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六跟他那兄弟正忙著做事,唯獨趙麻子趴在桌上胡吃海塞。


    先前,還一副嫌棄蔡六吝嗇的表情,此刻趴在桌上,吃得那叫津津有味,一臉享受。


    不得不說,這迎客樓菜肴貴,那是有道理的,普普通通的白蘿卜,在尋常百姓家裏,那是喂豬的,但是上了這迎客樓的餐桌,不僅味道鮮美可口,賣相還十分好,單是這道菜的刀工,起碼都值五錢銀子。


    “喂喂,老趙,你給我留些。”


    看著盤子裏的東西,一點一點的減少,蔡六皺起了眉頭來。


    趙麻子這才停住筷子,含著滿滿一嘴的菜,抬起頭來,尷尬的對著蔡六笑:“嘿嘿,沒想到,這陽春白雪,黃金滿屋,福壽安康這麽好吃。”


    “這裏是迎客樓,做菜的都是崇華縣鼎鼎有名的大廚,這菜肴自然好吃。”


    趙麻子如此說,蔡六那兄弟眉梢一揚,一臉高傲的表情。


    蔡六懶得理會趙麻子那隻會吃的家夥,撤迴目光來,繼續與自己的兄弟商量著:“兄弟,眼下天氣炎熱,豬肉不暢銷,我那豬肉攤子都快倒閉了,你可得幫幫我。”


    “蔡六哥,你有困難,做兄弟的自然想幫你,隻是……”蔡六那兄弟垂下眸子,盯著麵前的鹵肉跟紅燒獅子頭:“隻是這鹵豬耳與紅燒獅子頭,你可是在鳳九爺的不一般豬肉鋪買的?”


    方義生在崇華縣廚師這圈子裏,有些名氣,蔡六那兄弟,豈能不知,前兩日,鳳九爺耍了一些卑鄙無恥的手段,挖了萬珍樓的牆角,把方大廚他請到了不一般豬肉鋪做紅燒獅子頭這件事。


    蔡六本想隱瞞一些,豈料,趙麻子嘴巴快,說露了嘴:“沒錯,這一斤鹵豬耳跟這一斤紅燒獅子頭,可花了老子一兩五錢銀子呢,那殺千刀的鳳九爺,真是坑死老子了。”


    聞之,蔡六那兄弟當下就變了臉色,將麵前的牛皮紙袋子,推到了蔡六的麵前:“對不起,蔡六哥,這件事,兄弟我可幫不了你。”


    那鳳九爺可是崇華縣的大人物,連迎客樓的掌櫃見到鳳九爺,都要客客氣氣的,他一個小小的廚子,豈敢得罪這等人物。


    蔡六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瞪了趙麻子一眼,“老趙,你繼續吃,別說話。”


    瞧蔡六那不爽自己的表情,趙麻子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懊悔將頭低下去,繼續往嘴裏扒菜。


    “蔡六哥,兄弟我不能離開後廚太久,我先走了,你跟趙兄弟倆慢慢用。”


    蔡六那兄弟起身要離開,被蔡六一把抓住。


    “兄弟啊,哥哥也是走投無路了,這才想到這個辦法,你若是不幫哥哥這個忙,哥哥那豬肉攤勢必會倒閉,哥哥上有老母要養,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兒,你忍心看哥哥一家挨餓嗎?”


    當著趙麻子與自己兄弟的麵,蔡六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淚。


    他這般表演的功底,簡直不比那戲子差,趙麻子正往嘴裏塞了一口菜,瞧他這般模樣,忍俊不禁,差點被菜哽死。


    “蔡六哥,你別哭了,兄弟我幫你便是。”


    蔡六那兄弟與蔡六是一個村的,從小一起光屁股下河摸魚遊泳,一起玩泥巴,感情甚是深厚,瞧蔡六一把鼻涕,一把淚,要死要活的哭,他便於心不忍,重新坐迴了位置上。


    瞧兄弟坐下了,蔡六收住哭聲,眼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奸詐之色。


    “兄弟,哥謝謝你,待這事兒成了以後,哥一定不會少了你的好處。”


    “蔡六哥,咱們兄弟之間,不必說這些客套話。”


