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麽?恨!


    當滿腔的愛意轉化為恨意的時候,人的感情總是能壓得住理智。


    就算是秦靳,也不例外。


    幽冥寒霜心經本是幽冥教幾百年傳下來的至高心法,想要練好本就不易,更何況內傷外傷夾雜,憂思過度,情緒激動的情況之下呢。


    走火入魔仿佛成為了必然,秦靳的性情,也是在那個時候發生了大的變化。


    他不在在乎一些人的生命,往往心情稍有不順便會直接下了殺手。


    他養傷無法出幽冥教,可是教中的勢力卻並非不能動彈,正道人士無端被殺於家中,人心惶惶之下,司空玦這個教主也是日日的辛勞。


    秦靳養傷兩年不見好,脾氣變得十分的古怪,身邊更是沒有其他的什麽人伺候,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有一個女人動了心思。


    那是一個婢女,仗著美色想要往上爬的人實在太多,明麵上的勾引沒有用,那麽生下孩子呢。


    那個婢女也是厲害,趁著秦靳醉酒的夜晚爬上了他的床,他雖然對女人沒有什麽興趣,可是意識昏沉之下,身體被撫|慰之下,又怎麽可能毫無感覺。


    那個婢女隱瞞的很好,甚至在秦靳醒來的時候隻是覺得身子疲乏,卻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麽事情。


    接下來的一年,正魔雙方簡直勢同水火,可是魔教勢大,竟是無法確認真正的兇手是誰,直到蛛絲馬跡之下發現了幽冥教的勢力。


    跟秦靳作對,本是司空玦最不願意的事情,可是他又殺了那麽多無辜的人,怎麽能放過。


    武林盟主號令之下,正派齊聚幽冥教山穀之外。


    而秦靳,看著空寂無人的大殿之上,跪著的那個女人手裏抱著的孩子,終是驀然發笑。


    他們都有了孩子,都是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讓孩子出生,是天意?還是人為,又有誰說的清楚。


    能生下他秦靳的孩子,又好好的隱瞞,直到生下來的時候才出現在他的麵前,在這麽多人的麵前讓他騎虎難下麽?


    這個漂亮的女人很聰明,可是又愚蠢至極。


    秦靳繞著她轉了兩圈,看著那繈褓中睡得安穩的嬰兒,在女人期待又恐懼的目光中,殺死了她。


    抱起那驚醒過來哭得聲嘶力竭的嬰兒,秦靳的指尖碰了碰那粉|嫩的臉頰,然後抱著他帶著人從後山出了幽冥教。


    大漠荒煙,偏偏有著幽冥教這片雪水孕育出的世外桃源,隻是光是那山穀的陣法,便不是在這些人輕易能夠破解的。


    你不仁我便不義,秦靳一路兼程,馬不停蹄的趕到了閩州的司空家族。


    空空落落的名門正派,所有的人都被調走的時候,又怎麽可能有絲毫的抵抗之力。


    那一夜的司空家火勢浩大,喊殺聲不斷,秦靳隻是抱著那個沉沉睡去的孩子,在火海之中漫步。


    血濃於水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即便他殺了他的母親,可是他仍然無比乖巧的能夠在他的懷裏沉沉的睡著。


    跨過燒斷的橫木,秦靳看到了那個生下了司空玦孩子的女人還有那個孩子。


    兩歲的孩子,眉眼處卻跟那個男人像極了,他似乎有些害怕,正躲在那個女人的懷裏哭個不停。


    秦靳不喜歡不乖的孩子,他甚至討厭孩子的哭鬧。


    可是秦靳殺了司空家所有的人,卻獨獨的留下了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哭得同樣的聲嘶力竭,然後被人帶走,秦靳隻是在那散發著餘煙的院中坐下,看著頭頂的月色,等待著那人的歸來。


    天色亮了,懷裏微微動了一下,秦靳看著懷中衝他發出不明聲音的孩子。


    他在衝他笑,雖然不知道他在高興什麽,可是卻單純的笑的如此的開心。


    若是在一處普通百姓家長大,隻怕他會生的玉雪可愛,人見人愛。


    可是,他偏偏投胎成了他秦靳的兒子,隻能自己愛惜自己。


    “秦——靳——!”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秦靳驀然一笑,知道自己等著的人來了。


    氣喘籲籲,卻偏偏快速的向他跑來,迎著那朝陽,在他的身後灑下了淡淡的餘暉,就像是第一次見麵的時候。


    隻是那個時候,他是想要救他,現在,卻是想要殺他。


    秦靳夾住了他的劍,看著他赤紅的眼睛微微一笑“盟主別激動,你的兒子,可還沒有死呢。”


    司空玦握緊了劍,問道“征兒呢,你把他弄到哪裏去了?”


