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宗書到了大殿被內侍恭恭敬敬的了進去,大宮女捧著個托盤上前,描金繪彩的茶盞,帶著淡雅的茶香,聞著就覺得心曠神怡讓人讚歎不愧是宮中的上品。可傅宗書穩穩接過,隻嚐了一口就已經放下,他的眉峰微皺,卻是扶著手歎了口氣,顯得有些憂心忡忡的樣子。


    一旁的王公公一笑,“傅大人怎麽今日愁眉不展的,皇上在這種時刻第一時間召見於您,這對您可是天大的信賴啊。”


    傅宗書苦笑一聲,“公公說的哪裏話,陛下現在身體抱恙,做臣子的擔心還來不及,至於那些旁的,倒也沒有了心思顧及。”


    王公公是皇帝身邊的老人,從小侍奉皇帝,聽得傅宗書這麽說,他露出幾分感歎,“大人真是衷心耿耿,怪不得陛下如此看中於你,若是人人都能像大人您一樣,一心為陛下著想,用心為朝廷做事,陛下何至於還要事事操勞,放不下心來好好修養”


    傅宗書聽出他言下之意中不知對何人的不滿,心中有了計較,可此刻麵色不露,也不去追問,隻是麵上帶了幾分猶豫,“這……我本不該問,但又實在是擔憂的寢食難安,敢問公公,陛下的身體到底如何了?”


    傅宗書此言一出,王公公似乎也有些為難,妄自談論聖體可是件大罪,但他看了看傅宗書,心中似乎想法萬千而過,到底還是一咬牙,湊到了傅宗書的跟前,“雜家是看傅大人實在關係陛下才和您有這麽一說,雖體諒您但到底也是殺頭的重罪,您可千萬別透露給別人!”


    傅宗書自然無不答應。


    “陛下在神捕司遇刺的事兒您應該有所耳聞,唉呀,那可實在是兇險,也不知到是哪個意圖顛覆我大顯河山的反賊!那把劍啊,離心脈就差一點點兒,卻足足深入了近三寸啊!”王公公說著都覺得心驚肉跳,想起那滿滿的血跡臉色發白,“好幾次陛下都差點兒熬不過來了……所幸,上天庇佑,在太醫的整治下,到底是熬過了最艱難的一段時間,接下來也隻能好好調養了……”一心擔心自家主子的老人皺著眉暗自心疼自家主子,卻忽略過了眼前傅宗書一閃而過的冷然。怎麽就沒再往裏麵一些呢,真是命大!


    “可聖上卻到底不放心放國事,這不,一清醒些就叫了您過來……怕是有要緊事商議呢。”


    “陛下現在……”


    王公公恍然,“嗨,瞧我這記性,現在太醫正在給陛下施針,很快就會傳喚您的。”


    杯中的茶又被續了一杯,隻是這迴傅宗書不過剛拿茶盞就被傳喚了過去。


    一路走到了皇帝的寢宮,傅宗書細致的發現周邊的守衛幾乎是之前的三倍,不止是禦林軍的人,就連錦衣衛也足足列了兩大隊,想來更有不少皇家培養的一流高手暗中守衛。


    傅宗書心下惋惜,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以後想再要刺殺,可就真的沒多大可能了啊。


    還未進門,那股濃濃的藥味就已經衝入了人的鼻腔。


    “是傅愛卿來了嗎。”


    傅宗書被帶至暖閣,那一架十二折的巨大檀香紫檀花朵龍紋屏風和層層疊疊的窗幔掛簾讓他看不清楚裏麵的狀況。但裏麵若有若無飄來的苦澀的參湯的味道,和皇帝那帶著滿滿的疲乏卻兀自強撐的聲音讓他心中對方才從那姓王的太監處所得的消息肯定了幾分。


    這般想著,他卻仿佛什麽都沒有察覺一半,隻規規矩矩一絲不苟的跪下行禮,“臣傅宗書,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嗬,”沙啞而微弱的自嘲聲從床榻上響起,“我現在這個樣子,還談什麽萬歲?”


    傅宗書惶恐,“陛下萬不可如此想,您是天之子,得天之庇佑,福澤深厚,必定能夠很快的好起來。”


    “承卿吉言。”對於傅宗書所說的話,季韓似乎高興了些,“承影,賜座。”


    傅宗書陡然一驚,他盡然更本沒有察覺到他和皇帝意外盡然還有人,更詭異的是,哪怕此刻,就這麽看著這個從屏風後走出的黑衣男人,都察覺不到他存在的氣息,若不是肉眼所見,他就好似更本不存在一般。


    影衛?這就是影衛的功夫?!


