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節 神奇的麻雀
黑社會之花狼迴憶錄（孽海沉浮） 作者：花狼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那是一個二十剛剛出頭的家夥，長著兩張長長的馬臉，滿臉滿身都是刀疤，而且，因為這個緣故號子裏都喊他“刀疤子”。刀疤子出生在一個工人家庭，家裏共六口人，父母、兩個哥哥，還有一個妹妹。他說，自己的爸爸媽媽都是黨員，兩個哥哥已經參加了工作，妹妹還在上學，全家人都在石油上工作。但是，號子裏的人卻說這小子沒有一句實話，是名副其實的石油鬼子。
石油鬼子是新疆老百姓對石油人的一種貶義稱唿，這有兩種意思，一是石油人工作起來身上很髒，臉上是油，身上是油，就像傳統電影裏的鬼子形象；二是石油人有錢，走到哪裏，就在哪裏猛消費，使當地的物價飛速上升，讓當地人望而生畏。刀疤子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裏，按理講至少應該上完中學，可是這小子初中都沒有畢業就被學校開除了。刀疤子很壞，以至於全號子的人都背地裏罵他雜碎。
刀疤子是犯強奸罪進來的，事發那天晚上，他領著四個同案，淩晨一點多闖進了一個小飯館。小飯館是一個四川姑娘開的，女孩雇了自己的表哥當大師傅，兩個人為了省錢就住在店裏，女孩在操作間旁邊的小庫房裏搭了一個簡易鋪，表哥就在餐廳裏睡在沙發上。飯館打烊後，女孩的表哥用兩把鐵鍬頂住門就睡下了。刀疤子他們敲門，裏麵說現在不做飯了，等天明再說。可刀疤子硬是打著手電，讓弟兄們撬開了門。他們進去後，強行讓女孩和她表哥做飯，女孩說沒有菜了，明天一早就得上街采購東西。誰知，刀疤子冷笑了一下，就闖進去開人家的冰箱，一看裏麵還有肉，就大嚷著要女孩立即做飯。女孩說，有肉沒菜，你們到前麵去吧，那邊有晚上不關門的飯店。刀疤子聽後非常生氣，拿起一棵大蔥，咬了兩口吐在女孩臉上，女孩罵他流氓。刀疤子立即揪住女孩的頭發，照著女孩的小腹就是兩膝蓋。
女孩沒有辦法，隻好和表哥重新生著火，給刀疤子他們做飯。
刀疤子他們是有備而來的，看準的就是姑娘是從四川老家來，無依無靠。他們吃完飯，不但不給錢，還突然拉斷燈繩，在黑暗中向姑娘伸出了罪惡的魔爪。按照刀疤子的分工，兩個人拿著鐵鍬將女孩的表哥控製在外麵的沙發上，三個人進去強奸女孩。刀疤子這小子壞就壞沒有人性上，他明知姑娘在月經期，還把姑娘痛打一頓，搶走店裏的兩千多塊錢，讓姑娘脫掉衣服。
刀疤子真的沒有人性，他第一個強奸了女孩，然後依次輪流。那天晚上，刀疤子幹了三次，其他人也是兩次或三次。發泄完獸性，刀疤子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又強逼著女孩的表哥強奸女孩。女孩的表哥哭著求饒，他們還是不依不饒，拿起鐵鍬狠狠地打在對方的身上，直到達到自己的目的。
事情發生後，女孩不想因此毀了自己一生的名譽，第二天去工作單位找到刀疤子說：“你們的情況我都知道，你們退還搶我的錢，再每人賠償四百塊的損失，我就離開這地方走了，不然我馬上到公安部門報案。”
刀疤子一想，五個人，每人四百，加起來就是兩千，如果每人五百，四個人就是兩千。於是，他馬上告訴其他幾個同犯，說姑娘準備報案，他跟姑娘談好了，每人賠五百塊錢就算私了了。但是，當其他四個人將錢交來之後，刀疤子又產生了一個壞主意，他想把被害人嚇走，自己私吞了那兩千塊錢。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女孩一看刀疤子是個言而無信的壞家夥，果斷地報了案。很快，事發第二天，刀疤子他們就被捉拿歸案。刀疤子是個喪盡天良的家夥，事事想著算計別人，如果他稍有一點人性，就不至於走到日暮途窮的地步。被逮捕後，一看要判刑，刀疤子立即將責任往同案身上推，同時還把別人以前的案子揭發出來，想踩著別人的肩膀甚至屍體減輕個人的處罰。
