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識淵案件的調查;羅玲娜內心秘密的獲得;情敵甫林被逮捕;李霞被狠狠地羞辱,這些勝利巳使夏榮心花怒放,躊躇滿誌,不可一時起來。他常常一個人流連在大街上,出入商場影院,他要充分享受城市公民的權利。在這同時他好象在尋找一個什麽。在法院裏他也名聲大噪,誰都知道這個法律係畢業的年輕人辦案有幾下,都知道他奮不顧身搶救了一個即將自殺的當事人。在這些成功麵前他開始驕傲起來,他現在對同事說話都是大聲大氣,別人受理的案子他也喜歡好為人師的說三道四。

    雖然他精神上得到了充分的滿,然而在這些滿足麵前他有時又有幾分惴惴不安,那就是他內心世界中曾決定的東西現在還沒有完全獲得。有時候他想入非非不能自巳,有時又想完全拋棄曾下過的決心,可內心的世界又不允許他在成功的麵前作人為的失敗。他自己現在也拿不準,究竟要怎樣作,作些什麽,是充分行使心靈王國的特權還是認清現實而不利令智昏。就在他舉棋不定的時候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周哲。

    這是個星期天,他在電話裏對周哲說:“你來我這兒玩吧,我有些很要緊的問題和你談一談。”周哲反正是個自由人,放下電話後就過來了。

    夏榮正在房間翻看複查削前就接受了的刑事案件的訴訟材料,周哲進來後他趕緊收拾了一下,把材料堆到桌角,然後兩爭一攤地對周哲說:“真沒辦法,準備好好休息一下的,可這些東西又堆得太久了。”他又指了指這些材料,“要迎接新刑法實施了,關在看守所的人必須盡快處理。”

    “你不是在複查組嗎?為什麽又接受新案子?”

    “這是以前就接受了的,象我們這樣的人哪一個不是同時展開幾個案子,現在司法隊伍裏的專職人員奇缺啊。”

    “你們整天都在忙忙碌碌,好象又神秘又神聖,我很想看看你們辦的都是些什麽案子,我能看嗎?”

    “不行”。夏榮忙說,“包括我的日記本右上角都注有‘絕密’二字,何況這些。”他笑了笑,“不過,對你可例外一點。”

    周哲信手拿過來一本卷宗,瞥了眼案由欄:侵犯財產案,於是繞有興趣地看下去。夏榮在忙著給他沏茶,他拎過開水瓶見瓶內沒水忙出去了,等他迴來,周哲己把這個卷宗看得差不多了。他們抽著煙品著茶,頗有幾分上流社會的樣子——沙龍裏談天論地——空談。

    周哲合上卷宗對夏榮說:“馬克思曾說過,不是人們的意識決定人們的存在,而是人們的存在決定人們的意識。就這個案子來說,社會至少存在這麽兩個問題:一、要搞計劃生育;二、要提高農民的生產和生活水平,切實解決農業落後、農村貧窮、農民貧困的問題。”

    “怎樣理解?”

    “犯罪嫌疑人有六個小孩,最大的隻有十五歲,而最小的才兩歲,而妻子又是個間歇性精神病患者,如實現計劃生育,就不會有六個孩子,如果隻一個小孩的話,我想一個男子是可以負擔起這個家的。”

    “是的。”夏榮點頭同意。

    “第二,犯罪嫌疑人供述他生產隊去年的工分值隻有四毛八分,這就是說一個農民泥裏水裏象牛馬勞動一天隻夠買到一斤煤油一斤鹽和二合火柴。這就說明要盡快地把農民從那種桎梏的生產力的解放出來,使他們邁開自己的腳步理直氣壯地走向富裕。”

    夏榮又點頭表示同意,說:“去年歲尾今年年初中央十一屆三中全會不是召開了嗎?我們還有什麽耽心的呢?”

    “要按照這次全會的要求運作起來,還要很大一段時間。我隻想說,在以上這兩個存在的問題的‘決定’下,犯罪嫌疑人的意識取了變化,偷了鄰村生產隊的一隻大木船,在銷贓時被抓獲。我認為這種犯罪充其量是一種意識的後果,而這種意識是由存在也可以說由生活逼迫的,對於這樣的行為,我們是不是可以不認為是犯罪,至少可以不予起訴。”

    “不,這個觀點我不同意。”夏榮反對說,“刑法中明文規定,侵犯全民所有財產和勞動群眾集體所有的財產,是犯罪。”

    “那麽情節顯著輕微而又危害不大的呢?”

    “刑法中規定不認為是犯罪,但是根據”,他一時記不清犯罪人的姓名忙瞥了一眼卷宗,“根據王葉照的行為、情節應當認定是犯罪的。他用斧頭砍斷了鎖船的鏈子後,將船撐到了鄰縣,而且己將價格講好,八百元,要不是公安機關破獲,那他顯然得逞了。”

    “就憑這?”