    “唉。”蔡六點頭應著,趕緊用筷子夾了一隻紅燒獅子頭,撕了一塊鹵豬耳往自己兄弟碗裏擱,“兄弟,這鹵豬耳跟紅燒獅子頭味道不錯,你嚐嚐。”


    蔡六那兄弟甚是仰慕方義生的大名,當下伸出筷子,先夾了紅燒獅子頭,輕輕咬上一口。


    頓時間,紅燒獅子頭鮮美的肉汁流進他唇齒之間,令他舌頭一陣顫抖。


    “這紅燒獅子頭比迎客樓的味道要好許多,難怪,難怪鳳九爺挖走了方義生,萬珍樓掌櫃萬裕會親自跑去不一般豬肉鋪找鳳九爺理論,丟失了方義生這麽好的一位廚師,對萬珍樓來說,確實是莫大的損失。”


    蔡六那兄弟如此誇讚這紅燒獅子頭,令蔡六心裏興奮。


    這紅燒獅子頭如此之美味,若能偷到配方,他蔡六就不愁以後賺不到銀子了。


    “兄弟,你別光顧著誇方義生啊,你好好品嚐品嚐,想想做這紅燒獅子頭需要到哪些酌料。”


    “蔡六哥,你先別急,這事兒是細活兒,得慢慢來。”


    吃了兩隻紅燒獅子頭,蔡六那兄弟才停住筷子,目光落在蔡六身上,“若是我品得沒錯,方義生做這紅燒獅子頭時,應當用了瘦豬肉,雞蛋,蔥薑蒜,香菜,醬油,紅薯粉,燒酒,竹筍,糖粉,胡椒粉。”


    蔡六特地前來迎客樓找自己的兄弟幫忙,身上自然是攜帶了文房四寶的。


    聽自己兄弟逐一報出做紅燒獅子頭的主料跟配料,蔡六高興得嘴角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急忙將宣紙鋪好,取了毛筆出來,將自己兄弟所說,逐一都記下。


    “兄弟,你不愧是迎客樓的大廚,哥哥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


    趙麻子終於吃撐,放下筷子,也將目光放在蔡六那兄弟身上:“兄弟,你確定,方義生做這紅燒獅子頭時,隻用了這些材料嗎?”


    “蔡六哥,你這朋友是什麽意思。”趙麻子質疑的話,叫蔡六那兄弟當下就變了臉,“既然不相信我,又何必找我幫忙。”


    蔡六氣得恨不得脫了自己的臭襪子,去堵住趙麻子那張臭嘴。


    “老趙,這麽好吃的菜都塞不住你的嘴嗎?”


    “兄弟,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趙麻子知道自己惹怒蔡六那兄弟了,擺出一張笑臉來趕緊賠罪。


    好在蔡六那兄弟與蔡六有光著屁股下河摸魚的情誼,並未做過多的計較,便拿了筷子夾起碗中的鹵豬耳吃。


    咬了那麽一兩口,隻見他瞪圓了一雙眸子,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停頓了一下,又繼續吃,大口大口將一塊豬耳吃進了肚子裏。


    “蔡六哥,這鹵肉的配方是誰發明的?妙,甚妙,咱們大風王朝,可沒這種吃法,發明這鹵肉配方的,一定是位廚藝高超的大廚。”


    蔡六道:“是誰發明的,我哪裏知道。”


    自己兄弟如此誇讚那鹵肉配方,令蔡六嫉妒得紅眼。


    鳳痞子是交了什麽好運,竟然弄到了這等絕好的菜肴配方。


    “兄弟,你快給我說說,這鹵肉配方裏都有些什麽香料?”


    蔡六那兄弟眯著眼睛,迴味了一番鹵肉的滋味,這才道:“草果,甘草,八角,冰糖,花椒,辣椒,蔥薑蒜,桂皮,茴香,米酒,醬油,應該就是這些了。”


    “兄弟,你別應該啊,給哥哥一個肯定的答案。”


    蔡六那兄弟是迎客樓的大廚,自然知道,哪怕是多一種香料,或者是少一種香料,按配方做出來的鹵肉,跟不一般豬肉鋪的都會有差別,他閉著雙眼,再一次迴味那鹵肉的滋味,半響之後,才睜開雙眼將蔡六看著。


    “蔡六哥,我肯定,這鹵肉配方裏就我剛才說的那些香料。”


    蔡六逐一記下,麵色大喜,“兄弟,辛苦你了,這段時間,你在迎客樓的活兒可忙?”