刀疤子以為自己的做法很隱蔽，別人不會知道。可是，隨著偵查工作的進一步展開，同案們很快明白了一切，大家把火力都瞄準了刀疤子。結果，刀疤子過去的幾起案子頓時浮出水麵。原來，刀疤子還犯有好幾起搶劫、強奸、傷害、盜竊案。
多起案子在身，沒有開庭前刀疤子就意識到自己活不成了，發瘋般釋放出自己所有的能量，想當牢頭獄霸。他公開叫囂：“殺一個保本，殺兩個賺一個，殺三個賺一雙。”
那段時間進來的新號子很多，每進來一個人，刀疤子就把號子裏整人的招數使用一遍，把新號子收拾得哭爹喊娘。如果要論證一下刀疤子究竟有多壞，我想可以找出很多很多證據，比如：他給新號子講規矩時，心狠手辣，賽過此前的任何一個人；他發明了男人手淫三十六招，讓一個新號子接連放空炮四次二十響；他給新號子收胃時，每天隻給半個窩窩頭，讓人十天解一次大便，一看見食物就眼冒綠光；隻要有出去的機會，刀疤子就會無中生有或添油加醋地說身邊人一大堆壞話，讓管教對他們一肚子怒氣……
刀疤子心比天高，命如紙薄。他讓新號子像伺候皇帝那樣給自己按摩、當電風扇，隻要他自己不高興，就把無名火發在新號子身上。由於號子小、人多，我們的鋪下麵睡的都是人。有一天晚上，大家剛躺下不久，睡在刀疤子鋪下的人放了一個屁。刀疤子聽後，當即大怒，問是誰放的，沒有人敢迴答。他就讓睡在他下麵的人全出來，一個個脫下褲衩分別遞給他。刀疤子聞到第三個人的褲衩時，猛地就是一巴掌，接著大打出手，把那個新號子打得當即跪在地上。
還有一次，一個剛進來的新號子沒有聽清刀疤子的話，做錯了事。刀疤子晚上睡覺時，讓新號子關燈。按照看守所裏的規定，為了確保安全，號子晚上不準關燈，裏麵的人也關不了，開關由值班管教統一掌握。刀疤子這樣一說，新號子嚇壞了，隻好人站起來用手舉著被子擋住燈光。但是，站一會兒可以，時間一長人就受不了了。新號子靠毅力堅持了一個多小時，就昏倒在地上。
刀疤子最無恥的是，他讓新號子們講黃色故事。等講完了，由他進行講評，讓講的不好的給講得好的手淫。
那天晚上，第一個新號子講的是母老虎和公猴子：在一個動物園的山上關著很多動物，其中有一支母老虎和一隻公猴子。有一天，母老虎開始發情，它故意露出自己的生殖器，想象著一隻公老虎向它走來。可是，它這樣一想不要緊，真的有了那種做愛的感覺。母老虎閉上眼睛，盡情地陶醉在自己想象的幸福裏。正在這時，那隻在樹上的公猴子看到了這一切，就悄悄地下來，趴在了母老虎身上。誰知，猴子剛搞完情況，還沒有來得及走開，母老虎突然睜開了眼睛。老虎一看，自己竟然被一隻猴子搞了，當即大怒，咆哮著向猴子撲去。猴子嚇得哇哇大叫，拚命奔跑。老虎跑得快，猴子跑得慢。眼看就要被老虎追上了，猴子猛地一轉彎，發現前麵的長條凳上放著一張報紙，急中生智，拿起報紙，學著人讀報的樣子用報紙遮住自己的身體。老虎跑過來一看猴子不見了，就著急地問道：“喂，先生，剛才看到一隻猴子跑過去沒有？”
“啊，你是說搞過老虎的那隻猴子吧，它可厲害啦，成了報紙上的英雄，連我們人類也在向它學習呢。”猴子模仿一個老頭的聲音說道。
“你說什麽？怎麽這麽快就上報紙了。不好，我得趕快迴去，看看網絡新聞上有沒有。不然，讓我老公知道了非得鬧離婚不可。”說完，母老虎一溜煙地跑迴家去。
“啊哈哈，土老耄，這綠帽子可是你自己戴上的。”猴子大笑起來。他想，很可能幾個月後，母老虎就會生下一窩猴頭虎身的高智商動物。它們像老虎那樣威武，像猴子一樣聰明，還能像古希臘的人麵獅身相怪獸那樣，給人類出考題，如果迴答不上來，就把他們統統吃掉。
