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到了周五,餘燕離開已經有一個星期了,可是依然沒有任何消息,葉姍幹著急卻沒有任何辦法。


    漸漸地,她也理解餘燕的做法了,她是怕即使自己不主動暴露她的行蹤,無意中被人發現,這樣也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她在心裏默默的祈禱,隻要她和孩子安好,葉姍也就放心了。


    7月25日,周一,就是她和趙誌剛離婚案開庭的日子。


    糾結了很久,葉姍周五下班的時候,還是給李冰打了電話,她說她想到看守所去看看趙誌剛,讓他戰友幫幫忙。


    關在看守所裏,本是不允許家屬探視的。但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隻要關係到位錢到位,哪有辦不成的事?


    李冰不放心,便陪著葉姍一起過去,一路上,都在追問餘燕的消息,葉姍據實以告,沒有絲毫隱瞞,說燕子是被鍾月娥逼得沒法了才逃離的,目前她也不知道她的任何消息。


    李冰聽完,歎了口氣。“燕子終究還是不信任我,遇到什麽困難都不給我說,一個人去麵對,其實,就算作為朋友,我也應該為她做點什麽啊。”


    葉姍懂餘燕,她說:“確實,燕子是不想欠你太多,這半年來,你為她做的,已經夠多了,她一直都很感激你。”


    不知不覺間就來到了金沙市看守所,很多人肯定以為看守所應該是修建在遠離市區的偏僻地帶,可是金沙市的看守所卻就在市區內。遠遠望去,讓人會以為是一個單位的辦公樓和大院。


    李冰的戰友把他們帶到了一間屋子裏,叫他們稍等一會,趙誌剛馬上就過來。


    十幾分鍾前,一個獄警來到監室,也沒多的話,把趙誌剛叫了出來。自從葉姍想辦法疏通關係以後,趙誌剛在裏麵的日子好過多了,挨打的次數越來越少,而且分配任務的時候也不用盡幹打掃廁所之類的事,甚至有時候還能偷偷得到一點改善的夥食。


    和馬佑軍同期的犯人好多都已經宣判之後去了監獄,後麵又陸陸續續來了一些,他反倒成了一個老人了,有時候還傳授新來的各種經驗和注意事項。


    從監室到提審室有不短的路,還要穿過一個操場,押送趙誌剛的獄警一路上並未說話,趙誌剛憋得心慌,忍不住問他,“我該交代的都交代了,怎麽今天又提審我?”


    獄警迴頭看他,話也不多,就一句,“你媳婦進來看你了,趕快的,別囉嗦。”


    就這樣簡短的一句話,卻一下讓趙誌剛心底徹底慌了起來。葉姍來了?她來看自己了?


    進來這麽久了,還第一次見到葉姍,雖然,無數次在夢裏夢到過她和孩子,可那終究隻是夢。想到這,趙誌剛的眼角甚至有些濕潤了,好久不見,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筱雨還好嗎?


    一下覺得這條路異常漫長,他想見,又有些不敢見。


    趙誌剛進屋來的時候,葉姍正埋頭緊咬著嘴唇,她也緊張和忐忑,她不知道兩人麵對的時候,到底該說什麽?有時候她在心底不停的反問自己,離婚雖然是趙誌剛提出來的,可是如果他不提出,是不是終究自己也會提出來?


    他是在幫她說出自己想說又不敢說的話,然後不讓自己良心上不安和自責,不是嗎?


    四目相對,一時,彼此都說不出話來。


    在這呆了兩三個月,趙誌剛明顯變白了,以前開公交車,整日都是風裏來雨裏去,皮膚曬得黝黑可也健康,如今,卻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白。


    “誌剛,你還好嗎?”


    對視良久,還是葉姍先說話了。


    李冰拉著他戰友說出去,讓他們兩人單獨呆一會。他戰友堅持了很久不答應,說這不合規矩,萬一出問題怎麽辦。


    李冰一把抓了他走出去,“去,少來糊弄我,能出什麽問題,他那案子再明了不過了,難不成還要串供不成。你也知道,他們周一離婚案就開庭了,就讓兩人敘敘舊,以後怕是沒有機會了。”


    “行吧,就十分鍾,這可是我權利的極限了,可不要再為難我。”


    葉姍千恩萬謝,心底充滿了感激。


    “老婆,對不起,你打我罵我吧,進了這裏麵,我才知道自己當初有多混蛋,這麽多年來,也是把你和筱雨給害苦了。筱雨還好嗎?她知道我現在在哪不?”


