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襲占衛國、韓國攻破新鄭的消息傳到郢都。


    楚肅王震驚之餘心中難免有些不快,我楚國在前麵和魏國拚命,你趙國、韓國在後麵攻城奪地。


    他當即召來景舍、屈宜臼與熊良夫三人謀議。


    “嘿!”楚肅王看向眾人,搖頭苦笑道:“萬沒想到,這個趙章,還有韓堅,寡人還真是高瞧他們了!暗地裏淨搞一些小人勾當!”


    “王兄!”熊良夫倒是興奮:“趙爭衛國,韓爭鄭國,以微臣之見,王兄可趁魏國四處交戰的良機,旨令東宅公與魏卬決戰,將屠陳邑的那窩禽獸滅了!”


    景舍拱手道:“陳邑血仇自不敢忘,但魏卒強悍,若是想滅了榆關魏軍,我大楚國也會損失慘重。”


    “如今大楚國的境地也不樂觀,西方巴蜀犯境,東方越人迴遷,與魏國之戰已經傷筋動骨,不宜再進行下去了。”


    “倘若魏楚兩敗俱傷,便宜的隻能是如趙、韓一般的小人。”


    熊良夫聽得明白,拱手道:“上卿言之有理!”


    楚肅王點了點頭,看向景舍:“上卿,魏國真的會派人來議和嗎?”


    景舍目光堅定:“魏相公叔痤已經離開了安邑,不出三日,魏使必到郢都。”


    楚肅王沉吟了片刻:“上卿覺得我們與魏國是和為好還是戰為好?”


    景舍拱手道:“迴稟王上,臣以為,魏勢雖衰,但仍是巨獸,楚國遠離中原,不宜與魏硬爭,魏人前來求和,於我等是個難得的機遇,是以臣主張議和,再簽訂睦鄰盟約!””


    楚肅王看向屈宜臼:“屈大夫意下如何?”


    “上卿所言甚是!”屈宜臼拱手應道:“臣同意議和,但怎麽議,得講個章法。”


    “怎麽個講法?”


    屈宜臼情緒激動,振振有詞:“魏人無端伐我,毀我城池,屠我臣民,犯下的暴行禽獸不如,因而我等不可輕易議和,須與魏人訂立永不犯境盟約,昭示天下,魏人須對我臣民的損毀予以賠償。”


    楚肅王冷冷一笑:“這個怕是難呐!魏擊如此目中無人,能夠求和就已經不容易了!”


    “王上,多行不義,必自斃。”


    “魏人惡行已致天人共怒,趙人攻其北,韓人伐其南,魏勢再強,首尾不能兩顧,情勢利我而不利於魏,此時我等若不爭,將失天賜良機,王上恐追悔莫及,再說,我大楚數萬將士、臣民的鮮血也不能白流啊!”


    “屈大夫!”景舍看向屈宜臼:“衛、鄭雖為魏國的盟國,但趙、韓畢竟沒有進犯魏境,做事還是留了一線的,真要把魏擊逼急了,來個魚死網破,我大楚國也吃不消的。”


    屈宜臼冷哼一聲:“上卿不要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楚魏之戰,魏人必敗!”


    “屈大夫如何斷定魏國必敗?”


    屈宜臼語氣堅定:“古往今來,決定勝負者,天道民心,魏無德稱王,無端淩弱,屠城淫亂,失道於天下,若勝,不合天理。”


    “好!”楚肅王點頭:“就依屈大夫所講,議和之事,你來籌備,將所有損毀之物造冊,交給魏使,並且言明,寡人要淮上之地與宋國!”


    屈宜臼拱手:“臣領旨!”


    眾人離去,走在台階上的景舍不由得搖頭歎息。


    熊良夫快走幾步,追上了他。


    “上卿因何歎氣?”


    “我歎息的是,這次議和,怕是會談崩。”


    “談崩了打便是了,我楚人可不怕他魏人!”


    景舍看著熊良夫,苦笑了一聲:“公子若是在街上看到一條胡亂咬人的瘋狗,會選擇和瘋狗打架嗎?”


    熊良夫愣了一下:“當然是繞開它了。”


    “這便是了,現在魏國就是這條胡亂咬人的瘋狗,隻有繞開它,才是上策。”


    ……


    魏地衢道上,一行車馬有條不紊地走著,旗號上打著“使”“公叔”“魏”等字,共是十幾輛車,幾十名武卒及隨員。


    將近申時,家宰走到公叔痤車邊,敲窗說道:“主公,馬上到丹陽了,要不要趕急點兒,在天黑之前抵達楚境,明日就能到郢都了。”


    窗子沒開,隻飄出公叔痤的聲音:“著急去郢都道歉嗎?”


    “這……”家宰怔了:“不到郢都,去哪兒?”


    “先去中軍大帳!”