第一個人講完，刀疤子非常高興，立即催促下一個開講。第二個人講了一個以看守所小號為背景的故事：
一次，三個犯人被判了死刑，一個漢族人，一個維族人，還有一個哈薩克，他們三個關在一個號子裏。執行前，法官說：“你們還有什麽請求可以說，按照人道主義的原則都可以得到滿足。”
法官剛說完，那個哈薩克罪犯就搶著說：“我那羊很長時間不見了，我想迴去到山上看看我的羊群。”
法官聽後迴答：“好吧，我記錄在案。”
第二個是維族罪犯，他說：“我的陽剛子（維語，老婆）很長時間沒見了，我想迴去和她睡一覺。”
法官笑了笑說：“記下了。”
最後一個是漢族人，他說：“我的家在口內，家裏人來不了。我隻想給他倆當一天號長。”
法官這次突然伸出了大拇指：“好樣的，不想當元帥的士兵不是好兵，到了那邊，閻王爺也會重用你的。”
本來是講笑話，誰知刀疤子竟聯想到自己。這一想不要緊，還真有點弄假成真的味道。他的罪很重，起訴書已經下來，大家從字眼上分析都認為他至少是死緩，而且他小子還一心想等我到監獄服刑後當號長。但是，事情很明顯，他一旦判了死刑就隻能等著閻王爺來重用。想到這，刀疤子笑嘻嘻地走到新號子跟前，猛一揚手，就是兩巴掌，接著大罵：“操你媽，你想咒老子死是不是？好！我這次讓你睡陽剛子，迴去看羊群，還要你來當號長……”
刀疤子讓新號子表演手淫節目——高射炮打蚊子、看彩電和承包號子裏所有打掃衛生的工作。新號子不從，刀疤子乘其不備揪住新號子的頭發，就往牆上撞。刀疤子這小子下手非常歹毒，我隻好讓人拉住他。就是這樣，當天晚上，刀疤子還是半夜起來給新號子抹了一嘴大糞，並說：“你一天不完成老子給你的項目，老子就叫吃大糞。”
除此之外，刀疤子每天都想法設法給那個新號子出難題。最後，新號子實在受不了那種折磨，隻好認錯完成了那幾個項目。
就這樣，刀疤子猖狂至極，在號子裏為所欲為，似乎除了我和幾個老號子，其他人都成了他的私人奴隸。我本想收拾他，可一想到他很快就要被判死刑了，隻好暫等一下，準備等他判死刑後在管教跟前燒一把火，直接送他上囚床。這招雖然非常陰損，但我覺得對待刀疤子這樣的雜碎隻有如此。我想，那時可能他連飯都吃不上，因為每個人都仇恨他。
然而，就當我準備看一場笑話的時候，一件小事突然間改變了刀疤子。
那幾天，西伯利亞寒流襲擊了新疆，氣溫驟然降到零下二十多度，甚至有些山區降到曆史最低水平，達到零下四十多度。在如此寒冷的條件下，生牛羊肉凍上幾個小時，再拿到屋裏化開就成了被負能量加工熟的新鮮肉鬆，味道鮮美無比。
一天早晨，放風間的門打開後，旁邊有一隻凍僵的麻雀。刀疤子第一個出去時驚訝地叫了起來：“哎呀，老天爺給我送了一隻鳥。”
在號子裏，除了人、跳蚤、虱子、蜘蛛、螞蟻之外，很難見到其他活物，就是偶爾有一隻什麽鳥在鐵窗上停留一下，也會很快驚叫著飛走。刀疤子撿起那隻麻雀，愛不釋手。他把麻雀捧在手裏看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放進自己的懷裏。我問他，為什麽不把麻雀直接拿到房間裏來。他說：“麻雀凍僵了，不能猛地受熱，得一點點讓它暖和過來。”
麻雀並不是什麽名貴的鳥，可是刀疤子卻在懷裏揣著它在寒冷的放風間走了十多分鍾，直到麻雀蘇醒過來。迴到房間，刀疤子又拿出自己最好吃的東西，給麻雀喂食喂水。而且，刀疤子對待麻雀就像伺候病人一樣無微不至，食喂多了怕噎著，水喂猛了怕嗆著。
在刀疤子的愛護下，麻雀很快恢複了健康，在號子裏飛來飛去，給大家帶來不少樂趣。剛開始，我認為麻雀沒有機會飛走，才不得不住在號子了和大家一起相處。可後來發生的一切，讓我感到震驚。天氣暖和後，一天中午，我親眼看到麻雀飛上了打開的窗戶，在鐵欄杆上蹦來蹦去。當時，刀疤子目不轉睛地看著麻雀，那種眼神就如同一對戀人麵臨著生死離別一樣，充滿裏無限的期盼。我想這次麻雀肯定要飛走了，因為外麵是自由的世界，就是忍饑挨餓也比一天二十四小時關在籠子裏心情舒暢的多。
