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眼見李天涯心不在焉,她是極聰慧之人,隻不過李天涯是她很為感興趣的人,她心裏有計較,對李天涯道:“子楚兄,蘅蕪住處就在附近,不如我們進去盤垣一番?”


    李天涯這才發覺不知不覺,他們就在蘇蓉住所瀟竹館附近,但想到今日還得去國子監,便道:“我一會還得上學,就罷了吧,請河東君代我稟告蘅蕪,晚上可與蘅蕪一道來聽河居,幫忙抄劇本,就此告辭。”說著,匆匆而去。


    柳如是知道李天涯說的也是實情,


    想起李天涯剛才話語,難道李子楚還會戲劇?柳如是心下奇怪。當下,柳如是敲了瀟竹館大門。小丫頭杏兒出來開門。


    這時已是卯時末,天剛朦朦亮,空氣中含著秦淮的水霧,時有暗香盈鼻。瀟竹館金嫲及杏兒等仆從也已起身,正在忙乎各種什活。


    沒一會,蘇蓉梳洗完畢,一襲天青色衣裙,眉目如畫,出來笑道:“哎呀,我道是哪個呢?這麽早便來擾人清夢。”


    柳如是笑道:“不是我早,是你自己太懶了,如此大好時光,卻隻道高臥在床。我來問你,你昨晚在李子楚那邊,你們兩個是不是折騰太晚了?”說著,不懷好意的笑。


    蘇蓉俏臉生霞,追著要擰柳如是的臉頰,啐道:“又來瞎說八道,哪有的事,我昨晚幫李相公抄劇本,你要這麽說,我一會不告訴你。”


    柳如是笑著在前邊跑,聞言倚在院裏一株翠竹前,一臉驚愕道:“啊,李天涯還能寫劇本?”


    兩人玩鬧了一會,進了裏屋,待柳如是說起李天涯剛才的情形,蘇蓉大感緊張,一個勁的問李天涯的情況。


    柳如是笑道:“你先告訴我,你們昨兒所抄的劇本是什麽,我才告訴你。”


    蘇蓉攬著柳如是肩膀央告道:“好姐姐,你先告訴我嘛,到底他是怎麽個情況?”


    柳如是歎道:“哎,想不到你這小蹄子也有今天,秦淮河上眼高於頂的蘇大花魁,今天卻為一介無權無勢的窮書生神魂顛倒……”


    蘇蓉已無心玩笑,隻等著柳如是說話。


    柳如是於是把今早碰到李天涯的經過說了。


    蘇蓉聽了芳心大亂,峨眉緊蹙,喃喃自語道:“昨兒還好好的,怎麽一下子就這樣了?哎……不行我要過去看看。”


    說著,就要起身去聽河居。柳如是忙道:“且住,蘅蕪,你真的迷糊了,你且看看是什麽時候,李子楚這時已經去了國子監啦。”


    蘇蓉這才省起,覺得自己太過失態,又坐了下來。她關心則亂,這些天與李天涯情投意合,一顆心掛在李天涯身上,聞知情郎有事,便方寸大亂。


    不由自失的一笑,想到柳如是還沒用早餐,於是唿杏兒道:“這死丫頭,這多早晚了,也不知上早餐,難道不知姐姐來了嗎?”


    杏兒忙端上兩小碗碧紅米粥,一邊嘟囔道:“平日也沒有這麽早用餐的,小姐哪天不到近午才起來呢。”


    蘇蓉嗔道:“死丫頭,我才說一句,你就頂一句,真給你臉了不是?該是我平時慣著你了,你再這樣,早晚把你趕出去。”


    杏兒見蘇蓉臉帶著薄怒,不似玩笑,於是不敢吭聲,退下去了。


    柳如是瞧了瞧蘇蓉,笑道:“蘅蕪,你心裏不好受,卻拿丫頭撒氣,何苦來哉。”


    蘇蓉這會也發覺自己口氣過分,不知為何,一聽到李天涯的情況,心慌意亂的。


    當下招唿柳如是吃粥,這是蘇蓉愛吃一種碧粳米、紅稻米熬的粥,配以各種精致的小菜果品,炒雞髓筍、拌麵筋豆腐、椒油蓴齏醬、醬蘿卜炸兒、炒枸杞芽兒等等,風味營養俱佳,堪稱美味早點。


    碧綠色的粥湯盛在白玉般的小碗,煞是誘人,又佐有幾碟精致小菜,令人見之食欲大振。


    柳如是讚道:“久聞蘅蕪多金,錦衣玉食,食不厭精,今日一見,名不虛傳,我有口福了。”


    柳如是寄居媚香樓,平日用度雖有李香君幫襯,但也是權宜之計。


    三年前,她十四歲那年,柳如是曾柳如是本是周道登府中的一個小丫鬟,受主人抬愛,被主人賜以周姓。周道登便教她讀詩學文。其他妻妾醋意大發。今年初,周道登身逝,柳如是被迫下堂而去。


    蘇蓉知道柳如是境況,她一直喜歡柳如是,聞言道:“姐姐,你若愛吃,以後過來我這兒吃便是,按我說,姐姐就搬過來住這邊罷。偌大的瀟竹館,就住我一個,可不比香姐姐那邊安逸?”


    蘇蓉這番話說得誠摯。她知道媚香樓那邊,目下憑李香君豔名,也算寬綽。但是李香君上有假母,有一些事也不能自作主張。


    柳如是住媚香樓那邊,暫時也沒什麽,時間長了,誰願意養一個不待人接客,隻知道遊山玩水,整天男裝出去應酬的?一眾在老媽、丫鬟看在李香君臉上,表麵不敢說什麽,但是暗地裏閑言閑語是免不了的。


    媚香樓自然比不上蘇蓉這邊的方便與自由。並且最主要的是,蘇蓉不用為日常用度費心,平時也沒有尋芳客騷擾。


    柳如是聽了,很是感動,蘇蓉言出真誠,說話中所含意思,她如何不知?她目下寄人籬下,處境尷尬,雖然她與李香君情同姐妹,但耐不住其他人的閑言閑語。


    她身為女子之身,在經曆了生活中的種種坎坷之後,特別是夜深的時候,柳如是不覺萌發了更深一層的自我審視和自我反省。


    她開始痛恨自己的女兒身,女人的軀殼太累,累得她自己做人都困難。心裏卻無限向往男子生活,經常自自艾自憐,恨不生為男兒。以便時下男子一樣參加科舉,為國出力。


    但是她很快又自我開導,自身本由蒼天造就,是沒得選的,本性豈能改變?


    她也認識到,女人也能千古流芳,曆史上不少女中豪傑之所以青史留芳,正是不畏艱難困苦敢與男兒爭高下,最終成就了一番功業!


    她關心時事,知道國家正是動蕩之時,唱著歌感歎道:人生苦不樂,意氣何難雄?走獵鄴域下,射虎當秋風。


    在這之後,柳如是不再因身為妓女的身份而感到悲哀,也不再因為從事低賤的行業而像一般女兒的那般羞愧。


    她要借著這個身份,廣交天下名士,找一位有誌郎君,協助他報效國家。


    目下,搬瀟竹館暫住,也不失一個好主意。


    她本是爽快幹脆之人,於是道:“蘅蕪高誼,姐姐甚為感動,這便承情了。”蘇蓉見柳如是答應,也很為開心。


    當下兩女竊竊私語,蘇蓉又把《桃花扇》按記憶朗誦與柳如是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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