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閣的掌櫃是個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正在櫃台後麵專心致誌地擺弄算盤。


    “掌櫃的,我想問問方才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姐姐買了塊玉佩,你可記得?”長安敲了敲櫃台問。


    那掌櫃的抬起頭來,滿麵堆笑:“小小姐,我這裏每日進進出出的十歲的小姐多了去了,我哪能每個都記住?”


    “是個梳了飛天發髻,渾身首飾能把人眼睛晃花的姐姐。”丁翎容在一旁笑眯眯地補充。


    “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掌櫃的恍然大悟,“是有個這樣的小姑娘買了一塊玉佩,你們問這個做什麽?”


    長安道:“那位姐姐執意要買那塊玉佩,讓人不得不好奇,這毫不顯眼的玉佩,莫不是內裏有什麽玄機不成?掌櫃的,你同我們說道說道,我們也想買一塊。”


    “玄機倒沒有,不過那塊玉佩是西戎來的東西,不是我們京都所產。”掌櫃道。


    “西戎?西戎又有什麽特別的……街邊的攤子上也有西戎來的東西。”丁翎容撇嘴道。


    “小姑娘,既然是擺在我們琳琅閣的東西,怎麽能和尋常攤子上不入流的貨比呢?”掌櫃的捋著他的山羊胡:“這塊玉佩上的雕紋,是十多年以前西戎一個已經覆滅的部族所有,現在已經很難尋到了。就是你們想買也買不到了,在這琳琅閣裏麵,也就隻有那一塊罷了。”


    出了琳琅閣,長安還在思索,韋朝南的女兒要那隻有一塊的玉佩是為什麽?莫不是她和西戎有什麽關係?


    丁翎容推她:“想什麽呢……你若真的想要,我寫信給我爹,讓他這次迴來帶一塊給你就是了。”


    “我隻是好奇罷了,你想啊,那個姐姐渾身的珠光寶氣,卻為了一塊下等的玉佩來和我爭搶,這難道不奇怪嘛。”


    “許是她看上那少見的花紋了呢?那種雕紋雖然簡陋,但確實是獨特,我真是從未見過。”丁翎容轉了轉眼珠,一拍手:“我想到了,你迴去把那個花紋畫下來,等我爹迴來了,我幫你問問,他一定知道。”


    “畫下來?你也太高看我了,那麽短的時間,我哪裏記得下來?”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不行,上次咱們打賭,你在一炷香內背了半本論語不是?這點花紋你倒記不住了?”


    長安無奈,“是背了半本論語不錯,可是我一個轉身忘得一條都不剩了。”見丁翎容不善地瞪著她,隻好又改口:“我迴去試試就是。”


    兩人邊聊邊走,上了二樓去見丁夫人。


    “可看上什麽了,隻管和伯母說,”丁夫人見她們上來,問長安,“多買幾件迴去,你病中也好解悶。”


    “母親,她都好的差不多了,能蹦能跳的……”


    “你別插話,”丁夫人斥道,又柔聲同長安說:“你母親說了,你如今還需要靜養,不能多跑動的,你們要是選好了,伯母這就送你迴去。”


    長安和翎容對視一眼,眨巴著眼睛:“伯母,侄女還想去旁邊的百草堂看一看。母親的藥是在那抓的,我想親自去看看,才能安心。”


    丁夫人不同於顏氏,是個直腸子,與其編個借口來騙她,還不如直言相告。左右她去藥店是為了母親,並不是做什麽壞事。


    果然,丁夫人聽了沒有一絲反對,反而誇長安孝順,要親自陪她去百草堂。


    柳長安對百草堂並不陌生,前世裏她纏綿病榻,璃王府倒是請了幾次百草堂的人來為她看病。


    百草堂的東家姓白,很少露麵。店裏免費招待各地遊醫,因而坐堂的醫生也多是各地的名醫。京中人家有什麽疑難雜症,尋常郎中解決不了,就會想到百草堂。


    進了店中,迎麵是一個直通房頂的巨大藥櫃,上麵數百小格,每格都放著不同的藥材。櫃子把百草堂分為前後兩進,前廳抓藥,後廳看病。


    守在櫃台後頭的是個麵龐方正的青年,見到長安一行走進來,客氣地問道:“幾位,不知進店是來抓藥還是求醫?”


    丁夫人指著長安開口道:“這位是太傅府上的小姐,她有些話想問你。”


    長安上前一步:“這位小哥,今日我府上一位桂嬤嬤是不是來此抓過藥?”


    青年點頭:“桂嬤嬤剛剛走了沒多久。”


    “不知她抓藥的藥方可在?”


    “咱們店中從來不留客人的單方,縱是有,也是不能泄露一點的。”那青年為難道。


    這百草堂辦事倒是牢靠,長安心中讚了一句,“那小哥可還記得,那藥方裏可有什麽寒涼的藥材,於身子不利的?”


    “絕沒有,”青年斬釘截鐵,“聽說那藥方是朱邈先生所開,確實是神妙,絕不會傷到身子的。”


    “那不知,負責抓藥的人是誰?”


    “就是我啊,今天店裏人不多,桂嬤嬤來了我當場抓好當場就交付給她了。”


    長安沉思不語。丁翎容小聲附耳說道:“看起來沒有什麽問題啊。”


    長安正在茫無頭緒,突然眼角餘光瞥到藥櫃後麵有青色的衣角一直停在那裏,她疑心頓起,再問道:“今日坐堂的大夫是哪位?醫術可好?”


    “哦,是上月剛來此的李大夫,醫術是不用說的,他來此坐堂之後已經接了十幾宗疑難雜症了,全都治好了。”


    “我能去後堂看一看嗎?”長安笑容滿麵,又微微拉了丁翎容的手,丁翎容也僵硬地笑了笑。再轉頭看去,那青色的衣角已經不見了。


    青年見隻是兩個稚氣滿臉的小姑娘,便點頭同意了,丁夫人不耐煩聞那藥氣,並不進去。


    那位李大夫兩鬢已經微白,正坐在案後,替人看病。他手搭在病人腕上,微閉雙目,手指頻動,手一離開脈,便提筆疾書,藥方頃刻而成。


    “這個大夫倒是比我家請的好,”翎容嘀咕。


    “何以見得?”長安問。


    “他斷症斷的快,那些請到我家的郎中,每個都要磨磨蹭蹭地按上半天脈,又要磨磨蹭蹭地思考半天才落筆開方。”


    長安不理她的歪理,凝神觀察著李大夫。他穿一件灰黑色的長袍,不是之前閃過藥櫃的青色衣角。


    站了好一會,沒發現什麽異常。突然翎容拉了拉她的袖子,朝她怒了努嘴:“你看那邊,還有一個大夫。長得還挺好看。”


    長安看去,是個年輕後生,二十多歲的年紀,白麵無須,身穿淡青的衣袍,正蹲在一角碾磨藥材,專心致誌,眼不他顧,頗有幾分淡然出塵的感覺。


    在往下瞥,他腰間掛著一紅繩串起來的飾物,繩結複雜,下墜鈴鐺。


    長安眼睛一亮,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處覓,得來全不費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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