然而，麻雀在上麵呆了一會兒，向著遠方“啾啾”叫了幾聲，又撲棱棱飛下了窗台。麻雀落在刀疤子的手上，蹦到胳膊上，又飛到了肩膀和頭上。
從此刀疤子變了，它不再叫喊，也不再欺負他人。除了喂麻雀和麻雀聊天，就是思考問題，似乎麻雀喚醒了他的記憶，讓他記起了自己的昨天和某些被遺忘的東西。甚至在法庭上，刀疤子也改變了那種狡黠和抵賴的態度。我看了他的陳述，雖然錯別字很多，但態度非常明確，承認自己犯下的全部罪行，把屬於自己的責任自覺承擔下來，表示願意認罪服法，就是判死刑他也不會上訴，因為通過在號子裏遇到那隻麻雀他懂得了很多道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隻要你善良地對待別人，你就可以獲得像麻雀對人那樣真摯的感情和純潔的友誼；而自己從前那種認為“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的人生哲學是錯誤的。
刀疤子一審判的就是死刑，但是由於那個神奇的麻雀事件，法官、檢察官和所裏的管教沒有讓他上囚床。我本來是打算以牙還牙的，也在最後一刻放棄了原有的想法。但是，為了安全起見，所裏還是采取了必要的預防措施，給刀疤子打了地鐐，將他固定在地板上。那隻麻雀仍由他喂養，麻雀有時飛上窗台，有時飛到放風間的鐵網上，但每次都舍不得離開刀疤子。盡管刀疤子一審判決後沒有上訴，但管教和號子裏的很多人都認為，刀疤子很可能會改判，因為有一種說法：麻雀也是喜鵲，既然喜鵲和刀疤子有緣分，那奇跡很可能就近在眼前了。
但是，現實生活中的事情往往是事與願違，刀疤子的二審並沒有改判。執行前，所裏問他有什麽要求，他說：“我非常後悔，想給所裏關押的所有人打一次飯，讓他們記住我的教訓，將來出去後自覺做一名守法公民。”
第二天早晨，刀疤子把所裏給他包的餃子撕開喂麻雀，麻雀怎麽都不吃。刀疤子急得哭了，他含著眼淚說：“麻雀呀麻雀，你既然是我的好朋友，就請你不要再傷我的心，吃了我最後一次給你的飯。”
說來真奇怪，刀疤子這樣一說，麻雀“啾啾”地叫了幾聲，就像聽話的孩子一樣吃了刀疤子喂它的食物。當時，我就在旁邊陪著刀疤子，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我一輩子都不會相信，人世間竟有這等感人的事情，而且更奇怪的事還在後邊。
給各小號打飯前，刀疤子先講了他和那隻麻雀的故事，並說現在那隻麻雀就跟著他，他希望大家記住這件真實的事情。刀疤子說完，就在管教的帶領下挨個給關押的犯罪嫌疑人打飯。他每到一個號子門口，就流著悔恨的眼淚說：“我沒有重新做人的機會了，請你們一定要記住我的教訓，珍惜自己擁有的一切。”
刀疤子一講完，就依依不舍地望著落在自己肩膀上的麻雀。誰知，那麻雀居然懂得刀疤子的意思，就像和同類打架一樣，“啾啾啾”地急著叫個不停。當時，小號關押的每一個人，不管他的心有多狠多硬都忍不住掉下了傷心的眼淚。
打完飯，武警和法警就進來提刀疤子，準備開個宣判大會就押赴刑場執行槍決。刀疤子見狀，把麻雀放在走廊的窗台上說：“好朋友，再見了，你去尋找自己的夥伴去吧。”
說完，刀疤子向麻雀笑了笑，就跟著來人出去了。然而，就在頭戴鋼盔的武警戰士在囚車前剛要給刀疤子戴手銬的一瞬間，麻雀竟“嘰嘰喳喳”叫著飛來落在刀疤子的頭上，接著又跳到肩上，輕輕地啄他的眉心、嘴唇，好像麻雀明白了一切，是專來為刀疤子送行的。
