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飛一手捧著燒餅,一邊騎馬送圓圓去遊馬莊。


    叔父自打從東京迴來,不是今個兒節級緝捕、提刑千戶來見,就是守備軍中來人,再不就是依圓圓央求,帶著縣官們去應天各地問訪,查看鄉民情況不說,還會要求廂軍等演練而觀,擇其賞之,以鼓勵生產操練,同時自己出資請同僚吃好喝好,真是忙得不可開交。


    叔母也不能放下家中經濟,人情來往不甚繁忙,加之圓圓聰慧可佳,尤其是其思妙想,與工藝匠師們相談甚融,若不是天氣寒冷,叔母憂心,隻怕也在應天府裏呆不了這許久。


    “桃桃兒,慢點兒,你看甘福在前麵呢。”圓圓輕輕夾了下馬腹,桃桃兒便慢慢踱至甘福身邊。


    “甘福!你怎麽在這兒,下著雪呢!”在這時候,大雪天不是萬不得已,哪裏想出門,一眼望去已是白茫茫一片,要不是這條道時常有車馬來往,桃桃兒認得路,隻怕她也是分不清方向的。


    甘福驚喜抬頭,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我怕藏火藥的地方漏了雪進去,剛瞧了迴來。”


    圓圓伸出手,“那怎麽不騎馬,走著多冷啊。”火藥是得看好了,如今這東西可不能受潮,都是她好不容易研究出來的護城利器啊。


    聽說金人勇猛難擋,那唯有用水火無情了。


    見紅綾手套淺淺露出一小截蔥白嫩尖,如雪中瑩玉,他下意識就將手搭了上去,溫滑軟潤的觸感讓他呆呆立住。


    圓圓握住他的手一拉卻沒拉動,不由嬌嗔道,“幹什麽啊,傻站著,還不上來?”


    甘福這才隨著她翻身上馬,嶽飛見此微皺下眉頭,“甘福與我同乘吧。”


    “馬上就到了,桃桃兒可厲害了,再加一個人都能跑的很快,對吧,桃桃兒。”圓圓拍拍桃桃兒的腦門,桃桃兒驕傲得打了個響鼻,輕快得跑起來。


    甘福此時方覺心跳的特別快,雙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才好,每次桃桃兒的輕微跳躍都能夠讓他跟朱娘子湊得更近,甚至能聞到她身上若有若無的清香。


    一路上,圓圓輕鬆得跟大家打著招唿,雖然不過是一個多月沒看到他們,她心裏真想他們啊。


    “大娘子,奶娘呢?”薛原牽住桃桃兒,小春便伸手扶圓圓下馬。


    “她好像有點發熱,吃了藥正窩著呢。”老是跟著她到處跑,好像是傷風了,但沒什麽大事,在府裏也有人照顧她,好好保養幾天就好了。


    圓圓又見到馮程,“馮程,你們都迴來了。”


    “嗯,到處都是雪,沒啥可幹的,我們都迴來了。”翻了年,又大了一歲的朱娘子,身量微微拔高,就算是裝男衫,也有女嬌娥的嫵媚。


    今個兒戴著金絲翠葉冠兒,烏黑油亮的頭發許是不愛上頭油,蓬蓬冒出幾許短絨,別著幾枚以假換真的指肚般大小的絹花,雖再無其它,也是美的讓人心折。


    “衣白、石頭、逢春!那太好了,我們一起打雪仗吧。還有雷兒,雲兒,來,你跟姐姐一隊好嗎?”圓圓欲脫下大氅,興致勃勃道,“一會兒哪隊輸了,就罰他們堆個大雪人,好不好?”


