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兒微微的頜了頜首,眼前的女子生得杜雲裳一般貌美,隻不過身上多了幾分脂粉氣,濁了這副身子,還是杜雲裳瞧著讓人更恬靜清雅一些,“六夫人那裏話,薛雪是客,該是我叨擾才對,——秋兒,沏茶。”

    “是,小姐。”秋兒正準備去倒茶,卻讓陳娟提手阻了下來,“不必了,薛小姐,你是初來敝莊,莊主事忙,就由我來一盡地主之宜,想來昨夜你也是休息好了,不若讓我陪你去花園裏走走可好?”

    風雪兒正好找不到一個可以觀察周圍環境的借口,如此自己何不順水推舟,既可稱了她的意,也可隨了自己的目的,“既然六夫人盛情,那薛雪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兩人並肩出了門檻,那陳娟卻駐足迴眸對秋兒說:“你不用跟著侍候了,你家小姐我自會照顧好的。”

    “這——?”秋兒為難的看著風雪兒,風雪兒淡淡的說:“秋兒,你留下吧。”

    “是,小姐。”看著陳娟站在小姐身邊,待到兩人走遠後,秋兒更是越想越不安,擰著眉朝雨菲閣的方向提起了步子。

    下來長曲迴廊,繞過綠陰紅堤,這顯然是山莊的後花園,畢竟現在莊中人數眾中,不可能還有如此僻靜之處。

    陳娟身後不緊不慢的跟著四個侍婢,然她倒是與風雪兒並肩同行,皆沒有言語,仿佛在傾聽著春季裏周圍植物的生根發芽。

    “這裏沒有瓊花穀的景色怡人,讓薛小姐見笑了。”良久,陳娟含笑說著,淡淡的粉香彌蓋了清新的空氣。

    風雪兒沒有去過瓊花穀,腦海中的印象也隻局限於忠叔在她耳邊介紹的,如今身旁的女子如此一問,倒讓她真不知該如何應答,隻得輕聲敷衍說:“兩處景致雖然不同,怡人與否也是看人的心境,夫人不必自謙。”

    淡淡的語氣,透著一股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意,斜眸望去,卻白紗掩麵,此時她是何表情讓陳娟不由得充滿了好奇,“嗬嗬——。”料不到風雪兒會這樣說,陳娟隻得幹笑兩聲,“不知薛小姐是何時與莊主相識的?”

    聽她的語氣像是在探視自己,空穴不來風,她今日來見終究是何目的?故意緩了步履,輕了聲調:“薛雪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見她如此,陳娟心下暗氣,果然與那男人有關係,不禁升起一股酸味,勉強笑道:“沒什麽,隻是那聽荷樓長年空閑,卻讓莊內吩咐人打掃得纖塵不染,如今倒是讓薛小姐住了進去,我有些好奇罷了,故爾覺著薛小姐與莊主是舊識,這才前來相見,怕他有所怠慢。”多麽冠冕堂皇的理由,風雪兒勾起一抹冷笑,在來時就聽楚玉林提起過,那柳義有了六位夫人,到是享盡了齊人之福,若不是柳義在何時提到過自己的名字,怕是這位六夫人也不會唐突來見了罷,如今隻希望楚府那邊不要出何紕漏才好,隨即漫不經心的說:“夫人不必憂心,薛雪與柳莊主以前不曾見過,他之所以會安排薛雪住入聽荷樓,是近日莊內客房已滿,這才方便了薛雪而已。”

    腳下的步子未停,繡裙依舊輕移,陳娟僵硬著臉上勾勒的弧度,伴行在風雪兒身側,想著明明是來試探她的,為何主動權卻移到她的身上了,正處尷尬境地時,突然傳來一聲朗喊,“啊——,好玩——,真好玩——。”

    隨即又聽到有焦急的聲音響起:“孫少爺,求求您了,把莊主的佩帶給奴婢吧,奴婢還要拿去洗呢。”

    止了步履,朝那聲源處望去,原來是昨日的癡傻男子正高高的舉著一條佩帶邊跑邊跳,讓追著他身影的侍婢好不著急。

    “怎麽迴事?”陳娟半闔著眼,沉了聲色,此時到是一派主子模樣了。

    癡傻男子跑了過來,圍著風雪兒與陳娟不停的又叫又跳,侍婢趕緊走過來跪在地上怯聲說:“奴婢在洗衣裳,不料孫少來跑進來拿了莊主的佩帶就跑,奴婢是出來追莊主的佩帶的。”

    風雪兒側眸,打量著圍在自己周身不停轉圈的男子,仿佛年紀與自己大個一兩歲,雖生得眉清目秀、身形俊朗,可是卻讓一身的呆傻氣息給毀了,帶著惋意歎息,聽到陳娟說:“公子,快將佩帶給侍女拿去洗。”

    癡傻男子緊緊的握住佩帶上那塊晶瑩剔透的玉,孩子氣的說:“我不嘛,我不嘛,我要玩——。”