麻雀的叫聲急促而淒切，刀疤子情不自禁地張開雙手，淚如雨下。那一刻，所有在場的武警和法警都淚光閃爍。麻雀飛到刀疤子的手上，刀疤子用自己一生的愛心深情地吻了吻麻雀，溫柔地將它拋上空中，鑽進了囚車。
據說，囚車開動之後，麻雀驚叫著飛在空中，緊追不舍……
從此，麻雀再也沒有迴來。
石油鬼子是新疆老百姓對石油人的一種貶義稱唿，這有兩種意思，一是石油人工作起來身上很髒，臉上是油，身上是油，就像傳統電影裏的鬼子形象；二是石油人有錢，走到哪裏，就在哪裏猛消費，使當地的物價飛速上升，讓當地人望而生畏。刀疤子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裏，按理講至少應該上完中學，可是這小子初中都沒有畢業就被學校開除了。刀疤子很壞，以至於全號子的人都背地裏罵他雜碎。
刀疤子是犯強奸罪進來的，事發那天晚上，他領著四個同案，淩晨一點多闖進了一個小飯館。小飯館是一個四川姑娘開的，女孩雇了自己的表哥當大師傅，兩個人為了省錢就住在店裏，女孩在操作間旁邊的小庫房裏搭了一個簡易鋪，表哥就在餐廳裏睡在沙發上。飯館打烊後，女孩的表哥用兩把鐵鍬頂住門就睡下了。刀疤子他們敲門，裏麵說現在不做飯了，等天明再說。可刀疤子硬是打著手電，讓弟兄們撬開了門。他們進去後，強行讓女孩和她表哥做飯，女孩說沒有菜了，明天一早就得上街采購東西。誰知，刀疤子冷笑了一下，就闖進去開人家的冰箱，一看裏麵還有肉，就大嚷著要女孩立即做飯。女孩說，有肉沒菜，你們到前麵去吧，那邊有晚上不關門的飯店。刀疤子聽後非常生氣，拿起一棵大蔥，咬了兩口吐在女孩臉上，女孩罵他流氓。刀疤子立即揪住女孩的頭發，照著女孩的小腹就是兩膝蓋。
女孩沒有辦法，隻好和表哥重新生著火，給刀疤子他們做飯。
刀疤子他們是有備而來的，看準的就是姑娘是從四川老家來，無依無靠。他們吃完飯，不但不給錢，還突然拉斷燈繩，在黑暗中向姑娘伸出了罪惡的魔爪。按照刀疤子的分工，兩個人拿著鐵鍬將女孩的表哥控製在外麵的沙發上，三個人進去強奸女孩。刀疤子這小子壞就壞沒有人性上，他明知姑娘在月經期，還把姑娘痛打一頓，搶走店裏的兩千多塊錢，讓姑娘脫掉衣服。
刀疤子真的沒有人性，他第一個強奸了女孩，然後依次輪流。那天晚上，刀疤子幹了三次，其他人也是兩次或三次。發泄完獸性，刀疤子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又強逼著女孩的表哥強奸女孩。女孩的表哥哭著求饒，他們還是不依不饒，拿起鐵鍬狠狠地打在對方的身上，直到達到自己的目的。
事情發生後，女孩不想因此毀了自己一生的名譽，第二天去工作單位找到刀疤子說：“你們的情況我都知道，你們退還搶我的錢，再每人賠償四百塊的損失，我就離開這地方走了，不然我馬上到公安部門報案。”
刀疤子一想，五個人，每人四百，加起來就是兩千，如果每人五百，四個人就是兩千。於是，他馬上告訴其他幾個同犯，說姑娘準備報案，他跟姑娘談好了，每人賠五百塊錢就算私了了。但是，當其他四個人將錢交來之後，刀疤子又產生了一個壞主意，他想把被害人嚇走，自己私吞了那兩千塊錢。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女孩一看刀疤子是個言而無信的壞家夥，果斷地報了案。很快，事發第二天，刀疤子他們就被捉拿歸案。刀疤子是個喪盡天良的家夥，事事想著算計別人，如果他稍有一點人性，就不至於走到日暮途窮的地步。被逮捕後，一看要判刑，刀疤子立即將責任往同案身上推，同時還把別人以前的案子揭發出來，想踩著別人的肩膀甚至屍體減輕個人的處罰。
