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午迴到了臨淄城中,梳洗整齊穿戴妥當,馬上進宮麵見齊候。


    “君上,公子午在宮外求見。”


    齊王宮大殿中,碧玉綠紗內點著幾盞座燈,在戶外明亮的陽光襯托下,顯得一片昏黃,幽暗混沌。


    一個身穿繡金紫色長衣的青年,斜躺在華貴的短榻上。


    顯然,他便是王宮的主人——齊候剡。


    他左右各有一名紗衣**的女子偎依著,她們隨意在齊候的身上撫摸著,就像哄弄一個嬰孩。


    齊候睡眼蒙矓,一動不動。


    還有幾名紗衣透明的妙齡少女在輕歌曼舞,幾乎是清晰可見的雪白肉體飄飄忽忽,無聲地扭動著。


    編鍾下的樂師們也似睡非睡,音樂節奏鬆緩,若斷若續,一片豔麗侈靡之色。


    “君上,公子午求見。”侍者再次小聲提醒道。


    齊候的眼皮微抬,臉上閃過不快的神色。


    “他來幹什麽?不見。”


    “君上,公子說有要事稟報,您不見他,他一定不會離開的。”


    “哼,定是來勸我與燕國休戰的,想想都頭疼,說我身體不適,不見。”


    侍者拱手退出了大殿,來到了偏殿中,田午正在這裏等候。


    “公子,君侯身體不適,已經休息了,您請迴吧。”


    田午冷哼一聲,麵色微寒:“告訴君上,我不是勸他休戰來的,是另有要事。”


    “小人明白。”


    侍者再次迴到了輕歌曼舞的大殿中。


    “君上,公子午說不是為了休戰的事而來的。”


    齊候眯眯起眼睛:“那便叫他進來吧。”


    田午走進了大殿,看著殿中的一切,緊緊皺著眉頭,向殿中的舞女招了招手。


    “你們下去吧。”


    “是。”


    殿中的舞女和樂師紛紛退了下去。


    說完他就走進了內殿,快步帶起的清風使座燈昏黃的光焰搖晃起來。


    他拉開了內殿中的帷帳,刺眼的陽光照了進來。


    “田午,你這是做什麽?”齊候冷冷的嗬斥道。


    “君侯,你如此作為,田氏的百年基業終將毀於一旦。”田午直視齊候,目光毫不退縮。


    “哼,你好大的膽子,你是在教訓本候嗎?你要清楚,本候才是齊國的國君。”


    田午連忙跪倒在地:“臣弟不敢,臣弟衷心之言,為的是大齊的江山,為的是田氏的社稷。”


    齊候雖然對田午不喜,但對他也是無可奈何。


    田午在田氏宗族,在國人心目中的地位,都不能讓齊候對他動手,除非有了一擊致命的把握,不然就是打虎不死,必留禍患了。


    “說吧,來見我是什麽事?”


    田午抬起頭,臉色凝重的說道。


    “臣弟想請君侯頒下一道法令。”


    “什麽法令?”


    “禁殺耕牛。”


    “哈哈哈,牛是各國君主宴請群臣的主要菜肴,若是宴會上連牛都沒有,豈不是會令他國恥笑?不妥不妥。”


    齊候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


    春秋戰國時期的諸侯士大夫吃肉,周天子頒布有嚴格的條例,規定,天子食牛;諸侯食羊,每月初一可食牛;大夫食豬、狗,每月初一可食羊,祭祀或天子宴會時,大夫可食牛。


    可是禮樂崩壞後,牛肉已經成為了各國諸侯宴會上常有的菜肴了。


    雖然知道耕牛對國人的重要性,但是各國並沒有法令禁止殺牛。


    “君侯,耕牛多,國人才能種更多的地,才能收獲更多的糧食,國之根本,農也,民之大事,食也!”


    齊候眼中閃過不屑之色:“你昨日不是才說,國家根基,在於整頓吏治,廣納賢才,今日又說,國家根本在於農耕,這不是自相矛盾了嗎?”


    “吏治與民治,一為根基,一為根本,並不矛盾。”


    “本候看來,國家的根基在於強軍,在於貴胄,禁殺耕牛的事不必再提,耕牛是各族貴胄的私產,是殺是養,公族也不宜幹涉,你有這些胡思亂想的時間,不如迴到封地訓練士卒,明年攻燕,也好立下軍功。”


    田午默默走出了大殿,齊候默默佇立著,始終沒有迴身。


    暮色蒼茫的廣場上鴉噪雀鳴,中間的一個巨大的鼎像黑色的巨獸矗立在血紅的夕陽下,田午袖子裏的雙手攥成了拳頭。


    “有此貪圖享樂,窮兵黷武的國君,良政也不得通行。”


    ……


    午夜時分,江寒閉著眼睛,臉上蓋著一塊細葛布巾,躺在一個寬大桶中,桶裏灌滿了熱水,享受著難得的熱水浴。


    一天耕做的疲勞一掃而空。


    今晚他的油潑麵很受歡迎,整整二十斤麵粉,一小桶菜油,竟然被莊子裏的這七八個人吃了個精光。


    光是擀麵就讓他覺得胳膊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黃渭那個糟老頭子還說:“钜子今天沒有練劍,擀麵與練劍倒是有幾份相似,就當是補上今日的劍術課了。”


