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爺在桌前側著身子,兩道目光略帶戲謔落在萬裕的身上。


    萬裕大步走上前,撩開袍子,一屁股坐在桌子另一方,顯得有些來者不善。


    “我的臉色為何不好,難道九爺你不知道。”


    “你不說,爺如何知道。”九爺一如既往,嘴角保持著那痞裏痞氣的笑容,“爺又不是你萬裕肚子裏的蛔蟲。”


    “鳳九爺,你別惡心我了。”萬裕今日是來找茬的,所以開口便不客氣。


    慫對了九爺幾句之後,眼眸一轉,目光落在楚蘅的身上,直接開門見山的開口:“楚姑娘,你既然將抹茶白米糕的配方賣給了萬珍樓,為何還要將孜然蔥油餅賣給迎客樓與仙來居,在孜然蔥油餅的衝擊之下,我萬珍樓這幾日的盈利並不是很好。”


    萬裕越說越氣,自己拎了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咕咚一口灌下去,消消火。


    “楚姑娘,我可是花了五千兩銀子購買抹茶白米糕的配方,你可不能這麽坑我。”


    打萬裕跨過柳氏美食齋大門的時候,楚蘅便已經猜到,他是為此事而來,心裏已經開始在琢磨應對之策。


    “萬掌櫃,我哪有坑你,我賣給仙來居,迎客樓的是孜然蔥油餅,這並未違法我與萬掌櫃之前的協定。”


    一句話,堵得萬裕啞口無言。


    茶水冰涼,很是能消火,萬裕又倒了一杯,咕咚灌進嘴裏。


    “楚姑娘,你要賣孜然蔥油餅給仙來居,迎客樓,我沒有意見,但是請你別在這節骨眼上,將孜然蔥油餅賣給仙來居,迎客樓。”


    起碼等他將五千兩銀子的本錢找迴來。


    “你可知道,仙來居,迎客樓這時候出新品糕點,對萬珍樓有多大的影響。”


    萬裕緊皺著眉頭,將事情說得十分嚴重,但是楚蘅知道,萬裕以五千兩銀子從她這裏買走抹茶白米糕的配方,絕對不會吃虧。


    萬珍樓起止大王鎮這一家,玉臨城的總號可比大王鎮這家分號生意好多了,萬裕將抹茶白米糕的配方發送到萬珍樓總號及各家分號,總號及各家分號一日的盈利,怕是都有五千兩。


    如此穩賺不賠的事,這個萬裕竟然還跑到柳氏美食齋來找茬。


    果真是個奸商。


    “萬掌櫃,這件事,我就管不著了。”楚蘅正了正色,挑眉眼神有些淩厲的盯著萬裕:“同為生意人,我隻問萬掌櫃一句,你會顧及合作夥伴的處境,放棄眼前大好的賺錢機會嗎?”


    憑萬裕的為人,定然是不會的。


    楚蘅這話很是攻心,萬裕一時無話可說,皺著眉頭,臉色不悅的迴視著楚蘅。


    良久之後,他才冷沉沉的開口:“楚姑娘,你若是這般,以後,咱們怕是沒法合作了。”


    “萬裕,你威脅我女人呢。”九爺起身,走到楚蘅身邊去,伸手將楚蘅一護,“沒法合作就沒法合作,我們仙悅食府,還不削與萬珍樓合作。”


    “仙悅食府?”


    萬裕眸色一變,一臉疑惑的表情。


    楚蘅將桌上草擬的菜單拿在手中,疊了起來,收入懷中,才眉梢一抬,對萬裕解釋著:“不瞞萬掌櫃,柳氏美食齋與不一般豬肉鋪合並,我與九爺準備經營酒樓生意,仙悅食府便是我與九爺商討之後,給酒樓取的名字,如萬掌櫃的願,以後,我們與萬珍樓還真就沒機會合作了。”