刀疤子以為自己的做法很隱蔽，別人不會知道。可是，隨著偵查工作的進一步展開，同案們很快明白了一切，大家把火力都瞄準了刀疤子。結果，刀疤子過去的幾起案子頓時浮出水麵。原來，刀疤子還犯有好幾起搶劫、強奸、傷害、盜竊案。
多起案子在身，沒有開庭前刀疤子就意識到自己活不成了，發瘋般釋放出自己所有的能量，想當牢頭獄霸。他公開叫囂：“殺一個保本，殺兩個賺一個，殺三個賺一雙。”
那段時間進來的新號子很多，每進來一個人，刀疤子就把號子裏整人的招數使用一遍，把新號子收拾得哭爹喊娘。如果要論證一下刀疤子究竟有多壞，我想可以找出很多很多證據，比如：他給新號子講規矩時，心狠手辣，賽過此前的任何一個人；他發明了男人手淫三十六招，讓一個新號子接連放空炮四次二十響；他給新號子收胃時，每天隻給半個窩窩頭，讓人十天解一次大便，一看見食物就眼冒綠光；隻要有出去的機會，刀疤子就會無中生有或添油加醋地說身邊人一大堆壞話，讓管教對他們一肚子怒氣……
刀疤子心比天高，命如紙薄。他讓新號子像伺候皇帝那樣給自己按摩、當電風扇，隻要他自己不高興，就把無名火發在新號子身上。由於號子小、人多，我們的鋪下麵睡的都是人。有一天晚上，大家剛躺下不久，睡在刀疤子鋪下的人放了一個屁。刀疤子聽後，當即大怒，問是誰放的，沒有人敢迴答。他就讓睡在他下麵的人全出來，一個個脫下褲衩分別遞給他。刀疤子聞到第三個人的褲衩時，猛地就是一巴掌，接著大打出手，把那個新號子打得當即跪在地上。
還有一次，一個剛進來的新號子沒有聽清刀疤子的話，做錯了事。刀疤子晚上睡覺時，讓新號子關燈。按照看守所裏的規定，為了確保安全，號子晚上不準關燈，裏麵的人也關不了，開關由值班管教統一掌握。刀疤子這樣一說，新號子嚇壞了，隻好人站起來用手舉著被子擋住燈光。但是，站一會兒可以，時間一長人就受不了了。新號子靠毅力堅持了一個多小時，就昏倒在地上。
刀疤子最無恥的是，他讓新號子們講黃色故事。等講完了，由他進行講評，讓講的不好的給講得好的手淫。
那天晚上，第一個新號子講的是母老虎和公猴子：在一個動物園的山上關著很多動物，其中有一支母老虎和一隻公猴子。有一天，母老虎開始發情，它故意露出自己的生殖器，想象著一隻公老虎向它走來。可是，它這樣一想不要緊，真的有了那種做愛的感覺。母老虎閉上眼睛，盡情地陶醉在自己想象的幸福裏。正在這時，那隻在樹上的公猴子看到了這一切，就悄悄地下來，趴在了母老虎身上。誰知，猴子剛搞完情況，還沒有來得及走開，母老虎突然睜開了眼睛。老虎一看，自己竟然被一隻猴子搞了，當即大怒，咆哮著向猴子撲去。猴子嚇得哇哇大叫，拚命奔跑。老虎跑得快，猴子跑得慢。眼看就要被老虎追上了，猴子猛地一轉彎，發現前麵的長條凳上放著一張報紙，急中生智，拿起報紙，學著人讀報的樣子用報紙遮住自己的身體。老虎跑過來一看猴子不見了，就著急地問道：“喂，先生，剛才看到一隻猴子跑過去沒有？”
“啊，你是說搞過老虎的那隻猴子吧，它可厲害啦，成了報紙上的英雄，連我們人類也在向它學習呢。”猴子模仿一個老頭的聲音說道。
“你說什麽？怎麽這麽快就上報紙了。不好，我得趕快迴去，看看網絡新聞上有沒有。不然，讓我老公知道了非得鬧離婚不可。”說完，母老虎一溜煙地跑迴家去。
“啊哈哈，土老耄，這綠帽子可是你自己戴上的。”猴子大笑起來。他想，很可能幾個月後，母老虎就會生下一窩猴頭虎身的高智商動物。它們像老虎那樣威武，像猴子一樣聰明，還能像古希臘的人麵獅身相怪獸那樣，給人類出考題，如果迴答不上來，就把他們統統吃掉。
第一個人講完，刀疤子非常高興，立即催促下一個開講。第二個人講了一個以看守所小號為背景的故事：
一次，三個犯人被判了死刑，一個漢族人，一個維族人，還有一個哈薩克，他們三個關在一個號子裏。執行前，法官說：“你們還有什麽請求可以說，按照人道主義的原則都可以得到滿足。”
