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懷愧疚的高遠跟隨著國王的狩獵隊伍緩緩走出了臨冬城,在經過這位史塔克家族的次子身邊時,他向對方投去了一個歉意的眼神。即便他身後目送隊伍離開的布蘭,不一定會理解他這道眼神中所蘊含的含義。


    轉頭看向身後的臨冬城,一座殘破的高塔赫然出現在高遠的眼前,數不盡的烏鴉正在殘塔的上方盤旋。這座高聳的殘塔曾經是臨冬城中最高建築,最初是為了防止臨冬城受到敵人的偷襲而建造的。


    不過後來隨著臨冬城內外兩道厚重城牆的拔地而起,這座始建於築城者“布蘭登”時期的了望塔,便失去了它應有的作用。現如今更是已經徹底廢棄多年,原本的高塔在一百四十多年前,遭暴雷擊中並起火燃燒,導致頂端三分之一的塔尖部分,朝塔內發生了崩塌,自此以後始終沒有重建,於是變成了現在高遠所看到的模樣。


    在許多人的認知中,烏鴉的出現往往代表著厄運即將降臨,再加上被大火燒毀的殘塔,這所有不詳的預兆仿佛都在預示著,很快就會有不幸降臨在這座有著幾千年曆史的臨冬城之中。


    事實上這些預兆所代表的不幸,遠比高遠所預料的發生時間要更早一些。國王的狩獵隊伍僅僅離開臨冬城不過半天時間,就在狼林的邊緣,被凱特琳派來的臨冬城教頭羅德利克·凱索爵士給追上了。


    這位氣喘籲籲的臨冬城教頭幾乎是從馬背上摔下來的,他跌跌撞撞地來到麵色沉重的艾德·史塔克公爵麵前,為所有人帶來了一個不幸的消息。


    艾德·史塔克公爵的次子,布蘭·史塔克在他們離開臨冬城後不久,就被人發現從高聳的殘塔之上摔了下來。目前臨冬城的魯溫學士,和勞勃國王從君臨帶來的醫生,正在竭力從陌客的手中挽留他的生命。


    一直到深夜時分,收到這個不幸消息的艾德·史塔克,才心急如焚地趕迴了臨冬城之中。緊隨其後的除了高遠之外,還有艾德的長子羅柏、班揚、國王老友勞勃和臨冬城的守衛隊長喬裏。


    當他們進入臨冬城時,此時這裏已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之中。史塔克家族的次子布蘭從殘塔上墜下,而且還是國王勞勃造訪臨冬城的第二天,這就有些值得耐人尋味了。由於尚不確定布蘭墜樓到底是他自己從殘塔之上墜下,還是被人故意謀害。因此傷心欲絕的凱特琳,第一時間便憤怒地要求整個臨冬城進入戒嚴狀態。


    在臨冬城的各個角落中,都可以看到全副武裝的臨冬城守衛正在四處巡邏,他們被史塔克夫人要求禁止任何人在戒嚴期間進出臨冬城,除了外出狩獵的國王一行人之外。


    布蘭喜愛在臨冬城中四處攀爬,這在臨冬城中早已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了,史塔克家族的每一位成員都為此替布蘭擔驚受怕過。一個不足七歲的孩子,攀附在大人都為之腳軟的高牆與岩壁上,任誰見了都會為之感到擔憂。


    無論是布蘭的父親艾德,還是他的母親凱特琳,又或者是史塔克家族的魯溫學士,都曾極力製止過布蘭的這種冒險行為,但是都收效甚微。甚至對此無可奈何的艾德,都不得不默許了布蘭的攀爬行為,隻要不讓他的母親瞧見就好。


    在此之後,便輪到城裏的守衛為布蘭擔心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隻要他們發現了在屋頂或者高牆上的布蘭,都會吆喝追趕,以期將他從高處趕下來。


    可是守衛的這種追趕行為,卻被布蘭當做自己與哥哥們玩的貓捉老鼠遊戲。隻不過,這遊戲幾乎每次都是以布蘭獲得勝利而告終,因為那些守衛們可沒有像布蘭一樣,可以在城牆和岩壁上如履平地的本事。


    因此,對於今日布蘭從殘塔上摔下這一事,臨冬城的居民們並不感到意外,這隻不過是往日的擔憂在今日終究變成了現實而已。在這臨冬城中,除了傷心欲絕的凱特琳之外,包括艾德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有將這件事與國王勞勃的到訪聯係在一起,大家都更偏向於這是一樁不幸的意外。