    今日來迎客樓,蔡六有兩個目的,一是偷取鹵肉跟紅燒獅子肉的秘方,二是學鳳九爺,挖人家大酒樓的牆角。


    “蔡六哥,你說這話,不會是想讓弟弟我離開迎客樓,去你那肉攤子幫忙吧?”蔡六那兄弟在迎客樓做大廚五六年了,掌櫃的薛才萬待他又極為不錯,他是舍不得離開這金窩窩的。


    “如果是這樣,蔡六哥,弟弟我怕是要叫你失望了,不是弟弟我不講兄弟情義,而是弟弟我也有一家子人要養活,斷不可少了迎客樓這份工錢。”


    “兄弟,你別誤會。”蔡六了解自己兄弟的個性,早知道,無法徹底挖他離開迎客樓,所以退而求其次,“哥哥隻需要你閑暇時,去哥哥那裏做事,並不是要你離開迎客樓,放心,咱們是自家兄弟,你去哥哥那裏做事,哥哥絕對不會虧待你,一個月賺的錢,分一成給你。”


    分一成?


    蔡六那兄弟有些心動。


    鹵肉與紅燒獅子頭做成功,蔡六那肉攤子的生意必不會比不一般豬肉鋪差,生意火爆,一個月賺的錢必然不少,就算分一成,那也是一大筆錢。


    “蔡六哥,你剛才說,分一成利給我,可是當真的?”


    “你我是兄弟,我怎麽會騙你。”蔡六拍著胸膛保證。


    “兄弟,你若是不相信,哥哥我可以立個字據給你。”


    正好有文房四寶在手邊,蔡六立下字據,白紙黑字,他那兄弟才將字據收起來,點頭應了:“迎客樓這邊,下午才有我的活兒做,上午,蔡六哥,我可以去給你幫忙。”


    偷取了配方,雇了廚師,蔡六心思轉了轉,又與趙麻子商量合夥之事。


    “老趙,反正咱們現在都沒有生意做,不如學一學柳氏美食齋與不一般豬肉鋪,將兩家鋪子合成一家鋪子。”


    蔡六手上握著鹵肉跟紅燒獅子頭的配方,趙麻子自然願意與他合作,當下便點了頭。


    “蔡六哥,咱們合作是可以,但是盈利後,如何算分成?”


    蔡六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對趙麻子道:“其中一成的利潤,我給了我這兄弟,剩下的九成利潤,老趙啊,咱們四五分,你四,我五,你若是同意,咱們就幹。”


    趙麻子皺起眉頭來,顯然是不滿意。


    “蔡六哥,你五,我四,這有欠公平吧,你別忘了,今兒個,我去不一般豬肉鋪買鹵豬耳跟紅燒獅子頭,遭了鳳九爺跟小福子多少白眼,還被那兩殺千刀的坑了銀子。”


    “老趙,你是有功勞有苦勞,但是鹵肉跟紅燒獅子頭的配方是我設法偷到的,大廚也是我雇的,我五,你四,有何不公平,你若是不滿意,咱們不合作便是。”蔡六如此精明之人,自然更不願意吃虧。


    趙麻子考慮了一番,最終咬牙點頭,“成,你五,我四,就這麽說定了。”


    他又沒有做大廚的兄弟,若是不同意,就算手上有那鹵肉跟紅燒獅子頭的配方,也幹不成事。


    “老趙,祝咱們合作愉快。”蔡六嘴角一勾,麵上露出得逞的奸笑。


    把趙麻子氣得心裏熱血翻騰。


    這狗日的蔡六,平日裏看著像老實人,奸詐起來簡直跟狐狸有得一比。


    “蔡六哥,配方已經到手了,何時開工做?”