    傅宗書驚疑之間對上那雙漆黑一片,沒有絲毫亮光的眼眸,盡是在那一瞬間感到無邊的戾氣,他下意識的瞥開雙眼,再反應過來去看的時候,卻又發現無非是空蕩蕩的一片死氣,什麽都看不出來了。


    “傅大人,請坐。”清冷的嗓音讓傅宗書迴過神來,到底是老謀深算的狐狸,心裏再有不自在,麵上一點不顯,更是和善的到了聲謝。


    皇帝的聲音有些懊惱的從簾後傳來,“我盡然是忘了你身上還有傷,快迴來坐著。”


    傅宗書被皇帝親昵的語氣弄得一愣一愣的,遲疑半響,“這位是……”


    “怎麽,傅愛卿沒聽過影衛嗎。”皇帝倒是一點也不在意的說著,提起承影語氣還挺愉悅,“承影就是孤的貼身影衛。”


    “可是臣聽說,陛下遇刺後……”


    傅宗書還未說完,就被皇帝突如其來的爆發狠狠打斷了,承影就是他的逆鱗,簡直一點就炸。聽他的語氣還在盛怒之中,“他們算什麽東西,有什麽資格處罰承影?孤遇刺的時候他們在哪兒!?孤出事了就知道在這放馬後炮!孤遲早……”


    “主人!”傅宗書聽出是哪個黑衣的影衛急急開口阻止道。


    傅宗書簡直驚呆了!他暮然間隻覺得此行最大的收獲居然不是得知皇帝的傷勢狀況好去籌謀,而是了解到皇帝盡然和萬顯閣有所間隙!


    季韓壓製著心中陡然升起的怒氣,沉默許久,才淡淡開口,“這件事就交給神捕司吧,讓他們三個月內給朕答案,無情和追夢,找個時間放了吧。”


    傅宗書皺眉,“這……陛下本就在神捕司遇刺,這件事交給他們,是不是有些不妥?”


    “那就讓錦衣衛協助辦案。”季韓已經有些不耐煩,聽傅宗書還欲再說,聲音也冷了下來,“朕意已決,不必再說。”


    傅宗書的臉僵了僵,卻依舊鞠了個躬,應承了下來。


    強撐了這麽久,還發了通火,季韓的精神明顯不濟起來,總有參湯撐著,他的聲音也帶上了滿滿的疲憊,“近日朝中的事就勞你和諸葛正我費心了,下去吧。”


    傅宗書就是心中再有不滿,也不會真在這時候說什麽,當下識趣的退下了。


    已經沉著臉退出去的傅宗書自然看不見,季韓那狹長的鳳眼中所蘊含怎麽樣透骨的冷凝。


    會想著剛剛被承上來的密報,季韓勾起了一抹諷刺的笑,帶著絕對的傲然,“梁王……旬帝?嗬,孤的好弟弟,上輩子的大贏家,孤都快忘了你了呢……”


    顧惜朝喬裝打扮,混入皇城潛殺奸相的事兒在整個連雲寨裏都傳遍了,盡管最後功敗垂成,可這分獨入敵營的英雄肝膽,俠義千秋卻不是假的,整個寨子無一不敬佩這位豪傑,原本因為他行事一副文人做派,不夠爽快,而看不慣他的幾位寨主也都心服口服,一時間都分分奉他為大當家的。


    寨中的漢子最是豪爽,一壺酒席地而坐,便是高談闊論。


    皮革大棚裏,除了還在鎮守寨外走不開的,八大寨主中這迴難得到了六個,聚了一堂,顧惜朝含著淡笑不疾不徐的講述他此次前往京城的行動,勁,弩,圍剿,調虎離山……寥寥數語便以將此次行動從容道來。可仍誰都聽得出其中的兇險。


    幾大寨主神色間介是振奮難言,眉間一副讚歎神色。對顧惜朝未卜先知般的籌謀和縝密細致的計劃佩服的五體投地。


    先開口的是是那五寨主管仲一,他脾性豪爽性子也急,當下哈哈大笑,:“顧兄弟此此是真心讓我心服口服,以前對顧兄弟多有得罪,見諒見諒啊!我切在這先幹為敬!”竟一大碗的燒刀子烈酒,直接被他兩三口灌了下去。


    “五寨主嚴重了,兄弟間哪裏還講究這些。”顧惜朝見他如此也是笑的爽快,正舉起酒卻被人抓住了手,吃驚的望過去,卻發現盡是戚少商。


    顧惜朝一愣,隨即笑著調侃,:“怎麽,大寨主還要與小弟搶這一杯酒喝不成?”