    不僅沒法合作了,還極有可能成為競爭對手。


    萬裕恍然大悟。


    難怪,難怪之前,他憑借三寸不爛之舌,都未能將柳氏挖到萬珍樓去做大廚,原來,楚蘅早有打算自己經營酒樓,留著柳氏的一手廚藝是為了自家酒樓做打算。


    想到九爺跟楚蘅雙劍合璧涉入這行,萬裕就有些頭大。


    雖然仙悅食府此刻尚還在籌備之中,但是他隱隱有預感,這仙悅食府必將成為大王鎮第四家名氣響當當的大酒樓,與萬珍樓,迎客樓,仙來居並列四強。


    鳳九爺,楚蘅,可真是兩位強大的對手。


    “恭喜楚姑娘。”嘴上說恭喜,但是萬裕臉上的笑容卻有些僵硬。


    若果真如他所料,這仙悅食府果真成為大王鎮首屈一指的大酒樓,勢必會分走萬珍樓,迎客樓,仙來居三家的客流,這是他不希望看見的。


    楚蘅生得一雙慧眼,萬裕此刻在琢磨什麽,她並不是毫無察覺。


    “多謝萬掌櫃。”瞧著萬裕臉上極為勉強的笑容,楚蘅莞爾抿了抿唇,客套的應付著:“仙悅食府後日開張,若是萬掌櫃得閑,歡迎萬掌櫃前來。”


    後日就開張了,萬裕心裏有說不出的鬱悶。


    “若是得空,我一定前來。”


    這話說得很是勉強。


    九爺最不喜歡這種,心裏分明很不滿,在人前,卻極力裝好人的人,尤其萬裕此刻麵對的人,還是楚蘅。


    “仙悅食府開張在即,爺跟蘅兒還有許多事要料理,便不多留萬掌櫃了。”


    九爺都下逐客令了,萬裕再厚的臉皮,也不好再逗留,簡單知會了楚蘅一聲,氣唿唿走了。


    楚蘅緊繃的神經一鬆,繼續與九爺商量如何製定仙悅食府的菜單。


    兩人商議了一下午,取了十幾道柳氏的拿手好菜,以及二十幾道方義生的拿手好菜,外加鹵肉,涼麵,抹茶白米糕,孜然蔥油餅,孜然烤肉串,冰鎮紅豆豆漿跟豆花,入菜單之中。


    鹵肉,涼麵,抹茶白米糕,孜然烤肉串,冰鎮紅豆豆漿跟豆花,紅燒獅子頭等按原價售賣,其餘新增菜肴的價格,楚蘅與九爺商討著定。


    商討妥了菜單的定製,不知不覺,太陽已經落山。


    大王鎮,菜市場人煙冷清。


    蔡六,趙麻子看著逐漸散去的人流,臉色越發的難看。


    “蔡六哥,天都快黑了,你趕緊想想辦法,不然,擱今晚上,這些鹵肉與紅燒獅子頭一準變味。”


    蔡六瞟了一眼,已經被太陽烤焦的鹵肉跟紅燒獅子頭,心裏急得跟貓抓似的。


    眼下天氣炎熱,就算將這一攤子的鹵肉跟紅燒獅子頭擱井裏凍著,第二天也不新鮮了。


    “蔡六哥,要不,咱們去找你那好兄弟幫忙。”蔡六正六神無主之時,趙麻子開了口,“你那好兄弟是迎客樓的大廚,讓他幫咱們牽牽線,興許能將這些鹵肉跟紅燒獅子頭賣到迎客樓去。”


    蔡六擰巴著眉頭,遲疑未應趙麻子。


    他可是拍著胸脯向自己兄弟保證了,鹵肉跟紅燒獅子頭這筆買賣一定好做,可是現在,生意開張,不但不賺錢,連本都收不迴來,他怎麽好意思再去迎客樓找自己的好兄弟。


    “老趙,你讓我好好想想。”


    “哎呀,蔡六哥,這有啥好想的。”趙麻子急得拍大腿,“趁著這些鹵肉跟紅燒獅子頭還沒壞,咱們去找你那好兄弟,由他牽線搭橋,興許能將這些鹵肉跟紅燒獅子頭賣去迎客樓。”


    蔡六道:“老趙,你覺得迎客樓的薛掌櫃好糊弄嗎?”


