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子,都是騙子……”


    劉賀崩潰的坐到龍位之上,喃喃如行屍走肉。


    “什麽隻侍寢過一次,那個賤婦,從一開始就在騙朕!”


    林默耳邊充斥著劉賀的罵聲,可他的心裏,無數個問題仿佛滾水表麵的氣泡一一爆裂開來。


    春雪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誰的?


    是先帝,還是另外什麽人的?


    再有,就是霍光這麽做的動機到底是什麽?


    劉賀之於霍光本就是傀儡,霍光何必要再立一個孩子?難道是對劉賀的表現不滿意?那他直接廢掉劉賀便好,甚至殺掉都並非不可能,為何要大費周章重新扶持一個連話都不會說的孩子呢?


    “林兄!你倒是說句話啊!”已經崩潰的劉賀用懇求的語氣說道:“這是動搖大漢國本的事!你不能放任不管啊!”


    “我怎麽管?那孩子又不是我的!”


    林默迴懟了劉賀一句,待對方安靜下來,才說道:“還好,剛剛你最後表現的還算恭順,大將軍應當不會起疑。”


    劉賀不解:“不會起疑?!他大搖大擺的闖進朕的寢宮,強行塞給朕一個太子!這還不是起疑?”


    “可他畢竟沒有立刻廢了你。”


    林默至今不願在劉賀麵前提到這個“廢”字,可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麵對這可能發生的結果。


    也許茫茫之中天命自有定數,劉賀想逃,也逃不掉。


    “先別慌。剛剛不是說了,宮中有底檔記錄宮嬪侍寢,也許查一查,能夠發現一些端倪。”林默分析道。


    “還查什麽?”劉賀垂頭喪氣問著。


    “自然是查誰給你帶了綠帽子!”林默歎了口氣。


    林默的話沒有錯,盡管大將軍對劉賀的信任已經大打折扣,但是終歸沒有否定劉賀這個天子。林默假托是天子想要查看先君冊立太子的禮數,便帶著張安的弟子,調出了宮中的底檔。


    宮中的底檔被抬進了劉賀寢室,很多甚至放不進去,還要留在門口。


    麵對如山的竹簡,劉賀麵露難色:“這得查到什麽時候啊!王吉,去讓張師傅帶著弟子們來,一人百卷去查……”


    “不可。”林默奪過劉賀手中的竹簡,按在手中。“這些是宮中秘聞,即便是陛下的親信,也不能隨便與聞。這是為大漢好,也是為陛下好,更是為這些忠心耿耿的勇士們好。”


    劉賀點頭,再次用更加尊崇的眼光審視起眼前的竹簡山。他們要即將揭開的,不僅是春雪侍寢的事實,更會牽連出太多塵封起來的醜聞與秘密。越少人知情,對雙方來說都算是一種保護。


    “那就王吉留下吧,林兄?”


    林默點頭,提著宮燈翻開了第一卷底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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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漢的宮廷檔案製度還不完備,處於草創階段。


    後人常說用來記載皇帝生活的起居注,據說最早就是起源自漢武帝時的《禁中起居注》。後來到了漢明帝時,也有《明帝起居注》,但這些起居注多為宮廷內部自行編撰,一般負責起草的都是日常陪伴皇帝左右的郎官、常侍,甚至是識字讀書的宦官。


    這些負責整理宮內文庫檔案的人,整體上被稱為“中書”,其主官稱中書令。史書記載,司馬遷中年以後,因學識過人,故以太史公的身份擔任中書令,是為中國曆史上第一位中書令。


    後來直到晉朝時,開始設立起居令、起居郎、起居舍人等官員來編寫起居注,其後一直到清朝,各朝代都曾有起居注的撰寫。但是,由於動亂等原因,這本身未成為一個持續性的製度,在清朝以前的起居注,大部份均已不存。