法官剛說完，那個哈薩克罪犯就搶著說：“我那羊很長時間不見了，我想迴去到山上看看我的羊群。”
法官聽後迴答：“好吧，我記錄在案。”
第二個是維族罪犯，他說：“我的陽剛子（維語，老婆）很長時間沒見了，我想迴去和她睡一覺。”
法官笑了笑說：“記下了。”
最後一個是漢族人，他說：“我的家在口內，家裏人來不了。我隻想給他倆當一天號長。”
法官這次突然伸出了大拇指：“好樣的，不想當元帥的士兵不是好兵，到了那邊，閻王爺也會重用你的。”
本來是講笑話，誰知刀疤子竟聯想到自己。這一想不要緊，還真有點弄假成真的味道。他的罪很重，起訴書已經下來，大家從字眼上分析都認為他至少是死緩，而且他小子還一心想等我到監獄服刑後當號長。但是，事情很明顯，他一旦判了死刑就隻能等著閻王爺來重用。想到這，刀疤子笑嘻嘻地走到新號子跟前，猛一揚手，就是兩巴掌，接著大罵：“操你媽，你想咒老子死是不是？好！我這次讓你睡陽剛子，迴去看羊群，還要你來當號長……”
刀疤子讓新號子表演手淫節目——高射炮打蚊子、看彩電和承包號子裏所有打掃衛生的工作。新號子不從，刀疤子乘其不備揪住新號子的頭發，就往牆上撞。刀疤子這小子下手非常歹毒，我隻好讓人拉住他。就是這樣，當天晚上，刀疤子還是半夜起來給新號子抹了一嘴大糞，並說：“你一天不完成老子給你的項目，老子就叫吃大糞。”
除此之外，刀疤子每天都想法設法給那個新號子出難題。最後，新號子實在受不了那種折磨，隻好認錯完成了那幾個項目。
就這樣，刀疤子猖狂至極，在號子裏為所欲為，似乎除了我和幾個老號子，其他人都成了他的私人奴隸。我本想收拾他，可一想到他很快就要被判死刑了，隻好暫等一下，準備等他判死刑後在管教跟前燒一把火，直接送他上囚床。這招雖然非常陰損，但我覺得對待刀疤子這樣的雜碎隻有如此。我想，那時可能他連飯都吃不上，因為每個人都仇恨他。
然而，就當我準備看一場笑話的時候，一件小事突然間改變了刀疤子。
那幾天，西伯利亞寒流襲擊了新疆，氣溫驟然降到零下二十多度，甚至有些山區降到曆史最低水平，達到零下四十多度。在如此寒冷的條件下，生牛羊肉凍上幾個小時，再拿到屋裏化開就成了被負能量加工熟的新鮮肉鬆，味道鮮美無比。
一天早晨，放風間的門打開後，旁邊有一隻凍僵的麻雀。刀疤子第一個出去時驚訝地叫了起來：“哎呀，老天爺給我送了一隻鳥。”
在號子裏，除了人、跳蚤、虱子、蜘蛛、螞蟻之外，很難見到其他活物，就是偶爾有一隻什麽鳥在鐵窗上停留一下，也會很快驚叫著飛走。刀疤子撿起那隻麻雀，愛不釋手。他把麻雀捧在手裏看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放進自己的懷裏。我問他，為什麽不把麻雀直接拿到房間裏來。他說：“麻雀凍僵了，不能猛地受熱，得一點點讓它暖和過來。”
麻雀並不是什麽名貴的鳥，可是刀疤子卻在懷裏揣著它在寒冷的放風間走了十多分鍾，直到麻雀蘇醒過來。迴到房間，刀疤子又拿出自己最好吃的東西，給麻雀喂食喂水。而且，刀疤子對待麻雀就像伺候病人一樣無微不至，食喂多了怕噎著，水喂猛了怕嗆著。
在刀疤子的愛護下，麻雀很快恢複了健康，在號子裏飛來飛去，給大家帶來不少樂趣。剛開始，我認為麻雀沒有機會飛走，才不得不住在號子了和大家一起相處。可後來發生的一切，讓我感到震驚。天氣暖和後，一天中午，我親眼看到麻雀飛上了打開的窗戶，在鐵欄杆上蹦來蹦去。當時，刀疤子目不轉睛地看著麻雀，那種眼神就如同一對戀人麵臨著生死離別一樣，充滿裏無限的期盼。我想這次麻雀肯定要飛走了，因為外麵是自由的世界，就是忍饑挨餓也比一天二十四小時關在籠子裏心情舒暢的多。
然而，麻雀在上麵呆了一會兒，向著遠方“啾啾”叫了幾聲，又撲棱棱飛下了窗台。麻雀落在刀疤子的手上，蹦到胳膊上，又飛到了肩膀和頭上。