    蔡六想了想,道:“老趙,咱們趕緊離開迎客樓,請位泥水匠去肉市那裏建一座灶台,今明兩日建灶台,後日,咱們的生意便可開張了。”


    “蔡六哥,你不打算置辦鋪子嗎?”蔡六那兄弟問:“那紅燒獅子頭跟鹵肉可是很高檔的吃食,擱菜市場賣,合適嗎?”


    蔡六道:“不必置辦鋪子,菜市場人流最大,不管是有錢人還是窮人,都會去菜市場,咱們將攤子設在菜市場,最是好。”


    趙麻子在肉市那裏待了許多年了,也不願意離開,這事兒便這麽定下了。


    兩人離開迎客樓後,便急急去找泥水匠了。


    ……


    此時此刻,驕陽尚未落去,熱滾滾的青石街道上,行人稀稀拉拉,若非夏蟬在指頭嘰呀嘰呀的鳴叫,這悶熱的夏季,就如同一潭死水。


    “田漢,莊秀雲,鋪子的租金,你們兩口子何時交?”


    嘣!打砸家具發出的一聲悶響,打碎了這和諧安靜的氛圍。


    一名膀大腰圓,牛高馬大的漢子往東大街十五號,田家餅鋪大堂裏一站,那兇神惡煞的表情,陰測測的眼神,頓時令田家餅鋪中的燥熱減去了幾分。


    彪頭大漢不是別人,正是東大街十五號店鋪的主人,姓苟,全名苟雄。


    苟雄塊頭大,直挺挺站在大堂內,腦袋頂距離天花板,就差幾尺的距離,個頭比田大牛還高,身材比田大牛寬。


    田漢,莊氏,田朵,田二牛在他麵前,顯得是那麽渺小柔弱。


    “狗熊兄弟,你……你再寬限幾日,我……我一定籌足了租金,給你送去。”


    田漢嚇得麵如土色,身子瑟瑟發抖,說話口齒不清晰。


    “老子叫苟雄,不叫狗熊。”苟雄朝田漢揮了揮沙包大的拳頭:“田漢,你個龜兒子,再叫錯,信不信老子揍你。”


    “苟雄,狗熊,不是一樣的嗎。”苟雄如此欺負田漢,田二牛看不下去了,“你要怪就怪你老爹,老娘,給你取了這麽一個名字,狗熊狗熊,真是笑死小爺我了。”


    “小兔崽子,老子看你是屁眼癢了,找打。”苟雄撲過來,就要給田二牛一拳。


    田二牛十幾歲,那身子還沒發育好,瘦瘦小小的,哪裏受得了苟雄一拳。


    見苟雄那沙包大的拳頭朝田二牛的臉揮去,田朵急忙抓了一把掃帚,毫無章法的揮動著,朝苟雄打去。


    “二牛,你趕緊閃開。”


    田二牛人小,動作敏捷,田朵這麽一喊,他拔腿就躲,躲開了苟雄的一拳頭,田朵揮著掃帚,一掃帚恰好打中了苟雄的手臂。


    這一掃帚可不輕,苟雄疼得嗷嗷叫,抓著掃帚,推了田朵一把,田朵身子一歪,一屁股摔在地上。


    “好你個田漢,好你個莊秀雲,你們拖欠老子租金就算了,還縱容田二牛,田朵打老子,老子現在很生氣,老子要抓你們去縣衙府見官。”苟雄氣洶洶說完,一隻手去抓田漢,一隻手去抓莊秀雲。


    兩人在他麵前,就是小蝦米,毫無反抗能力,被他拎著往外走。


    田二牛這下急了,滿頭大汗的問田朵:“姐,這可咋辦?”


    田朵比田二牛更著急。


    總歸是他們田家拖欠了苟雄的租金,一旦去縣衙府,他們不僅得償還苟雄租金,很可能,還會挨板子。


    “苟叔,你且慢。”思考一番事情的厲害之後,田朵不得不將態度放軟。


    苟雄停下腳步,拽著莊氏跟田漢轉身,“朵兒丫頭,你還想說什麽?”


