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青黛撚了撚指間的銀針,調整好力道,對準了那姑娘鼻尖上的素髎穴,紮了下去,撚針轉了轉,便將銀針從穴位中抽了出來。


    昏迷的她眉梢微微一跳,似有轉醒的意思。


    商青黛悄悄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銀針針尖,並沒有發黑的跡象,心頭的疑惑更濃了幾分,她再給那姑娘把了把脈,方才虛弱的脈象突然有了活力。


    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商青黛從未遇到過這樣奇怪的脈象,也沒有遇到過那麽奇怪的病症,仔細思忖之時,昏迷的姑娘已經悠悠轉醒。


    “雲深……”她沙啞地唿喚燕雲深的名字,揉了揉眼睛,“我這是在哪裏?”


    “裳兒,你醒了就好!”燕雲深連忙坐在床邊,身後將她摟入懷中,感激地看向商青黛,“商小姐,謝謝你。”


    “其實我並沒……”素髎穴有迴陽之效不假,可這姑娘的病症她根本沒有醫治,商青黛想了想,還是忍下了要說出的真相,有些事她最好不要多管,畢竟涉及當今宋王殿下,沾了皇家的事,向來免不了血腥。


    姑娘看清楚這裏除了燕雲深外,還有商青黛三人,不禁往燕雲深懷中一縮,“雲深……這裏怎會有其他人?”


    燕雲深無奈地一笑,“你方才暈了過去,偌大的灞陵城,我除了找商小姐之外,別無他法。”說完,他又解釋了一句,“商小姐算是我的朋友,你放心,今日之事,我想她必定會守口如瓶。”


    那姑娘似是有些懊惱,“我又暈了麽?”


    燕雲深點點頭,憐惜地看著她,“你這身子是越來越不好了……”


    “雲深……”姑娘搖了搖頭,作勢要從床上下來,“我得迴去了,不然爹爹尋我不見,定會打斷翠玉的腿的。”


    燕雲深皺緊了眉頭,“我差小廝去府上通報一聲,看誰敢打翠玉?”


    “雲深,不可以,你我之事還不能讓爹爹知道。”姑娘篤定地說完,緊緊握住了燕雲深的手,“你是堂堂宋王,而我……”


    “也罷,等過了今年八月再說吧。”燕雲深心疼地說完,看向了商青黛,“商小姐,可否幫本王一個忙?”


    商青黛點頭道:“自然。”


    “我擔心裳兒的身子,其他人本王又不放心,能否請商小姐幫我送她一程?”


    “好。”


    “那本王先去備車。”


    “嗯。”


    燕雲深拍了拍那姑娘的手,“裳兒,你再休息一會兒。”


    “好。”


    那姑娘聽話地躺了下去。


    商青黛看了一眼後麵兩個看傻了眼的小丫頭,遞了個眼色,示意她們兩個隨她出去。


    床榻之上,那個叫裳兒的姑娘眯眼看著商青黛帶著兩個小丫頭退出了房間,那雙清亮的眸子染上了一抹猜不透的陰色。


    三人走到了湖心小築外,離門口的小廝約莫十餘步,終是停了下來。


    杜若忍不住問道:“夫子,那位姑娘到底是什麽病?”


    商青黛搖了搖頭,沒有直接迴答杜若,卻告誡道:“不管她是什麽病,你們兩個絕對不可以把今夜知道的事透露出去半句,可聽明白了?”


    “嗯。”杜若重重點頭。


    陳水蘇聽得心驚,連忙捂住了嘴巴。


    商青黛隻覺得心頭莫名地有些心悸,今夜進了這所別院,感覺有些人,有些事,已注定甩不掉了。


    杜若看著夫子憂心忡忡的模樣,也不知能做什麽幫上她,她轉頭再看了一眼那座湖心小築,心,也不安定地跳動起來。


    不多時,燕雲深已備好了馬車,吩咐丫鬟將那姑娘扶上馬車。


    “商小姐,請。”燕雲深彬彬有禮地向商青黛微微點頭。


    商青黛也福了個身,迴頭看向杜若與陳水蘇,“我們走吧。”


    “慢。”燕雲深給其他小廝遞了一個眼色,“這兩位小丫頭就不必去了,等你送完裳兒迴來,我自會派人送你們三個離開。”


    “殿下這是不信我的意思?”商青黛心頭一寒,冷聲道。


    燕雲深搖頭笑道:“商小姐不用擔心,本王不會傷害她們的,我隻想單獨跟她們兩個聊一聊。”


    “夫子,我會聽話等你迴來的。”杜若微微一笑,挽住了陳水蘇,“水蘇,來,我們就坐後門這裏,等夫子迴來。”


    燕雲深頗為驚訝地看了一眼杜若,又迴頭看了一眼商青黛,“商小姐,請。”


