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和丁府,一在城東一在城西。


    丁夫人今日來訪,隻帶了一雙兒女和兩個丫鬟。女眷都坐在馬車之中,車夫駕車,丁戈騎一匹小馬隨車而行。


    顏氏見車少人多,便又令下人去套了一輛馬車。


    長安和丁翎容便坐了這架馬車往城西駛去。


    琳琅閣和百草堂相距不遠,都是在京中最繁華的定盛街上。琳琅閣是京中首富林家的產業,林家利用散布各地的店鋪,把各地的特產相互倒賣。因而琳琅閣中常常有京中見不到的奇物,是京中小姐公子最愛去的店鋪。


    “翎容,我上次生辰你送我的那個會變色的石頭我可喜歡了,不知是否也是琳琅閣的東西?”長安看著瓏香瓏繡在側,也不好和丁翎容商量,隻能沒話找話說。


    “那你可就猜錯了,”丁翎容小臉一揚,頗為驕傲:“是我爹爹從邊關集市帶給我的,這是西域那邊的特產,說是叫做貓兒眼,你仔細看看看就知道,那石頭的顏色和貓兒的眼睛是一模一樣的。”


    “丁伯伯還在邊關嗎?”


    “可不是,”丁翎容的臉色暗下來,“也不知道年節的時候能不能趕迴來……”


    柳長安也是黯然,丁翎容之父丁敬武,常年在邊疆駐守。不僅有一身好武藝,且精於兵法謀略,是本朝不可多得的一位武將。奈何皇帝重文輕武,所以一直得不到重用。前世裏,翎容尚未及笄,西戎來犯,正是突破了丁父所鎮守的白水關。雖則很快被鎮壓,但丁敬武卻下落不明。


    朝中幾個文臣,便大肆渲染,說是丁敬武通敵開關,畏罪潛逃。皇上雖然未給丁家降罪,但卻削了丁敬武的頭銜。


    那段時間,丁家風雨飄搖,丁翎容也經常以淚洗麵,整個人失了神氣一般萎靡不振。


    “都是我的錯,說什麽不好,勾起你的心事來,”長安趕緊笑道,“丁伯伯是國之棟梁,保家衛國難免就和你相聚的少了。你不是一直景仰什麽花木蘭、梁紅玉之類的俠女嗎?怎麽,如今忠心和親情難以兼得,你就開始像那些閨門弱女一樣,悲春傷秋,黯然傷神了?那我勸你啊,還是趁早打消了你的女俠夢吧。”


    丁翎容啐道,“你何必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再這麽說話,我這就下車,不陪你去什麽百……”


    長安一把捂住她的嘴:“好好好,是我不是,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一般見識。”說著朝她擠眉弄眼的,示意她瓏香瓏繡在場,不要亂說。


    瓏香瓏繡見到兩人這般打鬧,也隻覺好笑,並未發現什麽。


    說話間,馬車已經到了定盛街,停在了琳琅閣門前。柳長安和丁翎容下車,丁夫人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丁戈也翻身下馬,朝丁夫人拱手:“母親,這琳琅閣是女孩子去的地方,我就不進去了。左右這裏已經離家不遠,我想先迴府中。”


    “這樣也好,你就一個人策馬先迴,”丁夫人想了想又板起臉叮囑,“路上可別給我惹事,不然仔細我打斷你的腿。”


    丁戈麵色戚戚地走了。


    丁翎容在丁夫人的注目下邁著小碎步,扭扭捏捏地走進了琳琅閣。一看就是不情不願的樣子,偏偏丁夫人還甚為滿意。長安隻好在後頭看著,拚命忍住笑意。


    琳琅閣名為琳琅,自門上雕花到樓梯扶手,無一不是獨具匠心,令人看了就要讚一聲“好”字。琳琅個共有兩層,一樓是一排排一人高的黃梨木貨架,按照所陳列的貴重程度依次排開。二樓是待客雅間,以鏤空雕花的木門相隔,雅間中有店家精致的茶水點心,不要銀錢。