    “薛掌櫃自然是不好糊弄的。”趙麻子這下倒是聰明了,“隻要咱們倆不指望高價錢就行了,這些紅燒獅子頭跟鹵肉的味道並不差,咱們賤賣,薛掌櫃如此精明之人,不會不要,眼下咱們倆是走投無路了,把本錢收迴來就成了。”


    蔡六不甘心血本無歸,在趙麻子七嘴八舌的遊說之下,最終是同意了趙麻子的提議,前去迎客樓找好兄弟幫忙。


    兩人動作麻利收攤,駕著馬車往迎客樓而去。


    趕到迎客樓的時候,暮色已經降臨,迎客樓門前華燈高懸,在燈光的映襯之下,這迎客樓變得更加富麗堂皇。


    蔡六跟趙麻子將馬車停在迎客樓門前,看著燈光下,反著金黃色耀眼光芒的迎客樓匾額,有些望而生畏的感覺。


    這些年,他倆雖然存了些銀子,但是迎客樓這種揮金如土的地方,還不是他們能經常來的。


    “蔡……蔡六哥,咱們走後門吧。”


    如此奢華的場麵,令趙子廉咂舌。


    “晚間,迎客樓生意最好,咱們從正門進,萬一衝撞了客人,事情就更不好辦了。”


    “好。”


    蔡六也不敢大意,這些年,他們得罪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幾十個,萬一運氣不好,進去撞見一個,鬧起事來,那就麻煩了。


    兩人意見一致,趕著馬車繞到了迎客樓的後門。


    相比正門,後門就冷清多了。


    人多高的木門前,隻掛了一盞孤燈,蔡六叮囑趙麻子在門口看著馬車,自己從後門溜了進去。


    這後門是供送菜送木柴的商販走的,直接連通到後廚。


    晚間,沒有送菜跟送木柴的,後門也就冷冷清清,蔡六七拐八繞的,讓他走了狗屎運,竟然直接走到了後廚。


    後廚裏有些熱火朝天,十多名大廚,二十幾名打下手的夥計,忙得腳手不停,滿頭大汗。


    哆哆哆切菜的聲音,更是不間斷。


    蔡六站在後廚入口,伸長了脖子往裏麵看,見自己的好兄弟身上貼著圍裙,手持鍋鏟站在灶台前。


    “驢蛋,驢蛋。”


    驢蛋是蔡六那好兄弟小時候用的乳名,如今,他那好兄弟成了名氣響當當的大廚,入了迎客樓的後廚,倒是很少有人叫他這個名字了。


    蔡六賊眉鼠眼,探頭探腦站在門口,被一名打雜的夥計發現。


    那夥計便以為,這是哪個不知死活的東西,跑來迎客樓偷師學藝,於是乎,便不客氣的拎著一把菜刀朝蔡六走了過去,兇神惡煞挑了蔡六一眼:“喂,幹什麽的?”


    瞧著那夥計手裏磨得鋒利的菜刀,蔡六心頭一縮,趕緊解釋:“不要誤會,不要誤會,我不是來偸師學藝的,我是來找人的。”


    “找人?”那夥計將信將疑,手拎著菜刀舞了舞,“找誰?”


    這迎客樓的人,果真不好惹。


    蔡六有些心虛,結結巴巴的迴答著:“找驢蛋。”


    “我們這裏可沒有驢蛋。”那夥計將眉毛一橫,更是懷疑,蔡六不安好心,“雞蛋,鴨蛋,我們迎客樓後廚裏倒是有。”


    蔡六急了,伸手指向背對著自己的好兄弟:“我找他,他就是驢蛋。”


    那夥計順著蔡六手指方向看去,目光落在他那好兄弟的身上:“這是我們迎客樓的大廚齊師傅,可不是驢蛋,雞蛋,鴨蛋,識趣的,趕緊離開,否則,我叫安保過來將你攆出去。”


    蔡六那好兄弟姓齊,名喚齊天水,迎客樓的人都隻知道齊天水這個名號。


    “天水,驢蛋,是我,蔡六哥啊。”都見到齊天水人了,蔡六哪裏甘心無功而返,趁著那夥計不注意之時,扯開了嗓子對齊天水大喊。


    那喊聲終於壓過了鍋裏炒菜的聲音,齊天水扭頭一看,見蔡六神色緊張的被夥計攔在門外,便將手裏的活兒交給另一名大廚,朝著蔡六走了過去。


    “蔡六哥,這個時間,你怎麽跑迎客樓來了?”