    這大塊頭三十多歲,三年前,死了媳婦兒,至今還未找到續弦,此刻,他看田朵的眼神,有些色眯眯的。


    在他色眯眯的目光下,田朵眉頭皺起。


    先前,她不同意莊氏繼續經營田家餅鋪的原因有兩個,一是,莊氏根本不會經營,生意虧本,二是,店鋪東家苟雄對她不懷好意。


    “朵兒丫頭,你若是嫁給我,我不但免了你們的租金,還將這鋪子免費給你們使用,如何?”


    “我呸。”田二牛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看著苟雄那彪悍的模樣就想吐。


    “你這隻大狗熊,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虎背熊腰,胸部下垂,一片胸毛像雜草,張嘴說話,一口大板牙,還想娶我姐,我看你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如此犀利的形容,可把苟雄氣得臉都綠了。


    苟雄狠狠瞪了田二牛一眼,撂下狠話:“不嫁也行,你們給我等著。”


    “苟叔,二牛還是孩子,不懂事,我代二牛給你陪不是,請你見諒。”


    田朵這般好言好語,大狗熊臉色這才好看了幾分。


    見他臉色好轉,田朵繼續道:“苟叔,請你先別押我爹跟我二娘去縣衙門,我這就去籌錢,把鋪子的租金給你。”


    “好,朵兒,苟叔我等著你。”


    苟雄鬆開田漢與莊氏,走去一把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坐下,表情悠閑自在得很。


    這麽短的時間,他倒想看看,田朵那丫頭去何處籌錢,籌不到錢,最後還不得嫁給他做續弦。


    田朵瞟了田漢跟莊氏一眼,收迴目光,衝出田家餅鋪,急吼吼往柳氏美食齋奔去。


    此刻已經是下午,柳氏美食齋攤子上的東西已經賣得差不多了,楚蘅將最後這點生意交給了陶家姐妹與範秋華打點,自己拿著老爺子給的那本內經,坐在大堂裏看,至於九爺嘛,標準忠犬一條,正拿著蒲扇,坐在楚蘅身邊,給楚蘅打扇子。


    “蘅兒,可涼快?”


    楚蘅將目光移到九爺身上:“爺,你若是閑得蛋疼,就去幫小福子張羅生意,如今不一般豬肉鋪生意好了,小福子一人忙成狗,也怪可憐的。”


    “他皮糙肉厚,不怕。”九爺一隻手打著扇子,一隻擱桌上將下巴支起,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傻傻看著楚蘅:“爺就想和你多待會兒。”


    “咱們日日見麵,你看我這張臉,還沒看煩嗎?”


    九爺這塊狗皮膏藥,楚蘅覺得是撕不下來了。


    “不煩。”九爺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就算看一輩子,我也不會覺得煩。”


    一個人,張嘴就能說甜言蜜語,楚蘅還真是佩服。


    “九爺,這些話,你對多少女子說過?”


    九爺發誓:“蘅兒,我隻對你一人說過,若是有一句假話,我不得好死,下輩子投胎做豬,被你殺。”


    這誓言,雖然有些粗糙,但是楚蘅心裏卻甜著。


    “呸呸呸,我才不要做屠夫。”


    九爺調戲楚蘅調戲得正歡樂,田朵一雙眸子紅得跟燈籠似的,衝到了柳氏美食齋門口。


    範秋華正在給客人烤串兒,瞥見田朵紅著眼眶站在麵前,猜到是發生大事了,急忙開口詢問:“田朵妹妹,你這是怎麽了?”


    聽到範秋華這帶著關懷的語氣,田朵心裏頓時酸澀,滿心委屈如洪水爆發,傾瀉而出。


    “秋華姐,我想找蘅兒姐借點錢,蘅兒姐在何處?”


    範秋華側身指了指大堂:“蘅兒跟九爺在裏麵呢。”


    田朵擦了擦眼淚,疾步走進柳氏美食齋大堂,到楚蘅麵前。


    楚蘅聽到腳步聲,抬頭見田朵一雙眼睛通紅:“田朵妹妹,你怎麽了?”