    其餘的幾大寨主這下也無一不笑看著戚少商。


    這一個“搶”字,故意被顧惜朝拖了長長的調子,說的三分哀怨三分的驚疑,戚少商差點對他難得的孩子氣失笑,所幸忍住了,隻對著他無奈的聳了聳肩,“可不是我要同你搶,你身上還有傷,不該飲酒。”


    顧惜朝搖頭一笑,卻是不在意到:“管五哥進酒怎好推脫,刀槍劍戟都過來了,左右不過是一杯酒罷了。”


    管仲一算是反應過來了,連忙阻止道,“別別別,是我思慮不周。大當家還是注意身體的好,不然我老管到成了罪人了。”


    “這……”顧惜朝沉吟。


    阮明正笑著打圓場,“大當家的有心就是。”


    “就是,一杯酒,什麽時候不能喝。”勾青峰同樣附和道。


    瞧,這可不是我不讓你喝。


    戚少商對顧惜朝聳了聳肩,那彎彎帶笑的眼睛仿佛會說話。


    “下次待顧大當家的傷好了,可想逃也逃不過了。”


    戚少商笑的那麽真摯而爽朗。


    顧惜朝卻隻覺得被那股熱烈灼傷了眼。


    拿著酒碗的手微微一顫,隨即,他放下了手中的酒,那方才的不自然被他很好的掩蓋了過去。


    看著那在碗中還晃動的佳釀,心中有一瞬間的默然。而在所有人意識到前,他已經輕笑著抬首,“好。下次,定然不醉不歸。”


    或許也是因為難得聚於一堂,今日大家的興致都頗高,談論著近日朝廷的圍剿卻也自持寨中的固若金湯而並不擔心,你一言我一語,酒一壇壇的喝,寨主的兄弟開起玩笑來也都毫無顧忌,顧惜朝雖不會和他們一般說些渾話卻也善談,時不時插上兩句,對寨子部署戰略提出些建議。


    就這樣,時辰也是過得飛快。兩三個時辰下來,除了滴酒未沾的顧惜朝和酒量頗好的戚少商外,盡都醉了個七七八八。


    看著隻是臉上略帶了些紅暈,人卻還精神奕奕的戚少商,顧惜朝卻是笑了,帶著半真半假的恭維,道:“都說‘九現神龍’戚少商戚大俠,千杯不醉,酒量世間無人能敵,我曾還不信,今日一見,卻是漲了見識。”


    戚少商苦笑,“惜朝,你可別在打趣我了,便是人不醉,我這會兒也是滿身酒臭,難受的狠呢。”


    他看著倒了一地的兄弟們,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角,“也難為你陪我們這群酒鬼待了一個晚了。”


    顧惜朝搖頭,“大寨主客氣了。”


    “客氣的是你吧,惜朝。”戚少商輕歎了口氣,“我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覺得,你總是在遲疑什麽……”


    不等顧惜朝反應,他又突然停了口,手撐著額,仿佛也有些茫然自己脫口而出的東西。


    他帶著幾分尷尬對顧惜朝歉意的笑笑“抱歉,我並沒有別的意思,我今日,好像也有點喝多了呢……”


    顧惜朝站在原地,緩緩鬆開了緊握成權的手,方才一瞬間指甲緊緊了皮肉,他卻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看著戚少商,看著他那黑,卻透徹的讓人一望如底的眼睛,反倒展了笑顏。


    “不,沒什麽。”他的聲音輕而淡然,“大當家早些休息吧。”


    這樣說著,顧惜朝自己已經轉身一步步走出營帳。


    戚少商下意識淡淡站起身來想追,可大量的酒精到底對他不是沒有影響,一瞬間襲來的眩暈以及無力讓他撐了撐桌子,再睜眼時,顧惜朝早已經出了大棚。


    看著還橫七豎八倒了一地的兄弟們,戚少商認命的笑笑,可不放心就這麽把一堆人事不知的醉鬼扔在這裏。


    縱武功再高,到底也不是鐵打的,在把幾大寨主一個個攙倒了椅子上後,一股疲倦之意也席上了眉間,隻得支著桌子疲憊地假寐一會。


    寨子裏的兄弟見是顧大當家的,一個個都熱情的打招唿,顧惜朝也一個個報以微笑,直到走到空無人煙的地方,他的表情卻驟然冷了下來。


    該說,不愧是戚少商嗎!果然直覺驚人,感官敏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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