    但是布蘭的母親凱特琳卻不這樣認為,她堅信自己的兒子布蘭並非是因為失足從殘塔上跌下的。布蘭在臨冬城的城牆與岩壁之間攀爬已經不是一兩天的時間了。他對於臨冬城中每一處,可以登高望遠的地點都了如指掌;哪裏有可供抓取與踩踏的磚石或者平台,即便是閉著眼睛他也了然於心,並且他以前可從來出現過從高處摔下來的經曆。


    所以凱特琳懷疑是有人將布蘭從殘塔上拋下去的,當她得知布蘭從殘塔上摔下來的消息之後,第一時間就下令封鎖了整座臨冬城。凱特琳不知道那個幕後黑手為何會選擇向布蘭下手,她的手中也沒有認定布蘭是被人謀害的確鑿證據,不過凱特琳的直覺告訴她,這件事情肯定不會那麽簡單。


    自己丈夫的國王老友勞勃,帶人親自造訪臨冬城的第二天,自己的兒子布蘭就從殘塔的頂端摔了下來,這世間哪裏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至於為什麽對方會選擇這麽做,這並不難猜到:


    這便要從勞勃國王此次不遠萬裏,親自造訪臨冬城得目的說起了,他是來邀請艾德·史塔克前往君臨城,擔任自己的國王之手的。


    似乎在這支跟隨勞勃國王來到北境的隊伍中,某些人並不願意看到艾德·史塔克接受勞勃國王的邀請,代替死去的瓊恩·艾林成為新任的國王之手。所以在第二天,當他們知曉艾德答應了勞勃國王的邀請之後,便選擇了向布蘭下黑手,以達到警示艾德的目的。


    至於他們為什麽不選擇向羅柏下手,而是看起來無關緊要的布蘭呢?這恐怕與那些家夥還沒有做好準備,與史塔克家族完全撕破臉皮的緣故有關。


    羅柏是艾德的長子,同時也是史塔克家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如果他們選擇向羅柏下手的話,無論他是否有所閃失,便相當於是向史塔克家族宣戰了。這位深受北境各大家族擁護的臨冬城史塔克公爵,如果不將幕後黑手給揪出來,恐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即便是在艾德的老友勞勃國王的竭力阻止下,艾德也會將整個維斯特洛翻個底朝天,甚至有可能再一次爆發新的“簒奪者”戰爭。這並不是沒有先例,上一次簒奪者戰爭爆發的原因就是,瘋王“伊裏斯”殺死了史塔克家族的現任族長與長子。


    所以作為艾德·史塔克次子的布蘭·史塔克,這個無辜的孩子就成為幕後黑手下手的目標。這既能達到他們威懾艾德·史塔克,迫使其放棄前往君臨任職國王之手的目的,又不至於使得艾德不顧一切的向他們發起報複。


    凱特琳首先懷疑的對象,就是長久以來一直與史塔克家族不和的蘭尼斯特家族,結合她妹妹萊莎·艾林寄給她的密信,凱特琳有理由相信,此次事件絕對與蘭尼斯特家族脫不了關係。


    看來前任首相瓊恩·艾林的死的確沒有那麽簡單,也許正如萊莎在密信中所說的那般,她的丈夫艾林公爵,正是被蘭尼斯特家族的王後或者其他人所謀害的。


    想想自己的丈夫即將南下擔任國王之手,凱特琳已經對自己昨晚勸說艾德前往君臨的事情有些後悔了,蘭尼斯特家族都敢在臨冬城向自己的兒子下手,那麽艾德如果真的前往了蘭尼斯特家族勢力遍布的君臨。


    那麽,還有什麽是他們所做不出來的呢?