    “蘅兒姐,你幫幫我,你若是不幫我,我就真的沒辦法了。”田朵撲到楚蘅懷裏,哇的一聲大哭。


    楚蘅擱下手裏的內經,將手移到她後背之上,安撫般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你先別哭了,先給我說說,發生了何事。”


    田大牛臨走之時,請求她照顧好田家餅鋪,尤其是照顧好田朵,為了這個承諾,她也不可能不管田家餅鋪跟田朵的閑事。


    田朵肩膀抽了抽,離開楚蘅的懷抱,擦了擦眼淚,語氣哽咽。


    “蘅兒姐,我家那鋪子不是租的嗎。”


    楚蘅點頭:“這個,我知道。”


    田朵繼續往下說:“我二娘手藝不好,又沒有經營鋪子的經驗,自開了田家餅鋪以來,不但不賺錢,反而日日虧本,我勸我爹跟二娘關了田家餅鋪,迴去寧溪村耕田,我二娘不同意,這不,如今虧得連鋪子的租金都交不起了,那鋪子的東家苟雄今日找上門,揚言說,若是今日不交租金,就要抓我爹跟我二娘去縣衙門,或者……”


    “或者什麽?”九爺最見不得人說話吞吞吐吐。


    田朵眼淚劈裏啪啦的掉:“或者我嫁給那店鋪東家,做那店鋪東家的續弦,便可以免了租金,可是蘅兒姐,我真的不想嫁給那頭大狗熊。”


    苟雄這號人物,九爺是認識的,深深覺得,田朵若是嫁給大狗熊,那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放心,有爺在,那頭大狗熊不敢強娶你。”


    得九爺這句話,田朵心頭那根弦頓時一鬆,遞上一道感激的目光給九爺。


    “蘅兒姐,你能不能借我一些銀子,不多,四兩銀子就夠了。”


    東大街十五號那鋪子一個月本是二兩銀子的租金,隻是他們田家已經虧得血本無歸了,借四兩銀子,餘下的一點,能買些米糧度日。


    楚蘅毫不遲疑的去取了四兩散碎的銀子,遞給田朵。


    “謝謝你,蘅兒姐。”


    田朵接過銀子,急著迴田家餅鋪,“我先迴去了,等我手上有錢了,就把這四兩銀子還給你。”


    楚蘅將她叫住:“田朵妹妹,我跟你一起去。”


    “爺正閑得發慌,陪你們一起去。”


    那苟雄不是一個好對付的角色,九爺可不放心,自己媳婦兒去應付。


    於是乎,三人離開柳氏美食齋,大步往田家餅鋪而去。


    田漢,莊氏,田二牛看見田朵身後跟著九爺與楚蘅,臉上紛紛是一喜。


    莊氏有種老命得保的慶幸感,急忙問田朵:“朵兒,怎麽樣,籌到錢了嗎?”


    “銀子是蘅兒姐借給我的,二娘,以後,你嘴巴積點德,少說蘅兒姐跟柳嬸的閑話。”田朵趁機說叨了莊氏一番。


    這種時候,莊氏自然不敢反駁什麽,笑嗬嗬順著田朵的話點頭。


    田朵掏出二兩銀子,伸手遞給苟雄:“苟叔,這是租金。”


    苟雄伸手去接銀子,趁機揩油,拉了田朵的小手一下。


    田朵渾身一陣惡寒,臉色憋紅,迅速將手收了迴來,“苟叔,請你自重。”


    苟雄拿著那二兩銀子在手中掂了掂,一臉不滿的表情。


    “朵兒侄女啊,你拿這二兩銀子,是在打發叫花子嗎?”


    “這鋪子一個月的租金不是二兩銀子嗎?”苟雄明顯想耍詐,田朵神色激動的將他盯著,“當初,我們租這鋪子時,說好的,一個月二兩銀子。”


    莊氏,田漢,田二牛紛紛神色激動的將苟雄看著。


    “大狗熊,你休想耍詐,當初,我們租這間鋪子時,可是與你簽訂了租賃協議的,白紙黑字,拿出來一看便知。”


    田二牛握著拳頭,若是塊頭有苟雄大,他定撲上去,扭住那大狗熊,狠狠揍他龜孫子一頓。


    那租賃協議在莊氏手上,田二牛這麽一提,莊氏反應過來。


    “對對對,我們有租賃協議。”


    莊氏狠狠剮了苟雄一眼,疾步走進後院,去自己裝衣服的箱子裏翻找了半天,將那租賃協議找了出來。


    “這就是租賃協議,白紙黑字寫著,東大街十五號鋪麵一個月租金二兩銀子。”


    “是嗎?”