    那夥計一愣,問齊天水:“齊師傅,這個人是你的朋友?”


    “沒錯,讓他進來吧,我有幾句話要給他說。”


    見齊天水點頭,那夥計嘴角肌肉扯了扯,憋住想笑的衝動。


    沒想到,堂堂齊大廚的乳名竟然叫驢蛋。


    蔡六瞪了那夥計一眼,跟隨齊天水到後廚的休息間裏。


    “蔡六哥,發生了何事?”瞧蔡六一臉不痛快的表情,齊天水便猜到,蔡六定是遇到麻煩了。


    蔡六有些不好意思開口,躊躇了片刻,才一五一十道:“驢蛋,鹵肉與紅燒獅子頭的生意出問題了。”


    “蔡六哥,那日,你不是拍著胸脯向我保證,鹵肉跟紅燒獅子頭的生意一定好做嗎?”


    齊天水看蔡六的眼神,有那麽一絲不信任,“莫不是,鹵肉跟紅燒獅子頭的生意太好做了,蔡六哥你不想分那一成利給我吧。”


    “驢蛋,你我兄弟多年,從小一起光著屁股長大,我怎麽可能騙你。”為了證明自己並未說謊,蔡六端著一臉悲痛欲絕的表情,“就算我騙趙麻子,也不會騙兄弟你,我真是遇到困難了。”


    齊天水這才信了他的話:“蔡六哥,以後,你別再喚我驢蛋了。”


    再怎麽說,如今,他也是迎客樓的大廚,驢蛋這個名字多掉他身份。


    “你遇到了什麽困難?兄弟我可能幫你?”


    蔡六等的就是這句話,一邊哭訴,一邊道:“天水,你可一定要幫幫哥哥啊,今兒個,哥哥與趙麻子在菜市場擺攤賣鹵肉跟紅燒獅子頭,生意本來挺好的,未料到,小福子那殺千刀的忽然出現,攪了哥哥的生意,哥哥一氣之下,朝他飛了一把菜刀過去。”


    “哥哥,你傷了小福子了?”齊天水眉心一緊。


    大王鎮誰都知道,小福子是九爺最得力的小跟班,九爺對小福子這個小跟班無比看重縱容,今次,倘若蔡六真的傷了小福子,這個忙,可不是他能幫的。


    蔡六微微搖頭:“哪能啊,我隻是想下唿唿嚇唬他,卻沒料到,沒嚇到小福子那殺千刀的,卻將其他顧客給嚇到了,導致根本無人敢去我那鹵肉攤子買東西。”


    齊天水惋惜一歎:“蔡六哥,你一向鎮定,為何今日這般衝動。”


    蔡六也納悶,為何自己今日這般衝動。


    “天水,菜刀我已經飛了,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但是我那一攤子的貨,得解決,不然就虧本了。”


    瞧他如此著急,齊天水也不與他繞彎子了,直接問道:“蔡六哥,你想讓我如何幫你?”


    蔡六道:“今兒那些鹵肉跟紅燒獅子頭挺好,天水,你能不能想辦法,讓薛掌櫃買了那些鹵肉跟紅燒獅子頭,至於價錢嘛,好商量。”


    今兒那些鹵肉跟紅燒獅子頭是齊天水清早去菜市場做的,味道好不好,齊天水自然知道。


    “蔡六哥,我隻能幫你牽線搭橋,引薦你到薛掌櫃的麵前,至於薛掌櫃買不買你手中的鹵肉跟紅燒獅子頭,我可不敢保證。”


    “好,麻煩兄弟了。”


    有希望,總比毫無希望好,蔡六收拾了一下情緒,跟隨齊天水去見薛才萬。


    正好,薛才萬此刻在檢查存放食材的庫房,那庫房離著後廚很近,齊天水知會了後廚一聲後,便領著蔡六離開了。


    “掌櫃的,齊天水求見。”


    齊天水走到庫房外,聽到裏麵有動靜,輕聲細語的請示了一聲。


    少頃,薛才萬的話音自庫房裏傳了出來,“進來。”


    得到薛才萬的允許,齊天水這才帶著蔡六走進庫房。


    蔡六小心翼翼跟在齊天水的身後,齊天水領著他到了薛才萬的麵前。


    薛才萬停下檢查庫房,收迴視線,挑了一眼齊天水:“齊師傅,有何事?”