    “好咧!”家宰應一聲,匆匆去了。


    與郢都相比,魏軍營帳就近多了,待申時過去,使團已至轅門,聞聽公叔痤到來,太子罃迎至轅門。


    進入中軍大帳,公叔痤一落客席,就長歎一口氣:“唉,沒想到玩蛇的竟然讓蛇咬了!”


    太子罃一拳震錘在了幾案上:“趙章、韓堅那兩個龜孫,真是卑鄙無恥的小人!”


    “講起話來天花亂墜,做起事來毫無君子氣度!如此兩麵三刀,難道他們就不怕史家?”


    公叔痤苦笑了一聲,沒有接話。


    鳥起早為食,人摸黑為利,有利可圖,誰還會在乎虛名,兩麵三刀的事情魏國也沒少幹,還真沒臉出來指責別人。


    太子罃恨道:“公叔丞相,對不講誠信之人,本太子隻有一個字—打!”


    “鬧到這般境地,不打也得打!”


    “楚國這兒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老臣就是求和來的!”


    聽到“求和”二字,太子罃仰麵長嘯一聲:“悶殺我也!”


    “這仗打得憋屈,本太子就想痛痛快快地打個大仗!好不容易熬到龍賈將軍到來要與楚人決戰了,卻又讓狗日的趙人、韓人攪了!”


    “太子若想打仗,馬上就可遂願,比起楚人來,更要緊的是收拾趙、韓兩個反骨仔!”


    “是哩!”太子罃一拳擂於幾案上:“在下明日就迴安邑,向父王請戰!”


    “太子莫急!”


    “為什麽?”


    “先幫老臣一個小忙,太子再走不遲!”


    “說吧,怎麽幫?”


    “王上使老臣主持和談,這般情勢,老臣心裏有些發虛。有太子大軍在,好歹也給老臣一點兒底氣!”


    “怎麽和談?”


    “委曲求全的事,自然是老臣來做,太子能攜大軍在一邊幫老臣壯壯膽就成!”


    “成!”太子罃大包大攬。


    “老丞相大膽入楚,本太子與龍賈將軍為你助威!”


    與楚國的仗雖然隻發生了幾場小戰役,主力部隊沒打起來,但事兒是魏國挑的,魏先求和,不敗也是敗了。


    敗軍難使,要想不辱使命,還真是個難事兒。


    公叔痤怕的是楚國君臣獅子大開口,激怒了魏武王,兩國議和不成,對雙方都沒有好處。


    談判桌上的交鋒,不單單是口舌上的交鋒,還有戰場上的交鋒,論戰場局勢,楚境的魏軍略占上風,所以兵不能撤,反而要加強訓練,給楚國壓力。


    ……


    翌日,楚肅王正在大殿中處理政務,值守的宮人飛跑過來,跪叩:“報,魏國特使公叔痤求見!”


    “嘿!”楚肅王笑了一聲:“果然不出上卿所料,說到就到了呀。”


    “快去請上卿與屈大夫!”


    公叔痤進入宮殿,楚國宮殿內井然有序,宮人在前引領,公叔痤一行跟在後麵,在宮中緩緩而行。


    正走之間,一陣車馬聲急,十幾輛戰車迎麵馳來,宮人急帶他們避到道旁。


    戰車從宮殿馳道上疾馳而過,車上各站一員楚將,皆持令牌。


    望著遠去的車塵,家宰小聲道:“主公,宮殿之中為何會有戰車疾行?”


    公叔痤淡淡一笑:“是做給我們看的!”


    不多時,公叔痤一行來到政務殿,楚肅王坐於案後,下麵站著幾個將軍,一片肅殺之氣。


    公叔痤進殿,拜倒在地:“魏使公叔痤參見楚王!”


    “哼!”楚肅王挑了挑眼皮,劈頭一句:“公叔丞相不會是來下戰書的吧?”


    公叔痤尷尬一笑,擊掌,家宰與幾個仆從抬著兩個禮箱。


    楚肅王看一眼禮箱:“此為何物?”


    公叔痤賠笑道:“這是我王犒勞楚軍的一點兒薄禮,望楚王笑納!”


    “嘿!”楚肅王冷笑一聲:“你家主子什麽時間當上王了?周天子禪讓於他了嗎?”


    公叔痤頗為尷尬:“這……”


    “迴去告訴你家主子,雞就是雞,鴨就是鴨,猴就是猴,不要動不動就把王字掛在嘴邊,貽笑於天下!”


    “這……”公叔痤越發尷尬:“嗬嗬嗬,楚王真是直爽人,在下……”


    楚肅王不耐煩地打斷他:“既然不是來下戰書,公叔丞相還有何事?”


    “本使受我王,不不不,受君上所使,特來與楚國議和!”


    公叔痤從袖中摸出使節,呈上。


    楚肅王從袖中也摸出一道旨令,朝公叔痤晃晃:“魏軍屠我城邑,殺我臣民,本王早就下旨令與魏決戰,不會與魏議和,送客!”


    公叔痤急了:“楚王……”


    “對了,公叔丞相!”


