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軍營壘之前,三千聯軍士卒在大聲的叫罵。


    齊國的營壘之中一如往常,毫無動靜。


    “報。”一個士兵走進了田午的營帳:“公子,聯軍又在叫陣了。”


    田午點了點頭,放下了手中的竹簡,他並不意外,這幾日聯軍見識到了墨家守城的手段,已經放棄強攻了。


    “來了多少人?”


    “三千有餘。”


    “不用去理會他們。”田午的聲音平靜,再次捧起了竹簡。


    “公子,他們罵的很難聽,營中的將士都想出去剿了他們,那邊也不過三千人。”


    士兵氣憤的說道,顯然營中已經群情激憤了。


    田午嘴角微微上揚,敵軍主將已經黔驢技窮了,連罵陣這種下作的手段都用了出來。


    但此時還不是決戰的時候,田午認真的看著隻寫了幾十個字的竹簡,眼中帶著壓抑不住的喜色:“喚眾將來中軍帳議事。”


    ……


    齊軍的議事營帳。


    一個又一個將領掀開門簾走了進來,安靜地坐在兩側。


    而坐在主座上的田午安靜地等待著。


    最開始的時候,基本所有的將領都不太服這個年輕的公子的,田午在朝臣、國人中口碑不錯,在軍中卻是根基淺薄。


    但是隨著田午多次率他們擊退了聯軍的攻勢,他們的心中都已經逐漸的認可了這個主帥。


    隻是今天不知道田午為何會突然召集眾人議事,而且他一改往日嚴肅的神情今日臉上竟然掛上了笑意。


    直到所有的將領坐下,田午慢慢的將一份文書擺在了桌案上。


    “諸位,擊退聯軍,指日可待!”


    所有將領都抬頭看向田午,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田午環視諸將,臉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剛剛接到了消息,中山、宋國、魯國,俱以出兵增援。”


    “中山公親率四萬大軍抵達安平,宋國大司馬樂孟帶領三萬大軍已經到了稟丘一帶,魯國的五萬大軍更是已經渡過了濟水,不出五日,援軍可至,援軍一至,齊國之危可解!”


    “另有楚國大司馬景舍率兵十萬攻魏,牽製魏國公子罃(ying),讓他不能出兵增援。”


    “哈哈哈哈!好!好!”田午的話音剛落,即墨大夫拿過了竹簡,匆匆看了幾眼,麵色脹紅:“天佑我大齊,天佑我大齊啊!”


    一瞬間,營帳之中卻是十分紛亂,但是大笑聲四起,無不透著那股揚眉吐氣的喜悅。


    田午擺了擺手,示意帳中的眾人安靜下來,他指了指掛在身後的那張簡畫的地圖。


    “五日後,聯軍再來叫陣,我們便集合全部兵力一舉衝出,屆時,我等正麵進攻,吸引聯軍的視線,中山軍攻其北,宋、魯合兵一處攻其南。”


    “到時,我們三軍三麵夾擊,一舉擊敗聯軍。”


    計劃很簡單,但是可行度相當高,五萬齊軍隻能防守不出,但是加上了十二萬援軍,再加上靈丘城中高伯所率領的軍隊,齊國兵力可達二十餘萬。


    大可以轉守而攻,打聯軍一個措手不及。


    “是。”即墨大夫點了點頭,但是又遲疑了一下,問道:“隻是公子,為何不等三國援軍到了再一起行動。”


    田午搖了搖頭:“三國援軍進營,聯軍定有察覺,會有防備,隻有我等與聯軍糾纏,才能讓援軍有繞至其後的機會,援軍一到,便可攻守互易。”


    “老夫明白了!”即墨大夫拱手稱是。


    田午和眾將議事許久,製定細節,直到午後,眾將才意猶未盡的離開。


    而此時江寒早已離開了軍營,向北而去。


    ……


    魯國平邑城外的蒙山上,有一間茅草小屋。


    庭院正房燈火明亮,一個長發長須的老者正伏在院中的一口深井旁,探頭對井中張望著。


    寂靜的山林間響起了馬蹄聲,院門被推開,走進來一個白衣青年。


    “先生!”衛鞅驚唿一聲,快步走上去,拉住了老者的腿:“發生了何事,竟然讓先生深夜尋死?”


    “胡說八道!”


    老者坐了起來,他是一位白發白須白眉高聳的老人,身著粗麻布衣,高挑瘦削,明亮幽深的目光透出一種清奇矍鑠的神韻來。


    “你不是去了魏國嗎?又迴老夫這裏做甚?”


    衛鞅餘光掃了一下井口,發現井中並沒有什麽奇特的地方,這才開口迴答。


    “先生,學生來您這裏避禍。”


    “避禍?”老者的眉毛挑了挑:“你這謹小慎微的性格還能得罪人?進屋詳談。”


    衛鞅拱手道:“多謝先生。”


    屋內不算寬大,卻是溫暖整潔。


    老者將衛鞅讓進了木牆隔斷的內間,內間裏有三麵竹簡木架,四壁俱白,沒有任何飾物。


    中間一張本色木案,一隻燃著粗大木炭的紅亮燎爐設在長大的木案旁。


    木案上那本大書剛剛合上,從粗黑程度看,衛鞅知道那是一本抄寫在羊皮上的書,書皮上三個拳頭大的字——鬼穀子。


    書旁有一支兩尺餘長的大筆,卻是罕見的青銅筆管。


    “你才離山半年,正值意氣風發,何方高人竟然能讓你懼怕?”


    衛鞅苦笑了一聲:“先生,是墨家,我並非懼怕墨家,而是現在不得勢,不想和墨家的人過早的敵對。”


    “若是提前被墨家知道了我心中的謀劃,大業難成,唯有掌控一國大勢之後,才能讓墨家妥協。”


    老者一陣大笑:“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墨家的心胸,不會為難你這小小的法家門生,學派之間,動輒謀殺,豈非貽笑天下?”


    衛鞅搖頭:“大業不成,與身死何異?”


    “何況我在安邑半年有餘,對如今的魏候已有定論,他不是變法明君。”


    老者微微頷首:“審時度勢,明智之選,一切定數,自有天意。”


    “先生,您果真相信天道天意?”


    老者哈哈一笑:“天道玄遠,人道直觀。天道為本,人道為末。玄直本末,自有通關處也。”


    這位老者正是屍佼,是衛鞅的老師,儒家、法家、墨家,道家、陰陽家樣樣精通,是諸子百家中的雜家的代表。


    衛鞅向來對道家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不感興趣,比起天道,他更重注的是人道。


    每次屍佼講起天道之學來都是滔滔不絕,讓人昏昏欲睡。


    衛鞅連忙換了一個話題:“先生剛才伏在井口,井中可有什麽玄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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