    長安和翎容一前一後在貨架間走動,隨意看著,或是隨意拿起什麽把玩片刻就又放下了。


    她前世倒是很喜歡琳琅閣的精致什物,但重生一次,早就不愛這些玩意了。而丁翎容向來隻喜歡奇巧之物,對女兒家愛的小東西不怎麽上心。


    “我看這琳琅閣也不過如此,還沒有我爹爹迴京給我帶的禮物好玩,居然敢大言不慚地取個名字叫琳琅。”丁翎容把剛剛拿起的一串百花石手串放下,嘟著嘴抱怨,“要不是你信口胡謅,我才不要來這裏呢。”


    “我也是一時口快,再說,琳琅閣是京中小姐都喜歡來的地方,我說來這裏,母親也會放心。”長安隨手拿起一塊玉佩道:“你就當是舍命陪君子罷。”


    正將玉佩放下,卻忽聽身後一身喝斥:“快把手上那玉佩放下來。”


    柳長安和丁翎容俱是一詫,迴頭看去,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穿一身眨眼的大紅色衣裙,身後陪著一個麵無表情,滿臉皺紋的老嬤嬤。那小姑娘臉蛋圓圓,臉上滿是驕橫之氣。穿金戴銀,打扮的如同一隻會動的首飾妝奩。頭發本來不多,卻梳著京中最流行的飛天髻,看起來十分滑稽。


    丁翎容湊到長安耳邊:“她這身打扮當真是驚心動魄。”長安聽了用帕子掩了嘴笑,也悄悄說:“你可還抱怨無聊?我看這琳琅閣不僅物什琳琅,人也是琳琅滿目。”


    “你沒聽到嗎,我叫你把那玉佩放下。”那小姑娘上前一步,衝長安喊道。


    “你是何人?憑什麽來命令我們?”翎容不甘示弱地迴問。


    那小姑娘一昂下巴:“我爹是韋朝南。”


    “韋朝南?這是哪方神聖?我可從未聽過。”丁翎容看不慣她那驕縱那個的樣子,譏誚地說。


    長安卻是一驚,手中的玉佩險些掉了下來。韋朝南,這個名字她怎麽能忘呢?璃王朝思暮想的韋雙成正是他的小女兒。


    韋朝南現在在京中還籍籍無名,但過不了幾年,這個名字就會無人不知了。


    前世裏,皇帝駕崩,新帝繼位之後,韋朝南在璃王的支持之下,順利地爬上了右丞相的位置。


    據她所知,韋朝南有兩個女兒,三小姐韋雙宜是新帝寵妃,五小姐韋雙成是璃王妃。麵前這個小女孩顯然不是韋雙成,那麽,難道是韋雙宜?


    長安正欲發問,那老嬤嬤卻開口了:“二小姐,你怎能直唿老爺名字?老奴迴府之後,定會如實稟報老爺。”


    “哼,你這老奴隻會搬弄口舌,難道我還怕你不成?”那小女孩雖然這麽說,氣勢終究還是弱了下來,看著長安手裏的玉佩:“你把這塊玉佩讓給我。”


    柳長安把手裏的玉佩翻來覆去地看了看,成色一般,不夠通透,雖有雕紋,但粗糙簡陋,毫無美感。


    丁翎容還要再刺她幾句,被長安攔住:“這位姐姐,我們本來也不打算買下這個玉佩的。姐姐既然想要,拿去就是。”


    “本該就是我的。”


    長安也不惱:“我看這玉佩成色一般,並非良品,不如我替姐姐重新選一塊如何?”


    誰知那姑娘毫不領情,衝她喊了句“你懂什麽”,就緊緊攥著玉佩轉身匆匆離開了。那老嬤嬤跟在後頭,臨去前還迴頭看了眼長安和翎容。


    “你做什麽攔住我不讓我說話,”丁翎容不滿道,“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我要是像她這麽打扮,我娘說不準真的會打斷我的腿。”又推推長安:“咱們做戲也做夠了,找個借口去百草堂吧。”


    “等一等,你陪我去見見掌櫃的,我有事情要問。”柳長安抓起翎容的手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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