    齊天水斟酌道:“掌櫃的,不是我找您有事,是我這位兄弟他找您有事。”


    蔡六這才從齊天水身後走出來,半抬著頭,含笑看著薛才萬:“薛掌櫃晚上好。”


    “是你,蔡六。”這蔡六的名聲,可算壞透了,連薛才萬這樣的大人物都能將他記住:“說吧,你找我有何事?”


    蔡六臉上的表情有些尷尬:“薛掌櫃,我手上有些紅燒獅子頭跟鹵肉,想賣給您。”


    薛才萬好整以暇的將他看著,眸子裏含著一絲嘲諷的笑容:“你覺得,我們迎客樓是收垃圾的地方嗎?”


    垃圾?這薛掌櫃的嘴巴可真毒。


    齊天水看著蔡六臉色忽青忽紅,急忙道:“掌櫃的,蔡六哥手上那批紅燒獅子頭跟鹵肉味道真的不錯,您不妨先看看貨色,若是不好,你不要便是。”


    這薛才萬一向看重人才,齊天水一手好廚藝,在他麵前,倒是能說上幾句話。


    齊天都這麽說了,他看蔡六的眼神柔和了幾分:“看在齊師傅的麵子上,蔡六,你先去將你的貨扛到迎客樓後廚來,我檢查完庫房,稍後來看看。”


    “多謝薛掌櫃。”蔡六麵上一喜,這便去拿貨了。


    迎客樓後門外,趙麻子等了許久,不見蔡六的人影,有些心急如焚。


    難道這一招行不通。


    正當他暗暗猜測之時,蔡六邁著疾步走來了,他急忙從車頭跳了下去,迎上去問蔡六:“蔡六哥,事情辦得如何了?”


    蔡六簡要將剛才發生的事,與趙麻子說了一遍:“幸好有驢蛋幫忙,否則,我早被迎客樓的安保給攆出來了。”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趙麻子拍拍胸脯,“那驢蛋兄弟可真本事,連薛掌櫃都給他麵子。”


    “那是。”蔡六一臉驕傲,然後催促趙麻子,“別磨蹭了,咱們倆趕緊將這些紅燒獅子頭跟鹵肉搬去迎客樓的後廚給薛掌櫃過目。”


    一番商量後,兩人卸車,旋即一人扛起一隻籮筐,往迎客樓後廚去了。


    將紅燒獅子頭跟鹵肉扛到後廚裏,兩人小等了片刻,便見薛才萬施施然走來了。


    “嘿嘿,見過薛大掌櫃。”


    等薛才萬走近了,趙蔡二人低頭哈腰的笑著與薛才萬打招唿,平日裏,如此很行霸道的兩人,此刻到了薛才萬的麵前,倒是規規矩矩的。


    薛才萬略點了下頭,表示應答,目光一轉,落在兩人麵前的籮筐上:“蔡六,你不是想讓我看貨嗎,還不將籮筐打開。”


    “好咧。”


    蔡六與趙麻子同時動手,揭掉籮筐上麵的蓋子。


    蓋子被揭開,一股鹵肉跟紅燒獅子頭的香味飄了出來。


    薛才萬吸了吸鼻子,不動聲色的將蔡六跟趙麻子看著。


    蔡六將籮筐挪上前一些,讓薛才萬看得清楚:“薛掌櫃,這一筐是紅燒獅子頭,八十斤,這一筐是鹵肉,七十斤。”


    “可以嚐嚐味道嗎?”薛才萬挑了蔡六一眼。


    “當然可以。”蔡六急忙點頭,先遞給薛才萬一隻紅燒獅子頭,然後才撕了一塊鹵肉遞上去。


    薛才萬品嚐過後,眸子眯了眯。


    “蔡六,趙麻子,這些紅燒獅子頭與鹵肉,你們打算如何賣?”


