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銳快到客棧的時候,範無錫正一臉著急地在與楚天舒說著沈銳的事。


    尤智勇已經迴來了一段時間,按理說沈銳應在他之前迴來的,尤智勇迴來不見沈銳,就向楊毅做了說明。


    他們這次出來,楊毅負責護衛之事,他聽說後恐沈銳有什麽閃失,找到範無錫商量,隨後兩人決定先召集好人手,兩刻鍾不見沈銳迴來就出動尋找,這樣做的好處是,這個時間段內沈銳若平安歸來,既不會鬧出烏龍,也不顯得興師動眾。


    眼見約定的時間過了兩刻,楚天舒這時趕了過來,於是三人又商量著從何處入手,尋找沈銳。


    值崗的人從門外進來,報告沈銳迴來的消息。範無錫等人鬆了口氣,吩咐手下們各歸各位,隻他們四人迎到門口,看到沈銳帶著陌生人迴來,範無錫不知情況,便隻簡單地打了招唿。


    客棧為楚天舒所有,這兩天為了迎接沈銳已不迎接新的客人,房間到是餘有不少,沈銳將三人簡略介紹一番後,楚天舒命人為熊開泰三人安排房間,同時去找城裏有名的大夫過來為他診治,然後沈銳與範無錫和楚天舒到雅間議事。


    這個時候,有新人加入固然是好事,但結合到尤智勇所說,範無錫敏銳地感覺到此事並不簡單,恐怕在這壽張縣,三人給他們添的麻煩,會遠比助力要多的多。


    不過這是東家的決定,東家的決定,永遠是對的,就算東家製造了麻煩,他們這些手下也隻能負責解決,而不是指手畫腳。


    房間裏,範無錫將憂慮拋諸腦後,說起了眼下沈銳比較關心事,與獅子樓遇到的老四與老七兩人有關。


    老四與老七所住的客棧名叫來鳳客棧,此時他們還不知被人盯上了。


    杜雲鵬與高文建一直不緊不慢跟著老四一夥,他們雖然是錦衣衛外圍人員,沒有係統學過錦衣衛諸多法門,叫他們飛簷走壁貼牆竊聽他們辦不到,但一般的跟蹤還難不到他們。


    老四等人是馬賊,做案靠的是人多勢重心狠手辣,一旦成功不留活口,所以知道他們身份的人極少,自虞在陌生之地沒有人會認得他們。


    卻不知凡事都有例外,當年一個大意讓他們暴露了身份,老四雖然機警,但也不可能草木皆兵處處懷疑,加之這些年順風順水的不免麻痹大意,再說他們也沒有江洋大盜那樣的反偵查手段,所以被兩個並不專業的密探跟蹤後竟然一無所知。


    來鳳客棧呈‘凹’字形,杜雲鵬的房間雖未正對著四人所進的那間,但從門縫中依然可以將房間門口的情況看的一清二楚。


    走廊裏不時有人走動,杜雲鵬怕對方懷疑,並不敢到走廊裏偷聽幾人談話。此時尚早,還未到休息時間,他們不敢大意,隻得時時監視。


    半個時辰後,率先出來的是四人中的兩人,他們又進了另外的房間,之後再未出來,應該是休息了。


    沈銳重點關注的老四老七兩人約又過了約半個時辰後才出來,也單獨開了房,而此時他們四人進去的房間還亮著燈,杜雲鵬恍然大悟,原來房間裏有他們預先接應的人。


    杜雲鵬欣喜若狂,這要是看清了接應人的模樣,乃是大功一件,範掌櫃的犒賞肯定少不了自己,所以他瞪大了雙眼,密切注意著那間房的動靜。


    約一注香時間後,那房間裏熄了燈,等到客棧所有的燈光熄滅以後,仍不見那房間裏有人出入,此時夜已深沉,杜雲鵬估摸著,房間裏的人有可能已歇下,此時繼續監視無益,他便也上了床休息。


    早上杜雲鵬醒來時,那個昨天晚上被他吩咐早睡的同伴高文建已起來多時了,他見杜雲鵬起床,便道:“杜哥,我天不亮就起來監視那個房間,到現在也有個把時辰了,一直不曾有人出人,想必人還沒有起來!”


    杜雲鵬點點頭,道:“你繼續盯著,我洗把臉出去買些吃的迴來,咱們繼續監視!”