    “我拿別的東西給你玩好不好,——來人呀,把孫少爺手裏的佩帶取迴來。”若是別人的東西倒也不必如此,可偏偏是那個男人的佩帶。

    “是,六夫人——。”身後的侍婢一擁而上,癡傻男子哭著喊著縮在一旁的假山旁,似個孩子被人搶著心愛的玩具般撒嬌的鬧喊:“走開,我不給,這是我的,是我的,啊——。”

    “有客人在,如此喧嘩,成何體統?”一道強而有力的聲音憑空響起,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儀,侍女們也都停下手來,紛紛欠身:“莊主——。”

    陳娟走上前去,倚在柳義的身旁,好像整個身子恨不能貼上去似的,可柳義的眼睛卻一直盯著另一個淡雅卻不失高貴的身影,“怎麽迴事?”

    楚玉林上前擔憂的問著風雪兒,“雪兒,沒事吧,他可以傷到你?”他故意看著癡傻男子說話,實則話中另有所指。

    風雪兒搖了搖頭,說:“楚大哥放心,她不曾傷到我。”他眼裏的擔憂有些過了,以自己的能力他不該有這番反應的。

    陳娟已告訴了柳義發生事情的經過,柳義看向躺在地上已染一身泥土的男子道:“快起來。”

    風雪兒明顯在柳義眼裏看到一絲厭惡,雖然隻是稍瞬即逝,但卻是與現在還帶笑的臉不相合符,雖然昨日執事已言明了癡傻男子的身份,但風雪兒還是再次啟口,“莊主,這位公子是……?”

    柳義沒有直接迴答風雪兒的話,而是上前扶起怯怯的癡傻男子,隨即臉上浮現出痛惜之色,沉著聲調說:“唉,他叫司馬逸,是司馬老莊主的堂孫兒,年少時父母雙亡便一直由司馬老莊主照顧,不想司馬老莊主出遊的第二年,他便患了這癡傻之症,柳某沒有盡到監護之責,隻得等到司馬老莊主迴來再行請罪了。”

    柳義似不著聲色的拿走了司馬逸手裏的佩帶,剛安靜下來的司馬逸便又不依不饒起來,將佩帶遞給了洗衣的侍婢,那侍婢便離開了,又因著柳義緊緊的拉著自己的手臂,司馬逸便是追不上去了,直叫著:“迴來,迴來——。”

    “你聽話,伯伯再給你一條更好看的好不好?”柳義輕拍著他的肩安慰著,著實不想他再惹出什麽事情來。

    不料司馬逸身形一轉,毫無征兆的一抬手扯下了風雪兒的掩麵白紗,刹時間,周圍一片靜謐,縹緲的玉顏平靜似水,見她時一直是白紗掩麵看不清楚她臉上神情,隻此看來斂眉蘊眸間透著著卻是淡淡的疏離,仿佛空中飄浮的初雲,欲近她身時,卻有風將其帶遠。

    連癡傻不知美為何物的司馬逸都停止了叫喊,怔怔的看著那張用美形容都是褻瀆的麗容,愣後拿著風雪兒的掩麵白紗又開始吵喊了起來,“我要這個,我要這個,我要這個——。”少頃,隻覺得那個聲音越來越遠,最終沒有人對他消逝在何處感興趣而收迴猶似釘在風雪兒身上的眸光。

    這突如其來的情形連風雪兒都不曾預料到避開,更何況是他?楚玉林瞟了柳義一雙含著異樣的眸子,不安的拉著風雪兒說:“雪兒,我來時遇到秋兒了,她說做了你最愛吃的點心在聽荷樓等你。”

    明白他的弦外之意,風雪兒側眸看著柳義淡淡的說:“如此,柳莊主,六夫人,告辭了。”

    楚玉林亦拱了拱手:“告辭。”

    世上怎會有女子生如此閉月羞花?方才扯下麵紗的那一瞬間,仿佛周圍的風兒都繞道吹走,不忍將涼涼的春風吹進她的肌理,看著遠遠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線裏,柳義若有所思的勾起了唇角,張揚著邪惑與占有的欲望。

    陳娟瞟著柳義此時的神情,認命的心下暗忖:不知是否在不久的將來便會與瓊花穀攀上親戚了,隻不過不見得鬼醫會同意,而且她身邊的那個楚公子似那般珍惜,若不用些手段,這個男人定然不會如願,可看上眼的東西弄不到手,便也不是這個男人了,淡淡的揚起一抹苦澀的弧度,她開始有些期待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雪兒,你要小心些,我覺得那柳莊主並非如他表麵上那般坦蕩。”踏過拱形門,楚玉林隱忍不住內心的擔憂,擰眉說道。

    風雪兒沒有止住步子,繼續緩緩前行,微褶的繡裙輕提,剛踏上台階,秋兒的身影便出現在門檻後,一臉焦慮在見到自己鬆緩了下來,跨過門檻拉著風雪兒仔細的裏裏外外打量了一遍,才好似鬆了口氣展開了笑顏,“小姐,還好你沒事了,擔心死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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