    想到此節,凱特琳決定在自己的丈夫迴到臨冬城之後,便將這些猜測全部講述給他聽。她也想過要再次勸說艾德,讓他取消南下君臨擔任國王之手的決定,但是苦於艾德已經答應了勞勃國王的邀請,且自己的手中沒有證據能夠證明這一切,最終她還是打消了自己這一想法。


    況且,有債必償可不隻是蘭尼斯特家族獨有的脾性,無論幕後的黑手是否真的是蘭尼斯特家族,還是其他的什麽存在,既然他們敢在臨冬城向自己的兒子下手,那麽史塔克家族也必然要讓他們知道,招惹史塔克家族究竟會有什麽樣的下場。


    而報複幕後黑手的最好手段,就是讓自己的丈夫艾德南下君臨,憑借禦前首相所掌握的大權,將瓊恩·艾林的真正死因調查得水落石出,並最終將其繩之以法。


    對方如今在臨冬城中,即便是冒著暴露的風險也要阻止艾德南下擔任禦前首相這個職位,那麽就說明他們此刻已經開始害怕了。既然如此他們就應該反其道而行之,對方越是害怕什麽,那麽他們就越要如此去做。


    迴到臨冬城的艾德,並沒有第一時間前往主堡中看望自己的兒子。即便是艾德此刻的內心已經心急如焚,但是他依舊沒有忘記自己身為一名領主的責任,他首先是臨冬城的史塔克公爵,然後才是一名受傷孩子的父親。麵對此刻亂成一團糟的臨冬城,他首先要做的便是將城內混亂的情況穩定下來。


    艾德知道,即便是自己現在以最快的速度趕往主堡也無濟於事,最壞的事情已經發生了,無論自己如何痛心也無法挽迴了,他相信魯溫學士會竭盡全力去救治自己的兒子。


    於是剛剛進入臨冬城,立刻就察覺到了城內氣氛不對勁的艾德,皺著眉頭向身邊的守衛隊長喬裏下達了命令,讓他去解除了凱特琳所發布的戒嚴指令,隻留下了部分的守衛繼續在城內進行巡邏,一麵驚擾到隨國王勞勃來到北境的賓客們。


    在交代完這一切之後,艾德這才邁著匆忙的腳步朝著主堡的方向趕去,羅柏、班揚和國王勞勃也緊隨其後一同前往,高遠這次沒有選擇跟隨,而是默默地迴自己房間去了。即便是要向傷心欲絕的史塔克夫人表示同情,此刻前往也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這樣不僅起不到安慰的作用,反倒會加深對方的痛楚。


    布蘭的冰原狼一整晚都在臨冬城的主堡圍欄中哀嚎,嚎叫聲在這座古老的城堡上空迴蕩,如同一麵哀悼的旗幟一般,懸掛在城內每一個人的頭頂,在這冰冷的夜晚中,使得所有躺在床榻上的人輾轉難眠。


    當一夜未眠的高遠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窗外臨冬城的天空還是一片灰蒙蒙的,仿佛整個北境的天空都在為布蘭的不幸遭遇而默哀。在前往內堡大廳的途中,高遠遇見了雙眼通紅的班揚·史塔克,這位首席遊騎兵很顯然昨天也是一整晚沒睡。


    從班揚的口中,高遠得知了布蘭目前的情況,魯溫學士他們昨天一整夜都在對生命垂危的布蘭進行救治,直到不久前才剛剛結束。


    好消息是,魯溫學士他們已經從陌客的手中,暫時將布蘭的生命給搶了迴來。而壞消息則是,這個可憐的孩子目前仍舊沒有完全脫離生命危險,接下來他還將要麵臨一個極其危險的階段,隻有熬過了這個危險的階段之後,布蘭才算是真正脫離了生命危險。


    不過即便是布蘭幸運地活下來了,他最終能否從昏迷中蘇醒仍舊是一個未知數。現在可以確定的是,他下半輩子恐怕都無法再站立起來了。


    傷心欲絕的凱特琳自從布蘭出事之後,就一直守候在自己兒子的房間外,向她所信仰的七神進行祈禱。艾德·史塔克與國王勞勃兩人整晚都守候在凱特琳的身旁,在期盼得到一個好消息的同時,他們也擔心凱特琳會因為遭受不住突如其來打擊而倒下。


    深夜的城堡過道中冰冷刺骨,特別是在這北境的臨冬城之中。雖然它是一座在溫泉上建立起來的城堡,但是其通過管道輸送的熱水,隻能到達主堡中的各個房間之中,根本無法對守候在城堡過道中的凱特琳等人提供一絲的溫暖。


    同樣在主堡中守候了一夜的班揚,一直等到魯溫學士等人從布蘭房間中走出來,並仔細詢問了布蘭目前的身體情況之後,才選擇了離開。


    班揚此時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於是又冷又餓的他便來到了大廳中開始享用早餐。自從他們昨天在狼林的邊緣收到布蘭的噩耗之後,就一直沒有吃過任何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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