    杜雲鵬在外買了吃的迴來,讓高文建先吃著,自己站在門前從門縫裏向外望,就見老四一夥陸續從房間裏出來,他們沒有拿包袱,可能隻是出去吃早飯。


    但他也不敢大意,便叫了高文建跟著他們,自己繼續監視對麵的房間。


    誰知到了日上三竿,不僅高文建沒有迴來,對麵的房間更是毫無動靜。


    杜雲鵬也無心思量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總之情況不妙,他連忙走出房間,此時剛好有個小二向這邊走來,杜雲鵬連忙喊道:“小二!”


    那小二見是客人喊叫自己,連忙跑過來笑著問:“這位客官有什麽吩咐?”


    杜雲鵬道:“我們這間屋子光線不好,我想換一個房間,我看那間房不錯,不知是否有人入住?”


    小二順著杜雲鵬所指望去,之後笑道:“客官好眼力,那間是本店最好的上房,昨晚還有人住的,今天一早客人已退了房,如果客官想住的話,小的這就領你過去!”


    杜雲鵬心裏一驚,心裏罵道:“好你個高文建,定是睡過了頭,怕我責怪,才誆我說天未亮就盯著,真是見了鬼,難道這人從窗戶上跳出去的不成?”


    想到這裏,杜雲鵬道:“那快快打開讓我看看!”


    這間房頗大,裏麵擺設也很精致,杜雲鵬進去隻看了一眼就明白了緣由,原來這是兩間客房打通之後連在一起的一大間上房,一間為會客室,一間是臥室,會客室跟臥室都有門可以出入,他們隻盯著會客室的門,如果房間的人從臥室的門走出來,就算是大清早的光線敞亮,當時客棧裏人來人往,又有誰會注意另一個房間走出來的人呢。


    小二正眼巴巴的盼著杜雲鵬能住進這間上房來,畢竟這上房的房錢翻倍,一般人也不會入住,空閑時間居多。


    杜雲鵬見他神情,便扯個幌子道:“這間上房光線還是太暗了些,打擾、打擾!”說完連忙迴了自己的房間。


    杜雲鵬迴到房間,頭上已經急出了一腦門子汗,這次他們從大名府出發,事先範無錫已有交代,這沈公子以後就是大家的衣食父母,一再囑咐他們要謹小慎微,凡事多動動腦子。


    如今事辦砸了,範掌櫃必定惱火,但不管怎樣,還是盡快匯報為好,於是杜雲鵬做好暗號,意思是叫高文建繼續監視,自己去找範掌櫃匯報工作,一會兒就會迴來。


    “杜雲鵬匯報完之後,公子還未迴來,屬下便做主讓他迴去繼續監視……屬下等辦事不力,請公子責罰!”


    沈銳擺擺手,“雖然沒看清接頭的人,但事情也沒到無法挽迴的地步,告訴杜雲鵬,千萬別暴露身份,必要時,可找人替換他倆,交替監視!”


    “是,公子!”


    範無錫暗暗咂舌,沈銳看似輕描淡寫地不予追究,其實話語裏暗藏機鋒,意思是這次就算了,以後做事機靈點。


    所謂交替監視,就是做不好直接換人的意思啊!


    他要是小白,這日後恐怕再無出頭之日啊,看來是得再給這幫手下強調強調厲害關係了。


    沈銳自不去管範無錫的小心思,他轉移了話題,“楚掌櫃可熟悉一個姓譚的混混頭目?”


    “譚為民?公子與他起了衝突?”楚天舒聞言皺皺眉頭。


    “許是吧,聽人喊他譚哥……”他接著把早上發生之事簡略說了一遍。


    “那就是了,譚為民乃壽張一霸,在下與他打過幾次交道,若如公子所言,他們是衝著穆姑娘而來,或許背後有人指使,據在下所知,譚為民本人,到不怎麽好女色,隻是他的靠山……前科頗多啊!”


    沈銳看著他,示意他說下去。


    “說起來,他這靠山,在壽張有些勢力,乃本縣典史之子,大家都喚他周公子!周公子性好女色,這在壽張縣士紳圈內算是公開的秘密……”


    另一邊,縣城中一個不起眼的院子裏,八個鼻青臉腫的混混低著頭誠惶誠恐地站在堂屋裏,其中一名正是尤智勇放倒的那個。


    譚為民坐在那裏陰沉著臉,今天也算流年不利,看手下們鼻歪嘴咧,他十分慶幸自己眼光不錯,在大街上沒有公然與沈銳叫板。


    果然是,退一步海闊天空!