    蔡六自然不想虧本,一咬牙,便迴答:“便宜賣給薛掌櫃您,紅燒獅子頭一百五十文一斤,鹵豬蹄,鹵豬耳,鹵豬尾巴,鹵豬舌頭八十文一斤,鹵肉六十文一斤。”


    以這個價格賣出去,不會虧本,還能賺一些。


    可惜,他蔡六精明,薛才萬比他更精明。


    薛才萬笑了笑,伸手進裝紅燒獅子頭的籮筐裏,用手輕輕一翻攪,那些被日頭烤得有些幹焦,賣相大減的紅燒獅子頭暴露出來。


    “蔡六,趙麻子,你們自己看看這貨色。”


    蔡六,趙麻子尷尬得臉紅,可是,這還沒完,薛才萬又將手伸進裝著鹵肉的籮筐裏,同樣輕輕一翻攪,一些賣相不佳的鹵肉暴露了出來。


    薛才萬收迴手,取了帕子擦拭手上的油汙,然後挑眉看著趙蔡二人,語氣平淡說著:“這紅燒獅子頭與鹵肉的味道雖然不錯,但是賣相不佳,蔡六,你說的那個價,我給不了。”


    蔡六臉都綠了,痛心疾首的吸了一口氣,問薛才萬:“薛掌櫃,你覺得什麽樣的價格合適?”


    薛才萬不想耽擱時間,直接開門見山迴答:“紅燒獅子頭一百文一斤,鹵豬蹄,鹵豬尾,鹵豬耳,鹵豬舌一斤六十文,鹵肉一斤五十文,你若是覺得合算,這些貨,我都要了,你若是覺得不合算,那便算了。”


    這幹脆利落的說話口吻,真是半分討價還價的餘地都不留給趙蔡二人。


    “蔡六哥,賣了吧。”薛才萬肯要這些貨,趙麻子謝天謝地,生怕蔡六犯糊塗不賣,趕緊用手肘拐了拐蔡六的胳膊,“能賣一點錢算一點,總比賣不出去強。”


    蔡六是精明人,知道沒有跟薛才萬討價還價的餘地,再是不願意,也隻得咬牙點了頭。


    “成交。”


    “來人,過秤。”


    薛才萬招了招手,兩名打雜的夥計走來,扛著籮筐去過秤,少頃片刻,其中一名夥計迴來稟報薛才萬:“掌櫃的,除去籮筐,紅燒獅子頭八十斤,鹵肉四十斤,另外的鹵豬耳,鹵豬舌,鹵豬蹄,鹵豬尾一共是三十斤。”


    薛才萬取了自己腰上的玉佩,遞給那夥計,吩咐道:“紅燒獅子頭一百文一斤,鹵肉五十文一斤,鹵豬舌,鹵豬蹄這些六十文一斤,你帶蔡六跟趙麻子去賬房算賬。”


    那夥計答應一聲,拿著薛才萬的玉佩,領著趙麻子與蔡六往賬房去了。


    一刻鍾後,蔡六揣著十一兩八錢銀子從迎客樓的賬房裏出來。


    雖說今兒被薛才萬那黑心肝的狠狠砍了價,但是趙蔡二人依舊沒有虧本,如此輕輕鬆鬆便賺取了這麽多銀子,可比殺豬賣肉強多了。


    蔡六嚐到了甜頭,揣著銀子大步走時,心裏正在琢磨事情。


    這鹵肉與紅燒獅子頭的生意必須得做下去,就算與鳳九爺對著幹也要做下去。


    他走得飛快,步履帶風,不知不覺將趙麻子甩在身後老遠。


    趙麻子以為,他這是要卷銀子跑,急忙追了上去。


    “蔡六哥,你拿銀子走這麽快做什麽,你別忘了,還有我的四成分利呢。”


    “少不了你的四成分利。”蔡六停下腳步,取出銀子,給了趙麻子那四成分利,“你咋唿什麽,我剛才不過是在想事情,不知不覺走得快了些。”


    趙麻子對他的話,壓根不信。


    這蔡六賊精得很,所說的話,十句能有五句是真的。


    “今兒的鹵肉與紅燒獅子頭已經賣出去了,蔡六哥,你還琢磨什麽事情?”


