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熟人引路,行進途中還算順利,這比預想中的快了一點,隻半個時辰便到了小邱莊外圍。


    一切安排完畢,天空中還是黑沉沉的,這時黎明前最為黑暗的時刻。


    這時節尋常人家連人都吃不飽飯,更別提養狗了,狗叫聲是沒有的,即便有早起的人,也是在自家院子裏和屋裏活動,所以小邱莊內也是靜悄悄的。


    一係列的安排之下,官兵已經把住了出村的各個路口,黑暗中李易升咬咬牙,對著麵前的縣丞下令道:“開始吧!”


    那縣丞對著旁邊的頭目道:“升起火把!”


    先前不點火把是因為怕走漏風聲,此時行動在即,黑燈瞎火的沒有光亮是不行了。


    隨著命令下達,一條火龍驟然升起。


    行動開始,官兵十人一隊,挨家挨戶或撞門或翻牆見人就抓,青壯男人一律先捆起來,老人小孩婦女都趕出家門集中到一起。


    沈銳來過小邱莊,邱安虎的家是認得的,作為小邱莊的裏正,他是第一個被重點關注的對象。


    周圍的火把劈裏啪啦地燃燒著,剛從被窩裏被揪出來的邱安虎披頭散發,他雙手被反綁在身後,在被帶到李易升跟前時兀自喊道:“你們憑什麽抓我?”


    李易升當然懶得鳥他,旁邊卻響起一個聲音:“邱裏正,別來無恙啊!”


    說話的是一個少年公子,邱安虎被兩個官兵按著雙臂,他努力抬起頭來,接著火把的亮光眯著眼睛打量著沈銳,似乎在哪裏見過,不過一時半會卻也想不起來。


    那天沈銳跟著範無錫扮做隨從,不顯山不露水的,加之一個毛頭小子,邱安虎不曾太過注意,所以雖然覺得眼熟,一時卻沒想起來此人曾在小邱莊出現過。


    “看來邱裏正記性欠佳啊!”沈銳譏笑了他一句,又道:“範掌櫃,你來給他提個醒!”


    範無錫越眾而出,對著邱安虎道:“邱掌櫃,咱們又見麵了!”


    邱安虎猛地睜大了眼睛,瞬間便明白了怎麽迴事,他盯著範無錫,恨恨地道:“原來是你!”


    “帶走吧!”李易升揮揮手,上一次差一點出了意外,李易升此時還心有餘悸,他可不想耽誤時間,還有不少家沒搜查呢!


    對小邱莊的突襲,基本上沒有遇到什麽抵抗,當然,官差們衝進去的時候,那些青壯象征性地掙紮一下還是有的,不過看見明晃晃的刀子對著心窩,便老實下來,乖乖受縛。


    再說大部分都是拖家帶口的,這時可不講禍不及家人。有眼尖手快拿起棍棒刀具抵抗的,官兵可不跟你客氣,隻要將家屬拖過來刀槍加頸,最後還不是丟了兵器任人擺布?


    初升的太陽照在一張張惶恐不安的臉上,曬場旁的皂夾樹上,露珠閃閃發光。曬場四周,挺槍駐立的官兵神情嚴肅。


    李易升聽從了沈銳的建議,青壯們除了五花大綁,嘴中俱都塞入了破布,防止他們相互串供。


    沒辦法,官兵的人數大約是小邱莊的村民的三分之一,所以不得不先將他們集中起來,再一一隔離,單獨審問。


    再說,有父母妻兒在側,也好威懾這些兇狠的青壯們。


    一聲慘叫劃破清晨的靜謐,令曬場中的抱在一起婦孺瑟瑟發抖,而那些倔強的青壯們則怒目而視,若非被破布堵嘴,估計便是一通怒罵。


    第一聲慘叫聲過後,這滲人的聲音便接二連三地衝擊著曬場上村民的耳膜。


    李易升含笑而立,他心情極好,與狙殺曹信誠不同,這圍剿小邱莊,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而沈銳,則在旁邊微微歎息,這些人真是愚蠢!何必呢?鐵證如山,還不交代銀兩的下落,非要吃些皮肉之苦再招。


    要是沈銳來審,估計早就得到銀兩的下落了,這參加搶劫的又非一人,稍微使些手段,隻需當眾宣布率先供出銀兩的人減輕或免於處罰,再帶走十來人分開審問,求生之下,恐怕這藏銀的地方便能昭然若知。


    隻是李易升喜歡使些笨辦法,沈銳也無可奈何,對於這種剛愎自用之人,還是少些建議的好。


    不過笨辦法也不是沒有效果,慘叫聲弱下去之後,不大一會兒,便有兩個官差拖著一人自那邊過來,那人渾身是血,已經不成模樣。


    “大人,這裏正已經招了!”


    帶隊的縣丞掩飾著笑意,向李易升匯報著。


    “他怎麽說?”李易升淡淡地問道。


    “這劫來的銀兩,除被他們揮霍了兩千多兩外,其餘的都放在祠堂的地窖裏!”


