租,每個人一天三百,門內常駐交租玩家幾乎沒有少過五十人。那就按照最低的收益來算,這些天,王棟光抽租,就抽了24萬。再加上他自己做任務,偶爾殺人搶劫……那他手裏的籌碼,一定是不低於五十萬的。”


    “我算數不好,這你來估計。”老劉模樣憨憨地迴道。


    “所以,你手裏握著的後手籌碼,也一定不能跟王棟差太多。”任也瞧著他:“你拿五十萬,愛妃拿三十五萬,我拿二十二萬。她不參加逆天改命局,就咱倆上桌。你去搏第一,我隻要搏夠三十萬往上,邀請券基本就穩了,你覺得怎麽樣?”


    “可你要搏不到呢?”老劉皺眉問:“那不就gg了,你白來一趟?”


    “這本身就是一個運氣遊戲,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咱算得再準,最後還是要看臉。”任也笑道:“人這一輩子,努力一百次,可能九十九次都沒有理想的收益。這是常態,我看得開。贏了自然最好,輸了老子還是稀有。”


    “你真氣人啊!”老劉看見他的慫樣子,羨慕得咬牙切齒。


    “朱子貴,講話越來越硬氣了。”小黑胖子雙眸明亮地陰陽了一句。


    任也一笑:“就這麽定了,你們覺得怎麽樣?”


    “可。”許清昭點頭。


    “那就幹!”老劉站起身:“兄弟姐們,送我走到這一步,夠意思了,剩下的我自己來!逆天改命,就在今晚,跟他們拚了。”


    “心態放平,兄弟。你記住,你就是這個星門的主角,而我們都是跑龍套的。”任也站起身給他打氣:“穩住!能贏!”


    長椅上,許清昭瞧著老劉,難得也主動說了一句:“物極必反,機緣到了,沉心靜氣便可。”


    “清涼府的王妃,哪怕就是這幅尊榮,在氣質這一塊,也拿捏得死死的。”老劉誇了一句。


    小黑胖子不著痕跡的抿嘴一笑。


    三人商量完籌碼分配、戰術後,便一塊趕往了神殿林。


    ……


    去往神殿林的馬路上。


    楊老頭和幾名品性都很好的普通玩家,正一塊趕往最後的地點。


    “老楊,你真不上桌試試?”那名長相很周正的中年,笑著問了一句。


    “不不,不試了。”楊老頭擺手:“一會到地方,我就把籌碼都給那位小歌姬了。這趟來,活到了最後,工資也都保住了,我很知足了。”


    “哎呦,原先是想著,籌碼最後留不住,都得被人搶去,所以大家才不打算上桌。”中年勸說道:“現在咱不但保住籌碼了,還反搶了那幫狗艸的一些。你上桌隨便玩玩唄,反正花的又不是星源。”


    “是啊,籌碼離開也帶不走,上去賭賭唄。”


    “……!”


    眾人覺得老楊頭過於保守,都一塊勸著他。


    “不了,不了。”楊老頭依舊笑著擺手。


    ……


    差五分,零點。


    逆天改命賭場內,所有燈光一同亮起。


    早就在這兒等著的王棟,以及另外十名高戰玩家,表情都很疑惑。


    “小海他們怎麽還沒過來?”有人問。


    “再等等吧,”王棟打著哈欠迴應道:“估計是搶紅眼了。”


    又過了一小會,眾人聽到耳中響起星門的提醒聲。


    【即將開啟“逆天改命”賭局,所有玩家將被一同傳送至賭場中。】


    “刷刷刷……!”


    提醒聲剛在耳中消散,一道道人影便接連出現在了寬闊氣派的賭場大廳內。


    提前來的王棟,坐在賭場靠邊的位置,雙眼迅速掃過人群,竟然依舊沒有找到小海等人的身影。


    二十幾名。


    四十幾名。


    六十名。


    短短幾個唿吸間,整個賭場大廳內,已經站了六十名左右的玩家。


    但這裏,卻沒有小海等人。


    看到這一幕,王棟心裏瞬間感到不好,而其他的高戰玩家,也都站了起來。


    “喂,那個……那個叫……叫徐東的,你看見小海他們了嘛?”有一名高戰站在座椅旁邊,大聲喝問了一句。


    不料,那位叫徐東,天天被眾人欺負的玩家,竟然冷冷看了對方一眼,沒有說話。


    臥槽?


    高戰被這個無視的眼神刺痛了,他邁步走過去,低聲喝問道:“我問你話呢……!”


    “你喊什麽啊?”


    門口處,任也慵懶地坐在椅子上,抬頭看著對方罵道:“你問,就得答,你是誰啊?”


    話音落,包括王棟在內的十一名高戰力玩家,全部扭頭看向了任也。


    “小海他們死了,死在了人民胡同法院。”任也眯眼看著王棟,稍稍沉默了一下,微笑道:“你們也快了。”


    這話一出,整個嘈雜的賭場大廳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王棟等人先是懵逼,迷茫,緊跟著心裏又升起了一點點後怕和憤怒。


    十幾名高戰玩家,幾個小隊,竟然全死了?!


    這……是怎麽迴事兒?是遭受到了全體普通玩家的圍攻?


    那也不對啊,如果是這樣的話,現場就不會有六十多號人啊,普通玩家的傷亡,應該也很大啊。


    “你想死!”


    “轟!”


    王棟一時間有點沒想通,瞬間激活了自身神異。


    他是有點東西的,不然也不會得到那麽多高戰力玩家的認可。


    王棟一動,其餘玩家也都將氣機鎖定到了任也身上。


    “安靜!”


    就在這時,一道清脆的聲音自賭場大廳南側的走廊內傳來,一群人緩緩走出。


    眾人迴頭,見到燈光明亮的走廊內,一位臉上戴著麵具,身著寬大白袍的人,領著一群美豔動人的荷官,正款款而來。


    那領頭的人,身上穿著的白袍太過寬大了,完全遮擋住了自己的身材,且白袍的前側繡著四個金色的大字,正是——逆天改命。


    他臉上戴著一個籌碼麵具,遮擋住了容貌,也看不清是男是女。


    這人來到大廳邊緣,開口道:“逆天改命賭局,馬上開啟。此地,禁止武鬥,一切仇恨矛盾,全都在賭局上決勝負,決輸贏。”


    “轟!”


    話音落,此間賭場爆發出如海潮般的星源波動。


    有專屬星門的任也,瞬間意識到,這應該是此地的權柄之力。很顯然,穿白袍的人,應該就是門眼。


    【逆天改命局開啟,倒計時,最後三十秒。】


    聲音在一眾玩家耳中響徹,王棟冷冷地看了一眼任也,輕聲道:“不見得任務結束,就立馬離門。你得……死!”


    “不,你的對手,是我。”


    突兀間,人群中的老劉站起身,他左眼上纏著紗布,聲音沙啞,嘴角泛著微笑。


    他沒有表現出,與任也和王妃相熟的樣子,隻靜靜地站在那裏:“說真的,王棟,看見你活著……真好。”


    王棟瞳孔收縮了一下,也笑著迴道:“再弄你一次,也不難。”


    話音落,倒計時結束。


    白衣門眼後麵的一大群荷官,同時喊道:“逆天改命,就在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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