    嶽雲嶽雷高興得直蹦,連連歡唿,“好,打雪仗。”


    嶽飛才把燒餅交給聞言趕出來的姚氏杜梅,見小丫頭又要撒歡了,忙急步走來,一把將其大氅罩迴身上,圍個嚴實。


    “要玩可以,不急在這一時,先去屋裏去去濕氣,喝碗薑湯後再說。”奶娘都病了,自個兒還一點兒也不注意。


    姚氏怕小娘子被打斷了興致不高興,也牽住孫兒的手幫口道,“你帶的燒餅還熱唿著,咱們先吃了再耍。”


    圓圓已經被嶽飛大步流星抱進屋裏,隻得從善如流。


    屋裏的大炕早燒的熱唿,暖風吹拂,讓圓圓小小得打了噴涕。


    “唉呀,大娘子你可別受了寒。”杏兒忙幫她脫掉大氅,又拿燭燈細細照看她的臉,“都紅了呢,怕是在外麵太凍了。”


    “是嗎?我都沒覺得!”圓圓打小都被照看的精心,加上外掛,她幾乎沒生過病,就算是有些不舒服,她也自己偷偷的治了。不說還好,一說她怎麽就覺得臉上有點癢呢。


    小春忙跟著杏兒翻找起藥膏來,“大娘子你的皮嫩呢,騎著馬那風雪多利啊,得趕緊抹上藥。”


    見大家又為了她忙亂,外麵還有人等著她,圓圓心裏可不好受,她隨便讓杏兒給她抹了兩下,便起身要出去。“好了好了,哪裏就那麽嬌貴了,受不得凍多凍凍就好了!”


    小春杏兒拚命搖頭,哪裏能讓大娘子在外麵受凍,要不她們多製一個貼合些的帷帽,讓大娘子戴起來。


    嶽飛一口氣吃盡杜梅送來的薑水,將圓圓按下身上,又倒了一杯予她。


    “這個好辣的,我不想喝。”圓圓頓時苦著臉,中藥是好啦,可是味道真的很奇怪,而且是薑,如果是炒的嫩薑就算是薑糖也蠻好吃的,為什麽煮成薑水就又衝鼻還辣口,簡直不能接受。


    杜梅、小春、杏兒都站在一邊偷笑,大娘子撒起嬌來,就是朱大官人跟太太都受不了,也就是嶽官人能抗得住了。


    果不其然,“不行,喝光不然不許出去。”嶽飛皺起眉頭,若不是手指粗糙,他還想替她好好把藥揉一揉,光是這樣隨便抹兩下哪裏就有藥效了。


    “好難喝……我就喝一半好不好,這一大碗,這麽多!”圓圓使勁喝一大口,強迫自己咽了下去,全身都在發辣,眼淚都出來了。


    被那濕霧霧的大眼一望,嶽飛見她確實是喝不下了,終於點頭同意。


    圓圓立馬就跑出去,“雲兒雷兒我們一隊,我們算兩個人。你們快來黑白配。”


    “玩之前先來打趟拳活動下。”等熱熱鬧鬧參加者們嬉嬉哈哈配完隊之後,嶽飛早換上一身短打,讓他們都跟著練拳腳。


    “是!大人!”圓圓伸手敬了個毫不標準的軍禮,雖看起來軟綿綿無力度,倒是相模似樣。


    也許就是這樣子,才讓叔父沒時沒刻不掛念著吧,小鬼靈精,嶽飛搖了搖頭,看著他們東跑西藏。她穿著一身紅,在白茫茫的雪地裏就是最顯眼的靶子,好在別人還有些顧忌她,不然就雲兒雷兒那個認真樣兒,肯定被砸成個大雪人。


    玩到擦黑,圓圓累到連手都抬不起來,她以為還要被娘拘在應天府裏,早上在床上下了大力氣練俯臥、平板支撐、腹肌激活,還做了天鵝飛,卻跟著嶽飛上城牆出府騎馬,還拚命搓雪球——整個人都玩瘋了。


