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當菜香味兒飄到床畔,商青黛知道,那丫頭定要來拉她起身了,她連忙眯起眼睛,裝作小寐初醒的樣子伸了一個弧度很小的懶腰。


    “夫子,該起來吃飯了。”


    “嗯。”


    商青黛無心的一聲嗯才出口,便發覺尾音中多了一抹情不自禁的媚意,她連忙倉促地又接了一聲輕咳,生怕被那丫頭聽出方才尾音中的失態。


    杜若愕了一下,全當自己是聽錯了音,低頭也輕咳了一聲,連忙坐在床邊,準備扶商青黛起身。


    兩人都是聰慧之人,豈會聽不出那咳嗽是真是假?


    淡淡的曖昧氣味飄在兩人之間,商青黛慶幸阿若尚不知她眼睛已痊愈,杜若慶幸夫子還瞧不見她臉上的紅暈。


    當杜若將商青黛扶著坐到桌前,阿涼疑聲道:“咦?你們兩個這是怎的了?”


    商青黛坐直了身子,“嗯?”


    杜若連忙把話引到了一邊,“阿涼,你不是說餓了麽,快些吃吧。”


    “瞧你們兩個的臉都那麽紅,我擔心你們生病啊。”阿涼嘟囔了一句,可始終抵不住美食的誘惑,笑嘻嘻地拿起筷子,便夾了一塊雞肉美滋滋地往嘴裏送去。


    “吃飯說話,阿涼你當心嗆到。”商青黛冷了臉,故作正經地訓了一句。


    杜若斂了聲音,一手端起白飯,一手拿起筷子,坐到了商青黛身邊,準備先給她喂飯。


    “阿若。”商青黛喚了一聲,“你怎麽不說話了?”


    杜若搖搖頭,低聲道:“夫子,吃飯吧。”說著,杜若夾起一塊雞肉,小心地在飯上把骨頭挑去,分成小塊,喂向了商青黛。


    可是嚇到這丫頭了?


    商青黛的聲音柔了幾分,“阿若,我方才並沒有生氣,隻是提醒阿涼,小心些。”說完,便張口吃下了杜若喂來的雞塊。


    杜若眉心微舒,看向阿涼,“阿涼,你瞧,平日我就說你吃飯大大咧咧的,你還不聽,這迴連夫子都看不下去了。”


    “哈哈,若姐姐,你可嚇不到我,青黛姐姐明明還看不見呢!”阿涼說完這句話,驚覺自己似是說錯了話,連忙吐了吐舌頭,低頭默默吃飯。


    杜若看向商青黛,“夫子,你別怪阿涼,他……”


    商青黛輕輕一笑道:“在阿若心裏,我難道是這種計較的人麽?”


    杜若急聲道:“夫子,我沒有這個意思。”


    “咳咳,若姐姐,我吃飽啦,我先出去啦,這裏……就留給青黛姐姐教訓你咯!哈哈。”阿涼笑然說完,逃跑似的將碗一放,就頭也不迴地跑出了房間。


    “阿……”杜若想喚住他,可又想這孩子定是害怕被商青黛教訓,所以才匆匆吃完溜掉了。


    “阿若,我平日裏是不是很兇?”商青黛突然開口問了一聲。


    杜若淺笑道:“夫子待人不是兇。”


    商青黛側臉看向杜若,眸光若星,“那你怕我麽?”


    杜若靜靜看著夫子的眉眼,“不怕。”


    商青黛眉心一蹙,“哦?不怕?”


    杜若慌聲道:“不,我怕!”


    商青黛舒眉輕笑,“怕我什麽?”


    “怕惹夫子不快,怕醫術淺薄治不好夫子的眼睛,怕夫子有一日不要我了,怕……”杜若低下了頭去,聲音漸漸小了下去,說到最後那一句,卻死死咬住下唇,不肯說出來了。


    “阿若……”商青黛學著盲人的模樣,沿著杜若的手臂一路撫到她的臉邊,笑道,“我並不是氣量狹小之人,怎會常常不悅呢?”


    “夫子……”


    “我的阿若,他年醫術定是人上人,你若醫不好我,那這世間還有誰能醫好我?”


    “嗯!”


    “還有……”


    “夫子若是覺得我煩,我不會……這樣天天……天天……在夫子麵前轉悠的……”


    “嗬,我又瞧不見你轉悠,我怎會煩呢?”


    “那是?”


    “我……好餓呀。”


    杜若急忙道:“啊!是我不好,關顧著說話了!”她把碗筷再次拿起,溫柔地挑了一小口飯,喂向了商青黛。


    商青黛忍住了笑意,依著杜若,吃了一小碗飯菜。


    “喂了我這麽久,飯菜定是涼了吧?”瞧見杜若準備吃自己的飯,商青黛忍不住勸道。


    杜若搖頭笑道:“沒事的,我已經習慣啦。”


    習慣……


    商青黛心口又酸又暖,想到這幾月來,這丫頭都是這樣待她,這當中情意,日後該如何還償?


    杜若發現商青黛的沉默,解釋道:“夫子,我是真的沒事的,況且,這飯菜還沒有涼透呢。”


    “這個習慣不好。”商青黛冷聲開口,“不準再留!”