    商青黛不放心地再看了看杜若,杜若還是那樣微微笑著,一點不慌,也一點不怕,那句“聽話”,此刻更像是一句承諾。


    沒有多話,商青黛掀簾上了馬車,由著小廝打馬遠去。


    陳水蘇有些驚惶,她緊緊抓住了杜若的手,“小若,我有點害怕。”


    杜若搖搖頭,輕笑道:“水蘇,別怕,我陪著你。”


    “你不怕麽?”燕雲深走到了兩個小丫頭麵前,忍不住問了一句。


    杜若仰起頭來,定定看著燕雲深,“我相信夫子口中的朋友,定是守諾之人,更相信宋王殿下就是百姓口中的好王爺,自然不會做出殺人滅口的下等事來。”說著,杜若臉上的笑意深了起來,“況且,上次殿下於我有恩,爹娘從小就教我,要知恩圖報,我不會出賣殿下,殿下又怎會要我的命?”


    “本王看你不僅僅是一味中藥,還是個機靈的小丫頭啊,”略微一頓,燕雲深揮手屏退了其他小廝與丫鬟,“這樣,你們就不怕本王了吧?”


    陳水蘇終於舒了一口氣,感激地對著燕雲深起身一拜,“多謝殿下不殺之恩。”


    “看來這小丫頭嚇得不輕啊。”燕雲深笑然說完,索性坐到了杜若身邊,“本王算是有點明白了,商小姐一直讚你是可造之才,本王也覺得日後你若能進太醫院,定是我大燕之福。”


    杜若愕了一下,卻沒有去答燕雲深的話。


    燕雲深笑道:“本王自小就討厭殺戮,能寬恕者,必定寬恕,畢竟人命隻有一條,若非罪大惡極,決不下手取人性命,所以,今夜留下你們,本王並沒有威脅商小姐的意思。”


    杜若更是愕然。


    燕雲深笑道:“不是每次裳兒出事,都能有商小姐出手救她的,本王想,找你們,比找商小姐方便些,畢竟我若是找她勤快了,本王那皇兄就不愉快了,前幾日還黑臉敬了我一杯酒,嘖嘖,那酒不知道多難喝。”


    “我隻怕我的醫術不如夫子。”杜若的心宛若被冰刀削過一樣,當今天子看中的女人,她一個小丫頭,如何去護,又如何去留?


    燕雲深隻當她的黯然是因為害怕醫術不精,笑道:“有商小姐這般用心栽培,你的醫術,本王信得過。”


    杜若輕輕一歎,臉上的笑容已消失無蹤。


    燕雲深也跟著輕輕地一歎,他再看了一眼杜若,突然決定了一件事,忽地問道:“小若,你想知道裳兒是什麽人麽?”


    杜若猛烈地搖了搖頭,“這畢竟是殿下的私事……”


    燕雲深含笑看向了陳水蘇,“本王方才聽商小姐喚你水蘇,好像也是一味藥材吧?”


    “我……不……民女叫陳水蘇……”陳水蘇將頭壓得很低,雖說平日裏她像個野丫頭,可如今麵前的畢竟是當今宋王殿下,她入了宋王殿下的別院,又知道了宋王殿下喜歡一個叫做裳兒的女子,她怎能不驚,怎能不怕?


    “是個好名字。”燕雲深眯眼一笑,“水蘇,你想知道裳兒是什麽人麽?”


    說不想,那是假話。


    可是她怎敢如此放肆的說想知道,“民女……不敢……”


    燕雲深突地放聲大笑道:“說給你們聽也無妨!本王這些話也憋在心裏許久了,今日既然你們知道了一些,也不妨再告訴你們一些,就當你們陪本王分享一下心裏的喜悅。”


    “殿下……”


    “不聽本王的話,本王也是會罰你們的。”


    燕雲深斂了笑容,嚇了杜若一句,見小丫頭沒有再拒絕的意思,繼續笑道:“白丞相膝下一共有三位千金,裳兒便是小女兒白如裳。”


    杜若一驚,宋王府與丞相府聯姻,那可是門當戶對的美事,可為何方才白小姐會阻止燕雲深公開他們兩情相悅之事呢?


    陳水蘇小聲道:“殿下既與白三小姐相悅,為何不向陛下請婚呢?”


    燕雲深輕輕一歎,“白丞相是父皇在世之時選中的國丈,皇兄的皇後必須從這三位千金中選一位出來,若是我先皇兄一步請婚裳兒,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原來如此……


    杜若心頭的疑惑解了開來,如此身子不濟的三小姐,定不會被選中為後,待今年八月選秀結束,宋王殿下便能坦然請婚與三小姐共約白頭。


    “小若,你想什麽如此出神?”燕雲深看見杜若若有所思的模樣,笑然問道,“是不是覺得,即便是貴為皇子,其實很多事也是身不由己?”


    杜若點點頭。


    燕雲深倒吸了一口氣,笑道:“好在,再捱上數月,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杜若卻蹙緊了眉頭,為夫子的將來擔心起來。


    八月選秀。


    每年八月俱是選秀的大日子,被陛下看中的夫子,如何能抗旨不入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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