    這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氣的江寒都想拎起擀麵杖抽在老黃那張欠揍的老臉上了。


    要不是打不過黃渭,他早就動手了。


    他們一個個吃飽喝足了,高高興興的離開,自己還得燒水泡澡,忙活完了已經是半夜了。


    “看來真得找一個侍女了。”


    江寒揉了揉眉心,家裏要是沒有一個洗衣做飯的女人,還真是不成樣子。


    至於田玉兒,那就是一個整天隻知道舞刀弄槍的假小子。


    江寒一天不洗澡就會渾身難受,戰國時期的古人,特別是貴族們,並不像後世想象中那樣不講衛生,他們對沐浴的要求很高。


    禮記中就有專門對沐浴的記載。


    “五日則湯請浴,三日具沐。其間麵垢,潘請;足垢,湯請洗。浴用二巾,上下綌。出杆履蒯席,連用湯,履蒲席,衣布晞身,乃屢進飲。”


    沐浴沐浴,沐為洗發,浴為洗身。


    不僅僅是出征,祭祀等重大活動要沐浴更衣,即使是平時,人們也很注意沐浴,整理儀容。


    正所謂“男女未冠笄者,雞初鳴,鹹盥漱,櫛縰,拂髦總角,衿纓,皆佩容臭”。


    就是說,每天起床以後,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洗漱,梳頭,整理儀容,甚至一天至少要洗五次手。


    江寒雖然不喜歡被人侍候著洗浴,但是有人燒水,總是好事兒。


    江寒在熱水裏泡了半響後,感覺渾身舒暢,疲勞一掃而空。


    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時候,外麵卻傳來了田玉兒的聲音。


    “钜子,我給你拿來了一些換洗衣物,就放在外間了。”


    隔著窗戶和燭光的映照,能隱約看到田玉兒曼妙的身影。


    江寒眉毛一挑,嘴角露出了似有似無的笑意,這丫頭原來還知道照顧人啊。


    “好,你也快些休息去吧。”


    江寒應了一聲,田玉兒很快就離開了房間。


    水溫漸涼,江寒離開了木桶,把身上的水珠擦拭幹淨,來到了外間,拿起了田玉兒送進來的衣服。


    衣服是自己不久前換下來的,沒有來得及洗,上麵還殘留著淡淡的皂角香味兒,看來剛剛洗完沒多久。


    江寒活動著有些發酸的肩膀,迴到了床上倒頭就睡。


    一大早他就被屋外的一陣嘈雜吵醒。


    他穿好了衣服,來到了大廳中,看到一臉貴氣的公子午正坐在廳中喝茶。


    江寒揉了揉眼睛,難道是我眼花了?


    田午放下茶杯,笑吟吟的看著有些發懵的江寒。


    “江士子,這都已經是巳時了,你這個時候才起,是不是有些失禮。”


    一晝夜十二個時辰,子時起點,正是夜半;雞鳴開始為醜時,黎明平旦為寅時,太陽初升為卯時,早飯時節為辰時,日上半天為巳時,日中為午時,日偏西方為未時,再飯為申時,日落西山為酉時,初夜為戌時,人定入睡為亥時。


    各國的國府官署軍營,一日勞作都從卯時開始。官署軍營甚或作坊店鋪,都在卯時首刻點查人數,謂之點卯。


    對於國都官員和君主,事實上要開始得更早。


    所謂早朝,一般均在黎明寅時上下。


    遇到宵衣旰食勤政奮發的君主,黎明早朝更是經常的,至少七大國的君主,決然沒有人敢到巳時才起床。


    江寒確定了不是自己眼花,尷尬的笑了笑:“公子,這麽早來孟鄉,一定是有事兒找我吧。”


    田午眉毛輕挑:“還早嗎?”


    “咳咳咳……”端起茶杯正在喝水的江寒發出了一陣咳嗽,差點兒被茶水嗆到。


    “來的早不如來的巧,公子剛來莊子裏,我正好醒了,這是天意啊,所以不晚,哈哈哈,不晚。”


    田午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我昨天去見了君侯。”


    “政令不通?”


    通過察言觀色,能發現田午雖然臉上帶著笑意,眉間卻有一股鬱氣,代表著他這次麵見齊候,應該並不順利。


    田午點了點頭,憤慨的說道:“君候隻重兵事,不重農桑,齊國早晚有一天在他的手裏敗落。”


    江寒摸了摸鼻子,心中的抱負不能實現,看來田午對齊候怨氣十足啊。


    也難怪幾年後田午會發動政變奪權,一個有雄才大略的公子,怎麽會甘心久居在一個庸才之下。


    “那不知道公子來找在下,所為何事?”


    田午站起身,對著江寒抱拳行禮。


    “田午想請先生說服君侯,不要對燕國用兵。”


    江寒淡淡的一笑:“公子都做不到的事情,我一個小小的齊國士子,如果能辦到?”


    田午眯眯起眼睛,充滿自信的說道:“你可不是普通的士子,你還是墨家的钜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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