    “青皮,你說說,平時你們不是挺能打嗎,怎麽兩個人就給你們揍成這熊樣了……連個女人都弄不過,傳出去你們還怎麽混?”


    要是平常手下們辦事不力,譚為民早就劈頭蓋臉地罵開了,不過此次事件,客觀上不是兄弟們無能,實在是對手太強大。


    在路上他原想著不發火的,這時侯看著他們焉頭巴腦的模樣,實在是有些忍不住,隻是語言上控製了許多,沒有問候小弟們的女性家屬。


    被稱為青皮的小年輕捂著青紫的眼睛,歪著嘴含糊不清地狡辯道:“兄弟們也是大意了,哪想那嬌滴滴的娘們出手那麽快,小虎站在她身後想突襲,那大長腿小腳板,跟張了眼睛似的刷地就掃到小虎半邊臉上,當場就爬到地下起不來了……”


    腫著半邊臉的小虎連忙點著頭,表示青皮說的屬實。


    “那個青年,更是厲害,跟個猴子似的,身手又快又狠,兄弟們還沒明白怎麽迴事,就倒了一大片……”


    “行了行了……”譚為民煩躁地擺擺手,“我問你,錢義雄怎麽迴事,他遇上了什麽大人物,怎麽就把三個賣藝的放了?你們在現場,給我如實說來……不準添油加醋!”


    青皮想了想,“是這樣,兄弟們按計劃攔著賣藝的去路,激的他們動了手,兄弟們快撐不住時,錢捕頭得了譚哥你的吩咐,及時趕到了……”


    說到這裏,青皮悄悄抬起了頭,看了譚為民一眼。這青皮辦砸了事,心裏忐忑不安,便給譚為民戴上了高帽子,說什麽錢義雄是得了譚哥的吩咐,實際上他也知道錢義雄根本不鳥譚為民,隻所以錢義雄能及時出現,乃是看在周公子的麵子上,青皮這樣一說,仿佛是譚哥手眼通天,衙門裏的捕頭都要看他眼色行事似的,有些不明真相的小弟頓時對譚哥的敬仰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嗯,說下去!”譚哥心裏受用,臉色也好看了許多。


    “錢捕頭命人鎖住了三人,這三人到也老實,不敢反抗,乖乖束手就擒,接著就向著縣衙進發,兄弟們跟在後麵,誰知剛走了幾步路,橫空殺出一個程咬金來……”


    “你他娘說書呢,還程咬金……那程咬金……不是,那人長啥樣?


    媽的,老子都被你帶溝裏了!”


    青皮與一幹小弟憋住笑,“是個後生,十六七歲模樣,長相俊美,穿著華貴,一看就是有錢的那種富家子弟……”青皮將沈銳的麵貌描述了一番。


    “難道是他?”譚為民嘀咕了一句。


    “繼續!”


    “那小子攔住錢捕頭,說錢捕頭徇私枉法胡亂抓人,還說這賣藝的是他朋友,要錢捕頭放人!錢捕頭當然不肯,問他什麽來路,這小子開始不說,最後迫不得已,拉著錢捕頭神神秘秘地走到一邊,背對著我們不知給錢捕頭嘀咕了些什麽,錢捕頭過來就寒著臉叫放人……”


    “錢義雄不會是收了銀子吧?”譚為民道。


    青皮搖搖頭,“看著不像,銀子少了,怎麽可能打發錢捕頭那樣的人物,如果有許多銀子的話,怎麽可能藏的住?”


    “許是銀票呢?”譚為民白了他一眼。


    “當時看那小子趾高氣揚的樣子,再看錢捕頭的表情,不像是送錢收錢的樣子啊!”


    其實譚為民也傾向於錢義雄不會收黑錢,或者是收了黑錢也不會放人,畢竟周公子的能量在那裏擺著,錢義雄犯不著為了點銀子違逆周公子。


    不過這問了半天,還是一無所獲啊,隻是知道這小子背景不簡單而已,等於是驗證了錢義雄的話,其餘的,屁的價值也沒有。


    “你們去,給我找人查清這小子的住處,不過,記得千萬不能招惹他們,周公子說了,誰要給他惹禍上身,就割了誰的小弟弟,送宮裏當太監去!”


    眾位小弟聞言,胯下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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