    此刻,林默手捧著的宮中底檔,恰恰就是追溯至武帝年間,可以被稱為曆史上第一份正式的宮廷檔案,是貨真價實“內部資料”。


    不過在這些浩如煙海的文字中找到有意義的內容,也不易於海底撈針。自先帝劉弗陵登基以來,霍光和上官桀爭權,導致這些直接對皇帝負責的工作處於無人領導的狀態。


    負責記錄內檔的朝臣今天是霍光的舊部,明天是上官桀的學生,後天又換成了桑弘羊提拔的計吏。總之就是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誰都搶著記錄己方的成績,沒有人去真正秉承對曆史負責的態度,做好內檔的管理工作。


    庫房裏的竹簡要麽就是年份錯放,相鄰的兩分甚至隔了十年以上,讀起來頗不連貫;要麽就是內容上彼此衝突,五月份說年初大旱,到了年底,又說年初發過洪災。更有甚者,一些竹簡的綁線都被老鼠嗑斷,簡片散落,不知情者根本無法拚湊複原。


    對此,林默除了塌下心來一個字一個字的去讀,去辨,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


    “謔!原來當年趙婕妤進宮時,手中真的有玉鉤啊!”


    “哎,林大人,原來當年淮陰侯是被蕭丞相騙進未央宮的啊!”


    “喔,你看這個,大將軍原來生有隱疾,本被世宗所嫌,後來竟然被冠軍侯治好了才能侍奉禦前。這冠軍侯還會治病啊……”


    一開始,王吉還為隨手翻到的宮中秘聞興奮不已,可是後麵越來越多的文字在他眼中愈發擁擠不堪時,他也終於明白了這件工作的枯燥。


    夜色沉靜,溫室殿的鼓樂聲早已停息,隻有角落裏計時的滴漏嘀嗒嘀嗒,應和著君臣三人疲憊的哈欠,還有一聲聲失望的歎息。


    整整三天,君臣三人就這麽坐在竹簡包圍從中,將一座書山一卷又一卷的搬空,再在旁邊立起一座座新的書山。


    第四天,當第一縷晨光刺破宮窗時,已經眼圈深黑的王吉打出了此生最長的一個哈欠,他疲憊的合上了手中最後一卷竹簡,放到了身邊最近的書山頂上,發出了大功告成的歎息。


    “王吉,去找後廚要一瓣臭蒜吧,好遮一遮你的口氣。”


    劉賀也是一臉疲憊加上一臉油膩,打著哈欠將手中的竹簡放到一邊。他從小到大也沒讀過這麽多書。


    林默也看完了手中的檔案,揉著僵硬的脖頸。


    “陛下不必取笑王中尉,此刻我們君臣三人都是疲憊至極,也是肮髒至極。先從王中尉開始吧,有沒有什麽發現?”


    王吉揉了揉眼睛,盡力讓自己打起精神,轉身將一摞被挑選過的竹簡推到二人麵前。


    “這件,上麵說內侍韓嫣曾為世宗侍寢,翌日世宗榻上有血跡……陛下,林大人,你們說大將軍會不會年輕時也是以此道上位?”


    林默和劉賀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這個口說無憑,啊,謠言,謠言……”王吉尷尬換了一個,低沉道:


    “這個呢?大將軍之子霍禹,曾於長安街頭縱車疾行,後與人相撞,馬車上發現兩名赤身裸體的女人!後羽林軍至,此事不了了之。你們說,大將軍會不會為了掩蓋這件事……”


    林默和劉賀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哦,這長安日日都有權貴之子橫行無度,見怪不怪,見怪不怪……”


    林默道:“王中尉,我們要找的是後宮的部分,你說的這些,作用不大。”


    王吉尷尬道:“那這一摞就都沒什麽用。後麵這幾卷,是說先帝曾和方士學房中之術的,也沒提到宮嬪。”


    “哎,王吉,朕當年沒讓你當文官,真是有識人之明啊。”劉賀說著,將自己發現的竹簡推到前麵。


    “什麽也逃不過朕的慧眼,好好看看吧。”


    林默一聽,劉賀這是發現線索了,連忙打開最上麵的竹簡。


    密密麻麻的篆字倒映在他眼眸中,那是他從未想到過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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