    “你竟如此在意那個女人給你生下的孩子,”秦靳不滿道“這不,在我懷裏呢。”


    司空玦這個時候才看到他懷裏抱著的孩子,低頭看去,卻在注意力分散的那一刻,被身前的人一掌打到了胸口。


    血液的味道從口中湧|出,噴灑在地麵上,人也隻能半跪在地上,詫異的看著秦靳。


    秦靳隻是小心的將懷中的繈褓遮好,然後看著司空玦笑道“盟主大人看錯了,這可是我的孩子,你的孩子,早就被我的人帶走了,要是我高興地話,可以養他幾天,可是我不高興的時候,也可以把他丟到山溝裏去喂狼。”


    被最愛的人打傷感覺怎麽可能不難受,即使站在了如今的對立麵,司空玦的心裏,也從未有一刻放下過眼前的人,也正是因為放不下,才能看出這人的變化有多大。


    他的口齒很清晰,可是性情卻變得像是另外一個人一樣。


    “你想怎麽樣?”司空玦問道。


    司空家其他的人沒有迴來,想來是眼前的人日夜兼程趕迴來的,也有可能,就是眼前的人被放棄了。


    正道中人滿嘴的仁義道德,在得勢的時候欺壓他人,在沒落的時候就恬不知恥,往往若是有什麽利益紛爭,更是像是一群獸類一般,吃相極其的難看。


    如今,司空家被毀,他們一路同行,怎麽可能收不到消息,又怎麽可能趕不來呢。


    秦靳這樣仔細的分析給了司空玦說,可他卻總是喜歡為他們找理由“誰知道,你又不會趁著他們後方空虛去偷襲呢。”


    若非懷裏抱著孩子,秦靳都想要給他的大公無私鼓掌了。


    “那麽,為了你的孩子,為了你的武林的安靜,”秦靳蹲在他的身前摸著他英俊的臉頰說道“阿玦,你可以繼續跟我在一起麽?”


    “從你對無辜的人揮下屠刀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已經不可能了,”司空玦看著他決然道。


    秦靳臉上的笑意加深“傻阿玦,還是那般的傻,我隻是想要你的命罷了,背叛了我的東西,我才不要!”


    他的手指驀然收緊,卻在男人喘不上氣的時候驀然鬆開。


    秦靳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道“你自己了斷吧,隻要你死了,我就將所有的人撤走,再不侵犯中原武林。”


    他曾因為他隻是一次的腹中饑餓就那般的關懷著他,可是現在,他卻要他死,就這麽恨他麽?


    劍刺入胸膛的感覺很冷,刺骨的冷,可是司空玦隻是想要抓|住他的衣擺,求他再給他一個來生。


    若是來生,隻願再不對立,相守一生。


    血液濺在衣擺上沒有什麽感覺,就像是水珠濺落一般吧,秦靳看著那人倒下的身影怔怔的想著。


    來生?不會有來生了。


    秦靳蹲身下去,手掌拂過,將心愛的人的眼睛合上,然後笑著道“阿玦,我們今生就是一場錯誤,何談來生。”


    死亡可以消弭恨意麽?


    也許以前的秦靳可以原諒,可以放下,可是對現在的秦靳來說,這個人的死亡,才真真正正的將他沉浸在那段記憶中無法自拔。


    愛恨,生死,足以擊垮一個人的心,讓他萬劫不複。


    秦靳將自己的孩子放到了練武堂主那裏養大,卻將司空征,也就是後來的秦征帶在了身邊,成為了少主。


    這樣的地方,這樣的追捧,這樣的放縱,一不順心就可放肆殺戮的地方,將秦征培養成了一個懦弱卻又自私狠辣的人。


    這樣的人,將來一定會被人背叛,可是他又為什麽要去糾正他呢。


    秦靳自己也在這樣的環境之中成長,那個人的兒子,也該嚐嚐他的滋味。


    人無法選擇自己出生的性別和教派,不論你做的多好,這無法由自己決定的兩點,卻深深的影響著你的未來和別人對你的看法。


    那麽阿玦,你的兒子,又將如何麵對將來的武林,他真的很期待。


    而他自己的兒子,他想看看他們之間不同的命運。


    就像一個操縱者和看戲者一樣操縱著他們的命運,卻笑看他們的人生。


    這樣的日子很有趣,可是看不見的時候,心裏那種空乏和疲憊,卻被他當時深深的忽略了。


    江湖再起波瀾,新的武林盟主想要樹立威信,企圖再次踏足他這幽冥聖地。


    而秦靳,也在聯合碧落宮好友的時候,見到了那個即將被做成藥人的孩子——碧朱。


    誰能料到,那樣一個脆弱的孩子,竟能熬過那千百毒|藥解藥的澆灌,成為一個成功的藥人,殺了宮主而奪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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