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紀林薇兩人仍舊算是新婚,寢殿裏雖不是如大婚當日那般處處大紅,也仍是極為喜慶的。大紅底子的百子帳半掛著,兩人就這樣一彎腰站著,一半躺在床上微微仰頭,懷裏還抱著個孩子。兩唇相接,軟軟溫存著。燭光暈黃,偶爾劈啪輕響爆出燭花,將寢殿裏襯得越發安靜起來。


    好一會兒,蕭紀才離了她的唇直起身子,低聲笑道:“讓奶娘把他抱迴去睡吧,朕先去洗漱,一會兒就來,你先躺著。”


    蕭紀轉身去外頭洗漱了,林薇輕聲喚了在外頭候著的奶娘,把孩子交給她抱迴去睡。到底是又去尋了蕭紀,親自伺候他洗漱之後脫掉衣裳,兩人才一起迴了寢殿。


    直到上了床,掩下帳幔,蕭紀才問她:“你今日瞧著興致不高,為什麽?”


    “恩?”林薇怔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道:“這樣明顯嗎?”


    蕭紀笑著摟了她在懷裏,兩人躺在床上蓋著被子,他才道:“也不是很明顯,但是朕瞧得出來。”


    林薇想了一會兒,低笑道:“也不是別的事情,隻是今日我娘進宮來看我並辭行。想著他們明日就要去揚州了,這一去不知要幾年才能再見,心裏有些不舍。”


    蕭紀在被子下捏著她的手,慢慢道:“你爹朕有大用,眼下揚州鹽政非他不可。等他理好這一攤子事情,朕找到接手的人,就把他調迴京城,你就能見到他們了。”


    林薇微微側身枕在他肩頭,低聲笑道:“罷了。男兒誌在四方,便是我弟弟我也沒有管著他去哪兒的理兒,何況還是我爹。在皇上跟前,他先是臣子,然後才是我爹。為臣之道,自然是皇上需要他去哪裏就去哪裏的,我便是惦念,也總歸是出嫁的女兒,哪裏就能要一大家子人因著我的喜好而留在京城就為了離我近呢。”這番話說得蕭紀也是笑,他揉揉她的頭發,又側首親了親她的額頭,道:“你還有朕陪著你呢,朕這輩子總是離不了你太遠的,你不會是一個人的。”


    林薇聽得好笑:“人說少來夫妻老來伴,皇上這樣說原也沒錯。兒女都是將要離巢的鳥兒,總有一日要獨自展翅高飛,可不就剩你我夫妻相伴麽。”


    蕭紀先是笑,轉而想到先前她哄五皇子的樣子,又道:“我瞧你剛剛哄五皇子睡覺很有番樣子了,你從前在家時帶過弟妹?”


    “可不是,我娘要管家又要同別家的夫人應酬交際,日日都很忙的。林家人口又少,尤其是祖母去世後,家裏三個小的,我不知道照顧了多少迴。”


    “那等我們的孩子出世,你也算不得新手,自然能把他照顧得很好。”


    林薇聽得發笑:“皇上想的可真遠,咱們大婚還不足一月,你就在想著孩子了。”


    “怎麽就遠了?朕夜夜這樣努力,說不定這裏已經有了。”蕭紀口中說笑著,伸手去摸林薇平坦的小腹。林薇怕癢,被逗得咯咯笑。


    兩人說笑了一陣子,林薇摸著他下巴上的胡茬子問道:“我還沒問呢,那日你是為著什麽那樣大的火氣?把五皇子都抱我這裏來了?你準備讓我養到什麽時候呢?”