    要不是嶽飛叫停,隻怕還不知道結束,隻是一停下來,她就覺得雙手都不是自己的了,眼也困,東倒西歪就趴在桌上便睡著了。


    小春正想抱起圓圓,嶽飛輕輕單手就將起抱起,送到內室便出來。


    杜梅見是嶽飛迴來了,從暖爐裏倒出茶來遞給他。


    “這麽喜歡女兒,我給你生一個,好不好?”杜梅一壁鋪床疊被,一壁害羞笑道。


    嶽飛想到圓圓的模樣,“隻要你不怕。”那樣的模樣品性,十萬裏挑一也未必可得,豈是隨便就有得托生的。生下來要跟圓圓比,太辛苦了。


    到了第二天,圓圓就是偷偷用了按摩器,也隻能緩解肌肉的酸痛。等她掙紮著起床,嶽飛早就迴營。頭頂的一座大佛走了,她開開心心邊逗著雲兒雷兒,邊吃了早飯。


    還想著能跟甘福、薛原他們聊聊,沒想到都全被嶽飛戰神給帶走了,說是雪停了,先鏟雪再操練,不行再掃掃地,他們也來打打雪仗……說實話,圓圓還挺想看的。


    不過那畢竟是軍中,全部都是清一色的男漢子,她若是去了,還是與當下的人文情況不符。隻好讓甘管家多準備些酒肉,安慰安慰才休息一天就被戰神教導著的身體了。


    居安思危,平時多鍛煉,戰時少犧牲。


    圓圓點點頭,戰神真不虧是戰神啊!簡直就像是李雲龍跟趙剛的綜合體,文武雙全,真是太厲害了!話說她旁敲側擊,發現這時候的嶽飛許是太年輕了,還沒有寫嶽穆遺書。


    說得也是,遺書遺書,那一聽就是快要……呸呸呸,壞的不靈好的靈。


    她還是來做些她能做的吧!


    “棉花,不知道嗎?白白的,軟軟的。”圓圓努力描述,她也隻蓋過棉被,用過棉花球,可真不知道棉花是長成什麽樣的啊。


    甘管家搖了搖頭,“木棉,可填枕褥,開紅花,枝輪生,葉互生,其質軟輕,不易被水浸濕。棉花,沒聽說過。”白白的,軟軟的,若真是有此物,倒是件好東西。畢竟木棉是樹木,就算較之其它樹木生產迅速,最快也要三五年方可。


    真像大娘子口中所說棉花,不需一年便可得,又輕又暖,實在是太好了。


    “應該是沿海一帶就有此物,您派人去問問吧。”難道是鄭和下西洋才有的?可是一直都有聽到布匹娟麻棉?是她誤會了嗎?


    好在她有錢,圓圓吐了吐舌頭。


    “甘管家,您既然去打聽了,不如買幾艘大船,順便買些衣料糧食……”


    甘管家擦擦頭上的汗,“大娘子,這事不是有太太管著。這……我……”


    圓圓讓小春把她身邊的漆盒捧給甘管家,“娘那裏家大業大,怎麽瞧得上我這裏點,免得麻煩她老人家啦。她忙著呢,沒空理我,您就幫幫我嘛!”


    甘管家接過漆黑盒子,就覺得雙手一沉,恐不少由三百兩,看來這一趟,是怎麽也得去了。還得多帶些新鮮玩意迴來,不然金元寶,可花不完。


    因大官人太太對大娘子的遊馬莊一向大方,早一年前,遊馬莊已經不需要太太另行供給,甚至能夠自產自銷,略有盈利。加上馮經濟是采買馬匹的好手,配種換種雖不多,但讓大娘子自娛自樂是絕對沒問題。


    除了火藥及學館一直在貼錢,就連醫館漸漸名聲遠播,就算大娘子視情況減免了一些窮苦人家的藥錢,倒也不缺一擲千金的大戶。


    甘管家略略計算,就是大娘子不再給他錢,遊馬莊要給她買大船也是開銷得起的,這些隻怕大娘子並不清楚。朱大官人如今升官事務繁忙,日有青天美譽,從不願與民爭利,太太又心疼大娘子,錢財方麵並不約束,這才教得大娘子自個兒手裏散漫……


    也罷,他好好將船經營起來便是,還得請嶽爺給些好手,保一路上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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