    “好!帶著他指認地點!”


    “是!”


    小邱莊最好的建築,恐怕就是這邱氏祠堂了,青磚碧瓦,雕梁畫棟,與周圍的土胚茅屋行成了鮮明對比。


    “賢侄,走吧!”


    沈銳跟著李易升垮入祠堂,小邱莊雖然窮苦,但這祠堂卻是一點也不含糊,祠牆、門樓、照壁、天井、正殿、享堂等房屋建築一應俱全。


    銀兩藏匿在享堂的地窖裏,估計為了保險,邱安虎做了處理,沈銳進來時,官兵們已拿著鐵鍬鋼釺在撬上麵的青磚,亨堂雖然不小,但人多了還是比較擁擠,為了不打擾官兵們幹活,李易升與沈銳又退了出來,站在亨堂外等候。


    不一會便聽一個官兵喊道:“找到了!”


    不大一會,十來個木箱被陸續抬出亨堂,放在祠堂的天井裏。


    “打開!”


    李易升命令道。


    官兵們打開箱蓋,銀光閃閃的元寶整齊地排列在箱子裏。


    沈銳瞅了瞅依舊被兩名官兵押著的邱安虎,邱安虎的頭深深的埋了下去,臉龐被枯草一般的亂發掩蓋著,也看不出是什麽表情。


    壽張縣令與典史趕到小邱莊時,已經是上午十點左右的樣子了。


    這兩人一臉惶恐站在李易升麵前,大氣也不敢出,在本縣出了這檔子爛事,他們作為父母官與治安官,都是難辭其咎。


    沈銳打量著這個傳說中姓周的典史,此人身材不高,一副富態模樣,看他冷汗直冒的囧樣,沈銳心裏十分舒坦。


    案件已破,至於這姓周的知不知情,沈銳也懶得深究,這是李易升的職權範圍。


    不過想來這壽張縣令與周典史即便不丟官去職,放一放血是免不了的了。


    說來說去,此案的最大收益者是李易升無疑,前期的所有工作都是沈銳所做,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李易升隻是動了動嘴皮,數千銀兩便落入腰包,如果運作的好,在壽張縣恩威並施一番,到此案終結的時候,萬兩百銀收入囊中也不在話下,真乃一本萬利也。


    當然,有些插曲沈銳是不知道的。


    這天快正午的時候,馬營鎮曹信誠曾經租住的院子外,來了一名中年男子,他比較鎮定地敲著院門,開門的是一個老者,此人極有禮貌地問:“敢問老丈,此處可有一位曹姓糧商在此居住?”


    老者用渾濁的眼睛打量了此人片刻,道:“你來晚了,曹掌櫃已經走了三四天了!”


    “如此多謝老丈!告辭了!”這人也沒有多話,拱手離開。


    他來到之前寄存馬匹的客棧,簡單用過飯後,便根據事主的委托,朝下一站追去。


    他卻不知,曹信誠早已死於非命。


    七日之後,沈銳踏上了返迴大名府的路途。


    五萬八千兩鏢銀,劫匪們揮霍了大約三千兩,之後一番折騰打點,再除去一路的開銷支出,最終到達沈銳腰包中的,在四萬五千兩左右,雖不盡人意,但銀兩失而複得,也是值得的。


    曹信誠一夥也是可笑,分到的鏢銀原本比小邱莊多了一成,隻因為在異地他鄉,不便揮霍,勘勘花了千兩不到,反而不如小邱莊瀟灑。


    隻是可惜了小邱莊的一幫老人婦孺,據沈銳得到的消息,劫鏢參與者的後果,是主謀者砍頭、從者流放,就連其家屬,全部都要被發配的煙瘴之地的海南島,而小邱莊的青壯,絕大部分都有參與,所以此案過後,小邱莊恐怕要在壽張縣除名了。


    李易升得了沈銳的好處,到也非常利索,各種手續齊全後,銀兩便得到了交割。


    金陵的貨款,在沈銳的調派下,已得到了妥善的處理,所以這四萬五千兩白銀已經不需要再南下了。


    沈銳準備在大名府大展拳腳,需要不少銀子,所以這些銀子,沈銳準備將它們運迴沈家。


    這些銀兩合計有四千多斤,裝車的話也要五兩馬車,此時在壽張的沈銳,身邊共有十四民手下,運送這麽多的銀子,還是不很保險。


    雖然楊毅等幾人十分能打,但這時代利欲熏心的人太多,沈銳知道他們能打,旁人可不知道。雙拳難敵四手,人多不一定戰鬥力增強,但威懾力肯定是強一些的,於是沈銳還是通過楚天舒,雇了十來個護衛。


    楚天舒在這次行動中的表現也可圈可點,沈銳也不怕這些人出什麽幺蛾子,再說,楚天舒這次也會跟著他們一同到大名府。


    沈銳多雇了兩輛馬車,以減輕各個馬車的負重量,輕車上路,速度無疑會快很多,即便是這樣,壽張到大名三百多裏的路程,他們緊趕慢趕也用了四天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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