    苟雄雙臂懷於胸前,好整以暇的看著莊氏手中的租賃協議。


    瞧他那表情,楚蘅眯了眯眸子,隱隱覺得那租賃協議有問題。


    她正猜疑著,苟雄得意洋洋的開了口:“莊氏,田漢,你們將租賃合同打開,仔細看看清楚了,再與老子說話。”


    莊氏大字不識一個,順手將那租賃合同交給了田漢。


    田漢識得幾個大字,接過來展開一瞧,頓時臉色煞白。


    “怎麽……怎麽會這樣?”


    當初簽訂租賃合同時,上麵分明寫著,東大街十五號鋪麵一個月的租金是二兩銀子,怎麽現在變成了二兩金子。


    一兩黃金等於十兩銀子,二兩金子,豈不是二十兩白銀。


    田漢拿著租賃合同的手都是顫抖的。


    把他們田家的房產,田產都賣了,也湊不齊這二十兩白銀。


    田漢手臂顫抖,臉色煞白,一臉生無可戀站在那裏,田朵,田二牛,莊氏總算意識到事有變故了。


    田朵與田大牛,田二牛一起上過幾日私塾,也識得幾個大字,急忙移步到田漢身邊去,目光瞟向田漢手中的租賃合同,霎時間,她的表情與田漢如出一轍。


    田二牛去看了租賃合同,當下氣得去抓了菜刀,砍向那苟雄。


    “王八蛋,你敢耍詐,就你這破爛店鋪,一個月的租金能值得了二兩金子。”


    俗話說,兔子急了會咬人,此刻田二牛就是一隻被惹急的兔子,那爆發力十足,揮舞著菜刀,嚇得大狗熊左躲右閃,累得他滿頭大汗。


    知道田二牛不會真的砍死那大狗熊,楚蘅與九爺便事不關己,待在一旁看著。


    等田二牛發泄夠了,停了下來,楚蘅瞥了那大狗熊一眼,才走向田漢:“田叔,可否將這租賃合同給我過目一番。”


    “行行行。”田漢連說了三聲,急忙將租賃合同遞給楚蘅。


    如今,楚蘅就是他們田家的救命草,若是楚蘅不出手相助,那他們田家就真的完了。


    楚蘅接過那租賃協議,仔細看了一遍,又上手摸了摸,沒發現什麽異樣。


    “給我看看。”


    九爺伸手過來,楚蘅將那租賃合同遞了過去。


    九爺開口,苟雄覺得這聲音視乎有些熟悉,扭頭看向楚蘅身邊,當看見那霸氣酷炫的玄鐵麵具時,他身子頓時一僵。


    大王鎮第一痞子鳳九爺為何出現在此?這痞子與田家餅鋪是何關係?若是這痞子與田家餅鋪關係匪淺,那今日這二十兩銀子,他怕是拿不到了,不止拿不到銀子,還可以得罪這煞星。


    在苟雄緊張擔憂的目光下,九爺接過那租賃合同,隨意掃了幾眼,嘴角揚起,展露一絲迷人的笑容來。


    “雕蟲小技而已。”


    瞧他嘴角那略帶騷氣的笑容,楚蘅便知,這件事是難不住這痞子了。


    九爺挑了楚蘅一眼,吧啦吧啦分析給楚蘅與田家人聽。


    “這張宣紙是用藥物處理過的,待爺變個戲法給你們看。”


    上次,鳳燁送來破解月氏遺書那藥水還有剩下,今日,正好派上用場了。


    九爺將那租賃合同還給楚蘅,道:“爺要先迴去離苑取樣東西,你們先在這裏等著爺,大狗熊,你也等著爺。”


    “……是。”