    看著趙誌剛悔過的樣子,葉姍也是一陣心酸,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那時候,自己那麽苦口婆心的勸導他,不要去借包穀豬的高利貸,可是被利益熏心的他,說什麽也聽不進去。


    “筱雨現在還不知道,我想能瞞一時就一時吧,等以後你在監獄那邊了,我就帶她來看你,你在裏麵好好改造,爭取早點出來。”


    葉姍還告訴他,他父親的病情在逐漸好轉了,現在已經可以帶著拐杖和母親出門買菜,“你也別太擔心了,父母那我也替你瞞著,等過段時間,我帶筱雨去看看他們。”


    趙誌剛潸然淚下。


    仿佛,他們不是來談離婚的,就是一對夫妻來敘舊一樣。葉姍本來想好了很多質問他的話,可是話到嘴邊卻又不忍心說下去,看著這個和自己生活了十來年的男人,她突然覺得自己並不了解他。到底是什麽原因,能讓他如此毅然決然的提出要和自己離婚呢?


    葉姍心底有強烈的感覺,趙誌剛對自己、對家、對孩子,依然有感情。


    兩人說著說著,就傷感起來,有一些生離死別的味道。在這個時候,好像以前對方犯的所有的錯,統統都可以原諒了,馬上就要離婚了,成了路人,就讓留下來的,都是美好吧。


    李冰的戰友在門外催他們了,他見多了這樣的事,已經有些麻木。


    趙誌剛站起來,說想給葉姍最後一個擁抱,葉姍心頭一痛,撲到了他的懷裏。


    兩人就那樣抱在了一起,眼淚漸漸濕透了趙誌剛的肩膀,他用手指給她輕輕抹去眼淚,在葉姍耳邊低語。


    “他對你好嗎?”


    葉姍的身子一下就僵硬了起來,用驚恐的眼神看著他。


    “誌剛……誌剛……我,我……你聽我說。”


    趙誌剛把手放到葉姍的唇上,示意她不要說下去,“我知道,我給不了你幸福,我希望他能給你,那麽我的退出也就有意義了。姍,我希望他能對筱雨好一些,這是我唯一的要求。”


    趙誌剛說完,主動拉開門走了出去,他的腦海裏又浮現出了那性感的蕾絲睡裙、停車場上曖昧的身影、和包穀豬打架時他說的那些有板有眼的話……


    “愛她,就給她自由吧!”這是趙誌剛如今唯一能為葉姍做的了。


    身後傳來葉姍帶著哭腔,壓抑的聲音,“誌剛,對不起……”


    對不起,能有何用?背叛就是背叛,欺騙就是欺騙,趙誌剛的心碎成了一片片,他似乎聽到了自己的心在體內滴血的聲音。


    他愛葉姍,從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就深深的愛上了,這麽多年裏,從來沒有變過。一直以來,他內心深處都深藏著自卑,覺得自己配不上葉姍,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渴望著成功,希望能賺很多很多的錢,讓自己心愛的女人過上好日子。


    但是,他僅僅就是個隻會開車的技校生啊,他沒有大的背景,也沒有出眾的本事,甚至,他也沒有一顆吃苦耐勞踏實的心。在這個浮躁的花花世界裏,漸漸迷失了自己,在投機取巧的心態驅使下,誤入歧途,愛上了賭博,從此一發不可收拾,走上了不歸路。


    “原來,他什麽都知道了?”這一刻,葉姍仿佛覺得自己被扒得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強烈的道德感讓她恨不能狠狠扇自己兩巴掌,她恨自己,趙誌剛就算有千般不是,自己也不應該如此背叛他啊。


    從看守所出來,葉姍一個人迴了趟原來的家,這個家很久沒住人,東西也搬得差不多了,看上去空蕩蕩的。要不了多久,就完全不屬於自己了,周一的離婚案,毫無懸念的房子是判給趙誌剛,然後在趙誌剛和包穀豬案子開庭的時候,房子就順理成章的抵給了包穀豬,從此,不管是這房子還是趙誌剛,都將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


    有些地方已經有蜘蛛網了,看上去便有些淒涼。筱雨兩三年前在牆壁上的塗鴉還在,歪歪扭扭的畫了三個人兒,用她稚嫩的字體在上麵寫著:爸爸媽媽和我。


    葉姍找了個刀片,瘋了一樣生生地把它們刮了下來,牆壁上的乳膠漆一片片掉落,終究變得斑駁,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樓下餘燕的家,也是黑燈瞎火的,不再會有人衝著她喊,“姍姐,你在嗎?趕快下樓來,找你有事呢。”


    才多久時間啊?她突然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放暑假,她們兩人還帶著筱雨一起,去雲南自駕遊了十來天,迴來的時候遇到暴雨,這些,仿佛就像才發生一樣。可是大家說散就散了,變得物是人非。


    方林打來電話,關心的問葉姍還好嗎?約她明天在出租屋見麵。


    “姍,我想你了,感覺最近你老是刻意的避開我,到底是發生什麽事了?”


    葉姍找了個理由,說周末要帶孩子少年宮上課,實在沒有時間見麵。


    “山人,對不起,等有時間和機會的時候,我們再見麵吧。”葉姍梳理著自己混亂的生活,她覺得,是時候規劃一下將來到底該怎麽過了,不能再這樣餛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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