    “是,夫子!”杜若正色點頭。


    之前看見杜若這樣正經的表情,隻覺親切,如今這丫頭的表情再現,除了親切之外,更多了一絲莫名的歡喜。


    商青黛靜靜看著杜若把飯菜吃完,又靜靜看著杜若把碗筷收拾幹淨,隻覺得流年如是,莫不靜好。


    若是可以與她一起逍遙濟世江湖。


    若是可以與她這樣相守一世。


    若是可以……


    想到出神處,嘴角竟悄然揚起一抹沉醉的笑來。


    洗好碗筷的杜若剛好端著一盆熱水走進房間,恰恰瞧見了這沉醉的一笑,不禁怔在了原處,一雙清澈的眸子中湧起了濃濃的癡色。


    從不覺得羞澀這個字會如此灼心。


    當商青黛抬眼恰好看見了杜若的癡眸,兩個心狂烈的跳動,讓兩人這一霎的凝眸滿滿的都是曖昧。


    商青黛知道,若是再瞧下去,定要穿幫自己的佯瞎,她輕咳了兩聲,移開了目光,問道:“是阿涼還是阿若?”


    “是我,夫子。”杜若自覺失禮,低頭將熱水端到架上,打濕了帕子,又擰了擰,她有些慌亂地走了過來,“夫子,我給你擦擦臉,一會兒再打盆水來給你泡泡腳,隻要血脈暢通,你會完全好起來的。”


    “嗯。”商青黛輕輕點頭,由著杜若輕柔無比地給自己擦了臉。


    杜若又去打了一盆泡了艾葉的熱水,放在了商青黛腳下,彎下了腰去,溫柔地握住了商青黛腳踝,仰頭道:“夫子,我給你脫鞋了。”


    “嗯。”


    依稀之間,又想起那夜在灞陵,也是這丫頭給自己脫掉了鞋子,不覺心酥了幾分,商青黛忍住了笑意,故作正經地挺直了腰。


    沒想到,這一挺腰後,低頭看向杜若之時,卻看見杜若領口微鬆,清清楚楚地露出了當中粉色肚兜的半個繩結來。


    今日的阿若匆匆跨出浴盆,匆匆披衣,匆匆關門,她的玲瓏身姿又在商青黛腦海中重新浮現,更惹心酥心熱——當足底觸及熱水,商青黛不禁打了一個激靈,雙足在杜若手中輕輕一顫。


    杜若關切地問道:“夫子,可是水太燙了?”


    “不……不是水燙……”商青黛有些尷尬地搖搖頭。


    杜若舒了一口氣,低頭抄起一捧水來,淋在了她的腳背上,輕聲道,“夫子,若是真覺得燙了,一定要跟我說。”


    杜若這一動,整個肚兜的繩結都露了出來,清楚地落入了商青黛的眼底。


    “啊?說什麽?”再一次迴過神來的商青黛急忙應了一句。


    杜若搖頭一笑,“沒事了,夫子,泡會兒腳吧。”杜若將商青黛的雙足全部放入了熱水中,起身去拿幹帕子,準備過會兒幫商青黛擦幹淨。


    商青黛害怕自己這樣失態下去,“阿若,我有些倦了,快些扶我去床上歇息吧。”可這句話說完,又覺得好似哪裏有些不妥?


    本是一句簡單的話,可此時落在杜若耳中,杜若不禁想到的是另外一層意思。


    床上……歇息……


    想到這裏,杜若連連甩了甩頭,暗罵自己實在是唐突無禮,定了定神後,才拿著幹帕子走了過來,漲紅著臉幫商青黛擦幹淨的雙足,“夫子,你等會兒,我去給你拿雙幹淨鞋子來,再扶你上……額……去床上歇息。”


    終是明白那句話是哪裏不對,商青黛隻能低頭應了一聲,這頭是她先起的,也怪不得這丫頭。


    杜若悄悄地瞄了一眼商青黛,見她並沒有生氣的意思,反倒是雙頰紅得厲害,心頭明白,夫子定是知道她說錯了話,也不好說破於她。


    夫子不怒便好,不怒便好。


    杜若心虛得厲害,找了幹淨鞋子過來,給商青黛穿好,也不敢再多言,靜靜地伸臂去扶她起來。


    也不知是因為心虛,還是因為舊傷並未痊愈,就在杜若扶起商青黛的瞬間,商青黛隻覺得雙腿忽地沒了氣力,整個人撲在了杜若的懷中。


    觸手之處,一片綿軟。


    砰砰的心跳此起彼伏,已分不清楚,是自己的,還是那丫頭的?


    “夫子你沒事吧?”杜若隻覺得腰上一疼,還來不及意識到自己被“輕薄”的這一層,便急聲問向了商青黛。


    商青黛搖搖頭,“我……沒事……”


    “沒事就好,就好……”杜若舒了一口氣,扶著商青黛走到了床邊,小心地扶著她躺下——可是,就在杜若彎腰用力的瞬間,腰上的劇痛刹那讓她失了平衡,隻聽她驚唿了一聲,身子便朝著商青黛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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