    此時此刻,苟雄根本不想再訛詐田家人,趕緊拿了二兩銀子散人,可惜不敢違抗九爺的交待。


    九爺出了田家餅鋪,去不一般豬肉鋪套了馬車,駕著馬車風風火火往離苑而去。


    半個時辰未過,九爺便駕著馬車迴到了田家餅鋪。


    見他胸有成竹的大步走進來,楚蘅抿了抿唇,將租賃合同遞上去。


    九爺接過租賃合同,挑了那苟雄一眼,從懷裏取出藥水,緩緩的灑在那租賃合同之上。


    半柱香的時間,原本被藥水隱藏的字,逐漸顯示出來,金子二字反而消失不見。


    九爺瞧了一眼,伸手將那租賃合同遞給田朵:“田朵姑娘,你可以跟這頭大狗熊理論了。”


    田朵接過租賃合同,頓時底氣十足。


    “苟叔,你竟然利用租賃合同耍詐,現在證據確鑿,我若是將你告上公堂,你說,青天大老爺會如何懲治你這種奸詐狡猾之人。”


    田二牛斜了大狗熊一眼,涼涼道:“這種坑蒙拐騙的行為,乃是重罪,按我大風王朝的法律,到了縣衙公堂上,起碼得重打三十大板,坐牢三年。”


    “沒錯。”莊氏那腰板也直了,惡狠狠的盯著苟雄。


    “打三十大板,坐牢三年那都是輕的。”


    田漢剛才被苟雄嚇得屁股尿流,此刻逮到修理苟雄的機會,豈能放過。


    他朝著苟雄撲去,不怕死的去擒苟雄的一條手臂:“走,我們去公堂上說理去。”


    俗話說,民不與官鬥,苟雄脾氣在狠,那也是懼怕官府的,更何況,還有鳳九爺為田家餅鋪撐腰,這要是到了公堂之上,他不挨板子才怪了。


    “嘿嘿,田漢兄弟,有事,咱們好好商量。”斟酌了事情的利弊,他嘴臉立馬變得友善,哂哂笑著拉住田漢的手,“咱們也算朋友一場,去那公堂做啥。”


    “呸!”莊氏吐了一口痰在地上:“誰跟你這隻大狗熊是朋友了,他爹,咱們占理,一定要去公堂,請青天大老爺主持公道。”


    話畢,莊氏揮膀子衝上前,與田漢一起去擒那苟雄。


    九爺這個煞星在場,大狗熊又不敢還手,一臉無奈,最後無奈的求九爺。


    “九爺,苟雄實在不知,這田家餅鋪與你有關係,苟雄錯了,你幫苟雄說說好話吧。”


    九爺挑了大狗熊一眼:“大狗熊,現在有兩條路擺在你麵前,一條路是公了,那就是押你去縣衙公堂,讓陳金寶斷案,一條路是私了。”


    “私了,私了。”九爺都敢直唿縣太爺陳金寶的大名,去公堂,那不就是找死。


    “九爺,不知要如何私了?”


    “你問爺做什麽。”九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表情。


    苟雄心裏狠狠咒罵了九爺一頓,哂哂笑著,將目光移到了田漢,莊氏那邊。


    “田漢兄弟,要如何私了,你說說。”


    聞之,莊氏一副貪婪的嘴臉,搶先開了口:“二十兩銀子,我們肯定是不會給你的。”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苟雄哪裏還敢肖想那不義之財。


    莊氏繼續道:“這間鋪子,你還得繼續租給我們,一個月的租金五百文。”


    “這可不行。”苟雄一口迴絕莊氏的要求。


    他這間店鋪在主街之上,鋪麵又有那麽寬敞,隨隨便便租出去,一個月也有二兩銀子的租金,五百文,莊氏倒是會異想天開。


    “租金太低了,我太虧了。”


    莊氏貪婪的嘴臉不變,冷哼一聲:“不行那就算了,咱們現在就去縣府公堂,請青天大老爺做主。”


    “二娘,既然人家不願將鋪子租給咱們,咱們就不租了,退了鋪子,迴家好好耕地去。”正當苟雄一臉焦慮時,田朵開了口。


    就算租金一個月五百文,莊氏廚藝差,加上不會經營,怕是連五百文租金都付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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