    “老趙,你就跟娘們似的,頭發長見識短。”蔡六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今兒的貨賣出去了就完事了,明兒的生意,咱們不做了?”


    趙麻子道:“蔡六哥,你莫不是還打算賣鹵肉跟紅燒獅子頭。”


    蔡六指了指他手上的銀兩:“你不覺得,做鹵肉跟紅燒獅子頭的生意,比做生豬肉的生意好賺錢嗎,這麽好賺錢,咱們為啥不繼續下去。”


    “賺錢是賺錢,可是……可是那殺千刀的小福子今日砸了咱們的生意。”


    趙麻子實在擔心,繼續經營下去,會血本無歸。


    “蔡六哥,今兒個,咱們是運氣好,碰上薛掌櫃願意收下那些紅燒獅子頭跟鹵肉。”


    “老趙,你怎麽這麽沒屁眼,這也怕,那也怕,跟個娘們似的。”


    “我確實怕,我就那麽點積蓄,要是賠光了,我喝西北風去嗎。”蔡六經常罵趙麻子,趙麻子都習慣了,抓頭撓耳的笑著,“要不,咱們去找驢蛋兄弟商量商量,他是迎客樓的大廚,說不定眼光比咱們好。”


    蔡六正打算,將那一成分利拿去給齊天水,於是便對趙麻子點了頭。


    兩人去迎客樓的後廚,恰好,這時候,齊天水做完了幾道菜,正在休息間裏小憩。


    蔡六跟趙麻子打聽了一番,便直接去休息間裏找他。


    走進休息間,蔡六見齊天水手裏握著一把紫砂壺,坐在竹椅上休息,便摸出那一成的分利,遞向齊天水。


    “天水,多虧了你引薦,哥哥才能賣出那些紅燒獅子頭跟鹵肉,這一兩多銀子是你的。”


    齊天水毫不客氣的收下了。


    腰包裏揣著那一兩多銀子,有些重量。


    齊天水感受著這重量,不禁嘴角往上揚,臉上堆滿了笑容。


    “沒想到,賣鹵肉跟紅燒獅子頭這般賺錢。”


    他苦苦幹一個月,拿到手的工錢才六兩銀子,幫蔡六與趙麻子做鹵肉與紅燒獅子頭,一日便賺了一兩多銀子,照如此算下去,他一個月豈不是能賺三十多兩銀子。


    趙麻子冷哼一聲:“若不是那殺千刀的小福子搗亂,砸了咱們的生意,賺到的錢更多。”


    提到小福子,齊天水忽然想起一件事。


    “蔡六哥,麻子哥,我聽說,鳳九爺的不一般豬肉鋪與柳氏美食齋合並,兩人準備聯合開辦酒樓,兩人把酒樓的名字都取好了,叫什麽仙悅食府。”


    聞之,蔡六與趙麻子對看了一眼,兩人皆是一臉的嫉妒之色。


    同為屠夫,他們倆混得這般差勁,這都是鳳九爺那挨雷劈的害了他們,鳳九爺想開酒樓,沒那麽容易。


    蔡六那雙鼠眼中閃爍著恨意,“天水,這事兒,你聽誰說的?”


    齊天水道:“聽小山說的呀,那柳氏美食齋將孜然蔥油餅賣給了我們迎客樓,最近這幾日,小山每日都要到柳氏美食齋拿貨,聽到的消息,必然假不了,據小山說,那仙悅食府後日開張呢。”


    “後日開張,老趙,那咱們一定要去慶賀慶賀。”


    蔡六心裏打的什麽主意,趙麻子明白,他跟蔡六一樣,心裏痛恨鳳九爺,“蔡六哥,咱們一起去,咱倆一定要好好向九爺道賀。”


    齊天水瞟了兩人一眼:“蔡六哥,麻子哥,你們若是沒什麽事了,就趕緊離開迎客樓吧,我還有事要做,沒空陪你們。”


    趙麻子用手肘拐了拐蔡六,蔡六這才想起還有一件事要征求一下齊天水的意見。


    “天水,這紅燒獅子頭跟鹵肉的生意,哥跟趙麻子想繼續做下去。”


    “做啊。”齊天水嚐到了甜頭,毫不猶豫的支持蔡六:“這麽好的一樁買賣,定不能放棄。”


    蔡六重重歎了口氣,繼續道:“可是那鹵肉攤子的名聲讓小福子給敗壞了,哥跟趙麻子若繼續將攤子設在大王鎮菜市場,生意必是做不走的,天水兄弟,你在迎客樓做大廚,見多識廣,可否給哥出出主意,這鹵肉跟紅燒獅子頭的生意到底做不做得?”


