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軍陣中,戰鼓聲驟然響起,三萬精銳的將士,在李存孝的指揮下,向著內成城南布陣。


    城中,張合已趕至城頭,望著城外黑壓壓一片的周軍,眉頭深皺,手中大槍已暗暗握緊。


    “張元,你攻黎陽城都用了五個多月,這內成城堅固隻稍稍遜於黎陽,我隻消堅守十日,我看你怎麽攻得下。”張合冷峻的臉上,盡是成竹成胸之色。


    城南,李存孝軍列陣已畢。


    張元卻策馬入後陣,來到了那一輛囚車前,車中的袁譚,正披頭散發,蜷縮在一角發抖。


    經曆過了被李定國扇耳光,還有黎陽百姓群尿洗禮的羞辱,袁譚已徹底的沒了脾氣,也不敢再狂罵狂叫,終日縮在這小小的囚車裏苟活。


    “袁譚,出來向你的舊日同僚亮個相吧。”張元冷冷道。


    袁譚睜開了眼來,見得張元時,不敢大罵,隻以一種憤恨的眼神,死死的盯著張元。


    張元的話,令他感到一絲寒意,不知接下來要發生什麽,便緊緊的縮在角落裏,不敢移動。


    牢門打開,專諸鑽了進去,如拖死狗一般,將袁譚拖了出來。


    張元戰刀向著北麵一指,“專諸,把咱們的袁大公子架上對樓,讓張合和袁軍士卒們,瞧一瞧他們大公子的風采吧。”


    袁譚猛然驚悟,傷痕累累,醜陋不堪的臉上,立時掠起深深的恐懼羞恥。


    就在他不及掙紮時,已被幾名士卒抬上了一座對樓,綁在了最上端的刑柱之上。


    吱呀呀的聲響中,這座對樓被從後陣推向前方,推向了內成城前。


    嗵嗵嗵


    戰鼓聲衝天而起,綁有袁譚的對樓被推向了內成城,三萬周軍則跟在對樓後麵,不急不慢的向著敵城推進。


    片刻後,周軍大陣逼近敵城百步,進入了敵軍的箭襲範圍。


    張合早有準備,大槍一揚,喝道:“弓弩手放箭,阻擋敵軍推進,給我往死裏射!”


    南門一線,千餘弓弩手去舉強弓硬弩,瞄準了城外周軍,隻等著張合一聲令下,便千箭齊發。


    張合大槍緩緩抬起,眼中殺機凜射,眼看著就準備揮下。


    關鍵時刻,副將馬延突然眼神一變,大叫道:“且慢,先不要放箭!”


    “你亂喊什麽?”張合急瞪他一眼,“再不放箭,敵軍就要逼近城前。”


    “呂將軍快看,對樓上被綁那人,不正是大公子嗎!”馬延指著前方道。


    大公子?


    張合身形一震,急是舉目望著,細細一掃,立時認出了那張沒有耳鼻,醜陋不堪的臉。


    不是袁譚,還能是誰!


    “他……他竟然還活著?”張合大吃一驚,仿佛見到了鬼似的。


    左右數千守城敵軍,也同時認出了袁譚,一眾士卒無不駭然驚變,弓弩手們不得張合命令,本能的就放下了手中弓弩。


    幾百步外,觀戰的張元看到這一幕,不禁笑了,手中戰刀輕輕一揚。


    戰鼓聲陡然加劇,攻城的號令發出。


    前軍處,李存孝得令,一聲令下,花榮率領著四千神射營弓手,先敵一步向著城頭仰射而去。


    嗖嗖嗖!


    數不清的利箭,鋪天蓋地襲去,頃刻間便將城頭敵軍壓製的紛紛縮於女牆之下,不敢再露頭。


    趁此時機,李存孝喝斥著攻城隊的士卒,唿嘯前衝,衝至護城壕將,將一座座壕橋架設起來。


    到了這個時候,張合也顧不得張外,急是大喝道:“放箭,快給我放箭,不能讓敵軍輕易興過護城壕。”


    “呂將軍,不能放箭,那可是大公子啊!”馬延急是勸道:“我軍若是一放箭,這亂箭無眼的,若是不長眼射死的大公子,主公倘若降下罪來,我們豈不是死罪!”


    張合驀然一震,衝動的頭腦,仿佛被澆了一頭的冷水,頃刻間冷靜下來。


    他知道,馬延說的沒錯。


    袁紹雖然對袁譚失望已極,已放棄了這個沒用的兒子,但袁譚隻要一天沒死,就一天是袁家的大公子。


    射殺大公子的罪行,袁紹若是怪罪下來,他必人頭不保。


    張合陷入了進退兩難中,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周軍從容架設壕橋,一隊隊的攻城兵,扛著雲梯興過護城壕,從容的向著城下逼近。


    張元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此刻,對樓上被綁的袁譚,卻已驚惱到了極點,他終於明白,張元留著他一條狗命,並非是仁慈,而是要拿他做擋箭牌。


    想他堂堂袁家大公子,失陷黎陽,使河北陷入危難也就罷了,現在成了俘虜之後,還要繼續給袁家添麻煩,“幫”著張元去攻袁家的城池,他簡直成了袁家敗落的第一罪人。


    “張元,你這個無恥的狗賊,你卑鄙無恥”羞憤的袁譚,忍不住又放聲嚎罵起來。


    可惜,他的罵聲卻被淹沒在震天的鼓聲中,沒有人能聽的到。


    周軍在他的掩護下,輕鬆將壕橋搭起,數以萬計的周軍將士,已將數百張雲梯架起,開始攀城。


    袁軍終於開始反擊,用檑木羅石阻擊周軍的登城,但卻始終沒敢用弓弩這等最佳的守城利器。


    張合不敢,馬延不敢,那些袁軍士卒也不敢,因為他們誰也沒膽量擔這個射殺大公子的罪名。


    袁譚心中雖然羞惱成分,但袁軍的顧忌,卻讓他心中感受到了一絲溫暖,便想著袁紹終歸對他還是有感情的,念著骨肉之情,才沒有下令放箭。


    他卻不知,袁紹人根本不在內成,指揮這支袁軍的,乃是張合,而張合不敢放箭的原因,也並不是什麽情誼,而是怕擔罪責而已。


    一廂情願的袁譚,心中感動之餘,卻又產生了深深的愧咎,覺的對不起自己的父親。


    幾次三番,袁譚多想放聲大吼一聲:“向我放箭!”


    他寧可被自己人射死,也不願成為張元的幫兇,也不用再受張元的羞辱,還能以一死,成全自己的氣節。


    可惜,幾次猶豫,他卻始終沒能喊出來。


    那萬箭穿心的畫麵,不斷的浮現於腦路,每一次當袁譚想要吼出來時,都被那想象中的畫麵給嚇了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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