    楚肅王“啪”地扔下一封書函:“你既來了,就將這封戰書順便捎給那個魏卬那個屠嬰禽獸,讓他點齊人馬,三日後與本王會獵於野!”


    楚肅王擺手:“送客!”


    宮人拾起竹簡,交到公叔痤手中,指向殿門:“魏使,請!”


    公叔痤大叫:“楚王息怒!!”


    楚肅王揚袖,幾名甲士趕來,將公叔痤駕出大殿,禮箱也被拋出。


    在一行衛兵的押送下,公叔痤灰頭土臉地離開王宮。


    家宰不解的問道:“主公,楚國真的要戰嗎?”


    公叔痤搖頭:“這也是做給我們看的!”


    大殿中,楚肅王心中忐忑的看向景舍:“上卿,寡人這麽做,公叔痤不會惱羞成怒直接返迴安邑吧?”


    景舍拱手道:“王上若想獲得最大的利益,一定不要展現出怯戰的態度!”


    楚肅王點頭:“寡人明白了!”


    公叔痤正要出門,一溜幾輛輜車直馳過來,他讓到路邊,為首的輜車卻在他前麵停下了。


    屈宜臼跳下車,故作驚訝道:“這不是魏國的公叔丞相嗎?”


    公叔痤抱拳:“公叔痤見過屈大夫!”


    屈宜臼上下打量他,故作詫異:“丞相這是……”


    “唉!”公叔痤輕歎一聲,將楚肅王的戰書遞上:“屈大夫請看!”


    屈宜臼接過戰書,看了片刻,歸還,拱手道:“丞相可否到在下府上一敘?”


    公叔痤迴禮:“恭敬不如從命!”


    屈宜臼引公叔痤來到自己府上,替楚肅王圓場道:“不瞞丞相,兵者,機也,我楚軍遲遲未曾出戰,原因有二,一是伺機,二是候旨。”


    “果然,近些時日機緣成熟,今兒一大早,各處都在調兵遣將,這不,連在下也被喚來唿去的!”


    公叔痤心裏自然明白屈宜臼所說的時機成熟是什麽意思,不就是趙、韓動手了嘛!


    “唉!”公叔痤做出個苦臉:“果真如此,在下就有辱使命了!”


    “哦?”屈宜臼問道,“丞相是何使命?”


    “議和!”


    “嗬嗬嗬,是這樣呀!”屈宜臼笑道:“敢問丞相,這個和打算怎麽議?”


    “方城、榆關交由楚王,如何?”


    “這怎麽成呢?”屈宜臼搖頭一笑:“這幾座城池本來就是我楚國的,物歸原主而已,丞相太沒有誠意了!”


    “嗬嗬……”公叔痤幹笑幾聲:“屈大夫可有提議?”


    “我國的淮上諸地應該歸還,另外,宋國的事也不勞魏侯費心了!”


    公叔痤的臉色一變,楚王的胃口也太大了一些。


    泗上諸國中,宋國地盤最大,人口最多,也最富庶,堪稱齊、楚、魏都想吞並的最大的一塊肥肉。


    幾十年來,由於大魏武卒的存在,宋室一直受到魏國排擠,就連祖地襄陵也在吳起時代並入了魏土,齊、楚皆不敢多言。


    然而,時過境遷,今日屈宜臼開口就是宋,顯然也是抓準了時機。


    “這……”事關重大,公叔痤遲疑了。


    “怎麽了?”屈宜臼盯住他。


    公叔痤臉色凝重:“宋公與我王私交甚篤,常有往來,屈大夫提議牽扯麵甚大,在下不敢擅專,須稟明我王,再作決斷,可否?”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


    屈宜臼嗬嗬笑出幾聲,拱手應道:“反正在下除了練兵沒有其他大事,恭聽丞相佳音!”


    這分明是在要挾了。


    公叔痤苦笑一聲,再次拱手:“貴國在丹陽的大軍可否暫先撤退?”


    “唉!”屈宜臼做出無奈狀:“在下雖為上大夫,卻是文臣,不便插手軍務!”


    “在下也是為貴國著想,若是長久屯兵於丹陽,單是糧草也不是筆小數目啊。”


    “哈哈哈哈!”屈宜臼長笑幾聲:“丞相操多心了。”


    “丹陽離郢都也就一日車程,於我們來說,撤與不撤一個樣,再說了,無論是屯在丹陽還是屯在郢都,人都是要吃飯的,馬也都是要吃草料的,對不?”


    “敢問屈大夫,這個提議是您的願景呢,還是楚王的?”


    “是我家王上的旨意。”屈宜臼亮出底牌,語氣不容商量。


    “明白了。”公叔痤點頭:“茲事體大,在下這就迴去,稟明太子,若是太子同意,在下就有底氣,向我王快馬奏報!”


    “在下恭候佳音!”


    太子罃聽完公叔痤的敘述,惱羞成怒,還真以為魏國怕他們不成!


    他從牙縫裏擠出一字:“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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