從此刀疤子變了，它不再叫喊，也不再欺負他人。除了喂麻雀和麻雀聊天，就是思考問題，似乎麻雀喚醒了他的記憶，讓他記起了自己的昨天和某些被遺忘的東西。甚至在法庭上，刀疤子也改變了那種狡黠和抵賴的態度。我看了他的陳述，雖然錯別字很多，但態度非常明確，承認自己犯下的全部罪行，把屬於自己的責任自覺承擔下來，表示願意認罪服法，就是判死刑他也不會上訴，因為通過在號子裏遇到那隻麻雀他懂得了很多道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隻要你善良地對待別人，你就可以獲得像麻雀對人那樣真摯的感情和純潔的友誼；而自己從前那種認為“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的人生哲學是錯誤的。
刀疤子一審判的就是死刑，但是由於那個神奇的麻雀事件，法官、檢察官和所裏的管教沒有讓他上囚床。我本來是打算以牙還牙的，也在最後一刻放棄了原有的想法。但是，為了安全起見，所裏還是采取了必要的預防措施，給刀疤子打了地鐐，將他固定在地板上。那隻麻雀仍由他喂養，麻雀有時飛上窗台，有時飛到放風間的鐵網上，但每次都舍不得離開刀疤子。盡管刀疤子一審判決後沒有上訴，但管教和號子裏的很多人都認為，刀疤子很可能會改判，因為有一種說法：麻雀也是喜鵲，既然喜鵲和刀疤子有緣分，那奇跡很可能就近在眼前了。
但是，現實生活中的事情往往是事與願違，刀疤子的二審並沒有改判。執行前，所裏問他有什麽要求，他說：“我非常後悔，想給所裏關押的所有人打一次飯，讓他們記住我的教訓，將來出去後自覺做一名守法公民。”
第二天早晨，刀疤子把所裏給他包的餃子撕開喂麻雀，麻雀怎麽都不吃。刀疤子急得哭了，他含著眼淚說：“麻雀呀麻雀，你既然是我的好朋友，就請你不要再傷我的心，吃了我最後一次給你的飯。”
說來真奇怪，刀疤子這樣一說，麻雀“啾啾”地叫了幾聲，就像聽話的孩子一樣吃了刀疤子喂它的食物。當時，我就在旁邊陪著刀疤子，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我一輩子都不會相信，人世間竟有這等感人的事情，而且更奇怪的事還在後邊。
給各小號打飯前，刀疤子先講了他和那隻麻雀的故事，並說現在那隻麻雀就跟著他，他希望大家記住這件真實的事情。刀疤子說完，就在管教的帶領下挨個給關押的犯罪嫌疑人打飯。他每到一個號子門口，就流著悔恨的眼淚說：“我沒有重新做人的機會了，請你們一定要記住我的教訓，珍惜自己擁有的一切。”
刀疤子一講完，就依依不舍地望著落在自己肩膀上的麻雀。誰知，那麻雀居然懂得刀疤子的意思，就像和同類打架一樣，“啾啾啾”地急著叫個不停。當時，小號關押的每一個人，不管他的心有多狠多硬都忍不住掉下了傷心的眼淚。
打完飯，武警和法警就進來提刀疤子，準備開個宣判大會就押赴刑場執行槍決。刀疤子見狀，把麻雀放在走廊的窗台上說：“好朋友，再見了，你去尋找自己的夥伴去吧。”
說完，刀疤子向麻雀笑了笑，就跟著來人出去了。然而，就在頭戴鋼盔的武警戰士在囚車前剛要給刀疤子戴手銬的一瞬間，麻雀竟“嘰嘰喳喳”叫著飛來落在刀疤子的頭上，接著又跳到肩上，輕輕地啄他的眉心、嘴唇，好像麻雀明白了一切，是專來為刀疤子送行的。
麻雀的叫聲急促而淒切，刀疤子情不自禁地張開雙手，淚如雨下。那一刻，所有在場的武警和法警都淚光閃爍。麻雀飛到刀疤子的手上，刀疤子用自己一生的愛心深情地吻了吻麻雀，溫柔地將它拋上空中，鑽進了囚車。
據說，囚車開動之後，麻雀驚叫著飛在空中，緊追不舍……
從此，麻雀再也沒有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