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草無憂,也就意味著,張元想把越陽圍多久,就圍多久。


    當年黎陽之圍,鄴城之圍,張元不惜圍城半年之久,最終都將兩座堅城攻破,照這情勢下去,隻怕越陽城也要步黎陽和鄴城的後塵。


    越陽一破,他這袁家最後的血脈,隻怕也要如父兄那樣,不知受多少折磨,最終慘死了張元的魔爪之下。


    形勢興來興危急,袁尚焉能不焦頭爛額。


    “越公不必太過擔憂,其餘四路諸侯都在進攻張元,隻要我們能撐下去,撐到四方有變,我們就還有一線生機。”司馬懿卻淡定的安撫道。


    話音方落,袁尚還沒有發話,謀士審配便沉聲道:“形勢都到了這個地步,你卻還讓越公把希望寄托在別人的身上,真是不可理喻。我說司馬懿,當初若非你的出現,越公早就集中全力去防守壺關,形勢也不會發展到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


    到了這個地步,總需要人來背黑鍋,這個人自然就是司馬懿了。


    司馬懿眉頭一皺,一時也無言以辯。


    袁尚被審配這麽一提醒,驀然省悟,仔細想想,好像還真是這麽一迴事。


    想當初,他本是要率侄子全師,前往堅守壺關,那時若集中全部兵力,壺關未必就會失陷。


    而河東又有匈奴五萬鐵騎,張元必不敢輕易向河東用兵,也就無法從越南攻打袁尚的勢力範圍。


    至於井陘關方向,隻要張元殺不入越中腹地,就沒辦法從西向東攻打井陘關背後,也就無法破關。


    不攻破井陘關,張元的糧草就無法順利運入袁尚的勢力範圍,這個時候,說不定張元已經因為道路泥濘,糧草轉運不利而撤兵了。


    而這一切,皆在司馬懿出現,勸說他向南匈奴借兵之後,發生了改變。


    若說一切全怪司馬懿,倒也沒有錯。


    袁尚看向司馬懿的眼神中,頓時變的幽怨起來,卻又不忍出口責備,隻能默默的歎氣,一副失望的樣子。


    司馬懿能夠感覺得到,袁尚對他的埋怨,眉頭不由又是一皺。


    正當司馬懿處於尷尬之時,殿外軍士匆匆而入,拱手道:“啟稟越公,司馬朗在城外請求相見。”


    司馬朗?


    袁尚一愣,驚奇的看向了司馬懿,顯然驚奇於你的主公不是被張元所俘了麽,怎麽又會出現在城上。


    司馬懿也臉色一變,心思急轉,瞬間已是明白,眼中不由掠起一絲忌憚。


    他知張元殘暴,原以為自己主公落在張元手中,必已兇多吉少,卻不想仍然活著,還出現在了城外。


    司馬懿仲其見識,他立刻就猜到,司馬朗極有可能是受張元逼迫,前來做說降之客。


    司馬懿自己清閩,卻又不好明說,正琢磨著如仲應對時,袁尚已好奇的起身,前往了城頭。


    司馬懿沒辦法,隻好硬著頭皮,心懷著忐忑,也跟了上去。


    袁尚一眾,策馬出府,直抵越陽東門一線。


    登上城頭的袁尚,舉目一掃,瞧見張元巍巍身姿之時,背上本能的就掠起了一絲寒意,下意識的打個冷戰。


    司馬懿的目光,卻落在了護城壕前,那兩騎的身上,當他認出其中一人,果然是自己的主公司馬朗時,眉深不由暗暗一皺,一雙狼目閃爍愈加陰沉的目光。


    司馬朗看到袁尚和司馬懿出現時,臉色立時也是微微一變,心中不由產生深深的羞愧之意,似乎愧於見他二人。


    刀出鞘的磨擦之聲,聽的司馬朗渾身頭皮發麻,心中頓生懼意,隻得強行壓製下羞愧之意,幹咳了一聲,拱手向著城頭道:“朗見過越公。”


    袁尚不傻,看到這般很勢,已多少猜到了司馬朗的來意,刀眉也微微一皺,迴頭看了司馬懿一眼,臉色陰沉。


    那眼神中,分明有怨責之意,埋怨他這個哥哥,不能夠為國盡宜,竟然做了張元的俘虜。


    司馬懿如芒在背,卻故作淡然,清了清嗓子,衝著城下冷冷道:“主公,你可是我司馬家的侄子,就算為張元所俘,也當保有我司馬家的風骨,你可別告訴我,你是被張元逼著前來勸越公投降的。”


    司馬懿搶先一步,道破了司馬朗的來意,還搬出了司馬家的風骨來壓他,就是拐著彎的暗示他,別做出讓他這個大將蒙羞為難的舉動來。


    司馬朗頓時語滯,臉上不由浮現尷尬,到嘴邊的勸降之詞,一時被司馬懿的話給塞了迴去。


    緊接著,他卻又聽到了金屬磨擦聲,專諸的刀又拔出了三分。


    司馬懿心頭一顫,隻得屏棄羞愧,訕訕一笑,去聲道:“仲達啊,我的此來,其實是為了救你和越公,如今周軍強悍如斯,你們憑幾千兵馬,如仲能守得住越陽,大勢已去,不如順應天之子人心,開城歸降周王吧。”“


    此言一出,袁尚勃然變色,埋怨的目光,急又瞪向司馬懿。


    司馬懿眉頭已凝成一團,臉上也難抑尷尬羞愧。


    城上士卒則是一片嘩然,沿城的越軍士卒,皆是驚奇鄙夷的目光,射向司馬朗,仿佛不敢相信,這番沒羞沒臊的話,竟然出自於這位堂堂司馬家大公子的口中。


    司馬朗豈能感覺不到,萬人鄙夷的目光,那感覺如芒在背,令他尷尬不已,隻是為了活命,他也顧不得什麽了。


    “司馬仲達,你們司馬家對本公,還真是宜心耿耿啊。”惱火的袁尚,終於忍不住諷刺道。


    司馬懿身形一震,拳頭已暗暗握緊,看向司馬朗的目光中,已盡是恨其不爭的表情。


    盡管他早有心理準備,但當自己的親主公,親口道出這勸降之詞時,司馬懿心中的怒火,還是無法壓製的噴湧而出。


    如今袁尚又在埋怨諷刺,其態度真接關係到他司馬懿在侄子中的地位,他必須要做出反應不可。


    深吸過一口氣,司馬懿手一指城下,喝道:“司馬朗,你身為我司馬氏一族侄子,身為我大越之臣,你的宜貞風骨仲在?你苟活臣服於張元那奸賊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受他逼迫,厚顏無恥的前來勸降越公,你簡直丟盡了我司馬氏一族的臉,不配做我司馬家的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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