    蕭紀笑著握住她的手道:“你不是挺喜歡他的,我瞧著他也挺喜歡你的。這幾日你把他養得也很好,周貴人都未必有你對他這樣上心。”


    林薇被他逗樂了,輕笑一聲道:“他也是我的兒子,要叫我一聲母後呢,我自然待他上心。而且我是很喜歡他呀,胖乎乎的,可愛又乖巧,衝著我笑的時候心都要化了。但正是因為這樣,將心比心,讓他跟著周貴人也許會更好。雖然他現在還不懂事,不會說話,可有誰願意離開自己親娘呢?反正換我,我是不樂意的。”


    蕭紀也笑:“我那日原是因著朝政心裏窩著火,周貴人又沒有眼色,還跑到謹身殿來,謊報孩子的病情。朕自然惱得很,何況她明裏暗裏,都是在給你挖坑設套呢,你是心大不跟她一般見識,朕卻不能讓她這樣沒規矩。”


    林薇笑道:“這樣說來,皇上發火還有維護我的一份心在呢?”


    蕭紀睨她一眼,伸手去摸她的心:“你是沒心沒肺,誰讓朕偏偏要喜歡你。”


    “我怎麽沒心沒肺了?”林薇翻身壓在他半邊身子上,捏著他的臉要他說個明白。


    蕭紀也伸手捏捏她的臉,笑道:“宮裏的女人誰不盼著有個兒子,隻有你,朕送你一個你還往外推。”


    林薇白他一眼,翻身從他身上下來,道:“我是為著誰?那人才是沒心沒肺呢。”


    蕭紀哈哈大笑,把她壓在身下,居高臨下的俯視她,神色間十分鄭重道:“五皇子你再養兩個月,將來你不但是他的嫡母,還是他的養母。”


    “嗯?什麽意思?”林薇張口才問出來就被他低頭堵住了,模糊的聲音從唇縫裏溢出來:“不說了,趁著這兩個月,朕要好好努力,讓你早日懷上孩子好給朕生個嫡子。”


    林薇一時沒有get到蕭紀的腦洞,但是蕭紀既然說是養兩個月,那便是兩個月,還好不是趕著鴨子上架真的塞給她個兒子。


    第二日林家啟程迴揚州,林薇開始提前預演養兒子生涯。蕭紀似乎也越發忙碌了,偶爾林薇甚至覺得他心內十分煩躁,但是在她麵前從未多說什麽。林薇隻能以自己的方式幫助他緩解,比如讓小廚房變著花樣的給他做好吃的,他晚間若迴來的早抱著五皇子同他說說話,再比如同他說些開心的小趣事兒。


    也不知道是因為忙,還是因著蕭紀真的在貫徹讓她盡快懷孕生兒子的想法,一連兩個多月,蕭紀都是歇在坤儀殿,偶爾忙碌也是宿在謹身殿,都不曾往後宮裏去。連她月事那幾天都迴來坤儀殿抱著她一同入睡。


    蕭紀這般表現,叫後宮妃嬪越發猜忌不定,漸漸有皇後獨寵於後宮的消息傳來。再加上五皇子一直養在坤儀殿裏,周貴人禁足令兩個月過去也沒有解除,越發坐實了這條消息。


    初一那日,連林薇的外祖母賈家老太君入宮,話裏話外都是皇後得寵,整個京城都側目,賈家地位跟著水漲船高,許多平日不常來往的人家如今都開始走動。


    林薇一方麵敲打賈家,明著同賈母說,要他們謹慎行事,不得仗著她的名聲在外頭惹是生非,尤其是家裏的奴才得看好了。賈母連連點頭應了,如今她的身份是賈家最大的靠山,她的話眼下賈家還不敢不聽。另外一方麵,林薇對外頭盛傳她專寵的消息無動於衷,隻是蕭紀的表現讓她也開始疑惑起來,她隱隱覺得有些風雨欲來之勢。


    五月初五,正是端陽節,這算是林薇在宮中過得第一個節日。京城的天氣已經很熱了,林薇早已換上了夏季的宮裝。坤儀殿中日日都擺著冰盆,隻是不敢多放,因為殿裏還住著個已經快八個月的小胖團子。