    “做得,怎麽做不得了。”齊天水想了想,迴答蔡六。


    “在大王鎮菜市場賣不好,咱們換一個地方便是,那鹵肉與紅燒獅子頭的味道這麽好,換個地方,必能暢銷。”


    這確實是一條很好的出路。


    趙麻子跟蔡六麵上同時一喜,這麽好的一條出路,他們怎麽沒想到呢。


    “蔡六哥,驢蛋兄弟說的這個辦法好。”趙麻子稱讚的看了齊天水一眼:“要不,咱們直接把鋪子搬去縣城的菜市場裏。”


    蔡六認同,崇華縣比大王鎮繁華,富人也比大王鎮多,直接將鹵肉攤子搬去縣城菜市場,沒了不一般豬肉鋪這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說不定生意能紅火。


    “好是好,隻是縣城菜市場裏的攤位不太好弄到手。”


    “弄攤位這件事,包在我身上。”趙麻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正好有個表哥,在那菜市場做管理,明兒個,我去他麵前說幾句,讓他幫我們弄一個攤位便是。”


    “如此甚好。”攤位的事情解決了,蔡六麵上表情一鬆。


    趙麻子趁機提要求:“蔡六哥,我解決了攤位的事,盈利分成咱們是不是得重新談一談。”


    蔡六臉色一變,“老趙,你什麽意思。”


    趙麻子冷道:“所賺的錢,分一成給驢蛋兄弟後,剩下的,我與蔡六哥對半分,若是蔡六哥同意,明兒個,我便去崇華縣找我那位表哥,若是蔡六哥不答應,那這生意,咱們就做不成了。”


    蔡六臉上布滿陰雲,雙眼瞪著趙麻子。


    這個趙麻子,真是越來越狡猾了。


    “成,對半分就對半分。”深思熟慮後,他咬牙切齒的答應了趙麻子。


    “老趙,咱們把醜話說在前頭,若是你搞不定攤子的事情,利潤分成,咱們還安原來的。”


    趙麻子眉梢一挑,有些得意洋洋:“我老趙出馬,豈能搞不定,蔡六哥,驢蛋兄弟,你們就等著我老趙的好消息吧。”


    翌日,趙麻子一早進縣城,去找他那位管理菜場的表哥去了,下午的時候,他從縣城迴來,去蔡六家,告訴蔡六,攤位的事情搞定了,四日後,他那表兄便將位置頂好的一處攤子交給他。


    蔡六一聽,心頭大喜,當下便吩咐自家媳婦兒去酒館勾了兩斤燒酒迴來,與趙麻子一邊吃酒,一邊商量著明日去仙悅食府攪局的事情。


    趙麻子喝得微醺,臉紅得跟猴子屁股似的,一拳憤憤敲在桌子上,差點將桌子敲散架。


    “蔡六哥,那殺千刀的小福子砸了咱們的鹵肉攤,明兒個咱們也要去砸了仙悅食府的招牌,這般,我老趙才能解氣。”


    “對,砸了仙悅食府的招牌。”


    兩個深受九爺迫害的怨男,喝酒抱怨,最終,喝得爛醉如泥趴在了桌上,可憐了蔡六那媳婦兒,又要收拾家什,又要伺候兩個臭男人。


    那趙麻子因為醉得委實厲害了些,到天黑的時候,還不見醒酒,便留宿在了蔡六家裏。


    第二天響午,兩人直接從蔡六家出發,往東大街而去。


    今日,東大街上已經沒了柳氏美食齋與不一般豬肉鋪,這兩家合並,換上了仙悅食府的招牌,剛勁有力,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配上鍍銀邊框,十分霸氣上檔次。


    由於仙悅食府開業的緣故,饒是響午,陽光正烈,東大街上依舊熱鬧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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