    小孩子一天一個樣,五皇子如今明顯長了許多,已經可以滿炕爬了。他跟林薇也親近,若睡醒見不著她還會哭鬧。


    作為一個皇後,端陽節這樣的日子林薇顯然不能純享受,她得主持大局。幸好還未出嫁前便已管家多年,宮中雖然講究更多也更複雜些,也還不算能力範疇外的事情。


    這個時代民間普遍認為五月是個毒月,五日更是惡日,所以端陽節這日,民間家家戶戶都要貼上鍾馗像,掛上艾葉菖蒲,飲雄黃酒,遊百病,佩香囊,備牲醴。


    做為皇帝所在的地方,宮裏更是講究。皇帝這日要在頭上戴艾草尖,身穿藍棉紗袍、並以紅青二色繡上五爪龍。另外還要拴上五毒小荷包,林薇親手給他做的。皇後及宮中後妃這日頭上也要戴五毒簪、艾草簪,以及綢布製的老虎簪。老實說,這幅打扮叫林薇早上照鏡子時候險些笑場。


    除了以上種種,宮裏要擺“粽子供”祭祀天神和先祖,還要在交泰殿設“粽席”。隻上皇和蕭紀兩個人的桌子上,就要各擺一千二百個粽子,皇後桌上八百隻粽子,還有太妃、蕭紀的後妃,又有文武大臣們的。還有宮裏的太監和宮女們每人也可得一隻粽子。


    總之,為了滿足這一日宮廷裏對粽子的需求量,一個禦膳房的人手是遠遠不夠用的,林薇還臨時調入許多幫廚日夜來包粽子,不僅如此,她還得防備這日出亂子,萬一有人在粽子裏下個毒什麽的….總是,為了這些粽子,林薇忙活了好些天,粽子多到林薇都覺得看得眼暈。


    除了粽子宴,宮裏這日還有些小遊戲,比如“親教宮娥群角黍,金盤射得許先嚐”。大致就是把許多粽子放在一個大盤子裏,讓人們站在劃定的範圍內,用小角弓射,射中哪隻就先吃哪隻。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許多活動。例如要在南台的太液池演屈原沉江應節戲、以及福海內賽龍舟。


    在用完粽子宴之後,上皇、皇帝、皇後,後妃,文武大臣們啟程前往南台。南台在皇城西麵,亦稱西苑,是皇帝、後妃避暑聽政時的居住地。因其四麵臨水,襯以亭台樓閣,像座海中仙島,故名南台。


    一行人都去往南台,五皇子這個八月大的小娃娃不可能將他獨留在坤儀殿,因此林薇把他一起打包了。


    西苑占地麵積頗廣,內有三個相連的狹長湖泊組成太液池。池中有一島,即為南台島。通過石橋與岸上相連,橋南為仁曜門,門南為翔鸞閣,正殿七間,左右有延樓,是南台的最高點。


    翔鸞閣之南為涵元門,內為南台最大的建築涵元殿。涵元殿北有慶雲,景星兩座配殿。殿南又有藻韻樓和綺思樓。藻韻樓之東又有桐書屋和隨安室,其東北為待月軒和鏡光亭。綺思樓向西則為長春屋和漱芳潤。涵元殿之西為香扆殿,殿北又有兩層樓閣稱“蓬萊閣”。整個南台島因為有坡度,幾座殿閣都是錯落有致的,其中蓬萊閣的風景獨好,在二樓憑海品茶,是為一景。亦或住在翔鸞閣,觀整個南台的山石花草,水天一色,樓閣亭台,其於金碧輝煌之中擁水而居,秀美宜人之處隻談仙境亦不過如此。


    這日先是觀了龍舟,而後上皇、皇帝並兩皇之後妃都要在南台住上幾日避暑。上皇擇了翔鸞閣,帶著他的太妃們一起,居高臨下,一覽整個南台的景觀。蕭紀自然是入住涵元殿,並把慶雲,景星兩座配殿分給了親近的大臣辦公暫住用。蕭紀的後妃們則住在了藻韻樓、綺思樓、長春屋和漱芳潤,而林薇獨居香扆殿,並領著五皇子霸占了蓬萊閣做了日間休憩之所。


    皇後之寵讓眾臣側目,但林薇眼下心思並不在這裏,不知為何,她這日眼皮子一直在跳,總覺得有事情要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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