    “巳經夠了,情節、行為、社會影響、而且經濟數額也較大。”

    “可他一分錢也沒得到,更沒有造成什麽損失和揮霍。”

    夏榮無可奈何般的一笑說:“你不懂。法律!”他提高嗓門用手指指上空說,“法律是尊嚴的,神聖的。照你的觀點,犯罪人隻是動了一下或者幽默地說是開了個玩笑,是嗎?你說說,他的心目中有沒有法律?他懂不懂盜竊集體群眾的財長是犯罪行為?肯定他是懂的。隻是他在作案時不把法律當迴事罷了,你說那法律的尊嚴在哪兒呢?他既然以身試法,那法律就應給他厲害。”

    周哲趁夏榮在換氣的時候趕緊接過話頭說:“你說王葉照懂得偷船是種犯罪行為,你也同意我的觀點說他孩子多家庭困難,你也承認現在農民確實貧困如洗,但你卻說他是在藐視法律,置神聖的法律於不顧,那就理應受到法律的製裁。我知道,中國現階段的執法者多半在運用所謂的‘鬥爭理論’作為行為指南,從你以上說的那段話中包含著多大的強權與不公啊!假如從人道主義的角度來講、從仁愛寬容公平這些角度來講,在我們的執法過程中有許多是可以值得商榷的。恩格斯在《英國工人階級狀況》中說:‘如果大多數人寧願偷東西而不願餓死或自殺,那我們是不應奇怪的’這是因為‘他們窮,生活對於他們沒有任何樂趣,他們幾乎一點享受也得不到,法律的懲罰對他們再沒有什麽可怕的’。緊接著恩格斯更明確地說,‘無產者憑什麽理由不去偷呢?’當然,恩格斯闡述的這一論點是以資本主義為背景的。其實,在我們這個社會主義國家裏,名義上的財產歸無產者所有,可實際上,現在的農民和一部分無職遊民甚至那些下放的知青、待業青年等等,他們幾乎一點財產也沒有。象王葉照這個人,他的財產隻不過在集體份額中有塊土地,但這塊土地他根本就沒有經營權和種植權,也不可能在這塊土地上獲得什麽利潤,而他的負擔是六個孩子和一個半瘋的妻子。你說象他這樣的犯罪能說明什麽?難道他這是在藐視法律?於神聖的法律於不顧嗎?在社會主義的國家裏對這個犯罪的人是不是可以寬容呢?”

    “你,你這是”,夏榮大吃一驚,“這些年沒和你交流你的思想居然變了。”

    “現在不是談我思想轉變的問題。我隻想問:難道在一個社會主義國家的法庭裏,那些打著代表人民意誌旗號的法官先生們、檢官先生們,全天在忙忙碌碌,神神秘秘,就是為了把一個偶犯小罪、窮途末路的貧苦農民押上法庭嗎?而當你們把他押上法庭而處以重刑後,他的妻子兒女們將無依無靠,過著也許是乞丐、也許是娼妓、也許是一群新的竊賊的生活。作為一個共產主義者來說,他的神聖使命不是為了使普天下勞苦大眾都獲得解放獲得幸福嗎?可你們卻幹著與其背道而馳的事件。”

    “啊!”夏榮痛苦樣地搖了搖頭,為了不把這場爭執再深入下去,隻好附和著說:“這樣的社會問題我是無法跟你說清的,因為我倆的思想大相徑庭。我隻想說,我所從事的法律這個事業現在對我來說是神聖的,我隻忠實於法律,法律以外的社會問題由那些社會工作者去負責。難道在現在這樣的社會裏,不需要象我們這樣的人嗎?我們雖然打擊了許多罪犯,但這些罪犯在整個人類中隻是極少數一部分,我們的職責是保護絕大多數人的利益。用你以上的那些觀點來解釋,你希望社會不需要政府,用一種普遍的基督的人類之愛去治理社會。我們翻開哲學辭典,在無政府主義這一條目上你可以對號入座。”

    “我不提倡無政府主義,而是希望政府充分保護每個公民的各項權益。”

    “這是些什麽權益呢?”

    “當然是憲法賦予公民的權益,隻是在下麵一些執行者手中變了樣。”

    “這個觀點我倒同意,在一些居領導地位和主管部門的人之中,有些人是變了樣,他們把人民賦予給他們的權利反過來用來欺壓人民,可那與我們剛才談論的問題又是另外迴事,既然你主張政府,你也擁護社會主義製度,我們就必須有與之相向的道德觀。無產階級的道德觀是不允許為行竊行為而美言的。”

    “道德也沒有永恆的、終極的、從此不變的。在一個經濟狀況十分遭的社會環境裏想來宣揚切勿偷盜的道德,那肯定是徒勞的,最好的辦法是改變社會經濟狀況。”

    “當然,改變社會經濟狀況是主要的,如果在還來不及改變的時代,道德應當是當時這個時代和這個階級的一種思想工具,無論怎麽說偷盜總是不對的”。

    他們爭辯中不知不覺時間巳近中午,夏榮有心結束這場討論,於是對周哲說:“我們還是搞點現實主義,吃飯。我去辦。”說罷出了房間。

    等夏榮迴來時,他手中巳有了一瓶酒兩樣菜,他又去食堂買了幾樣菜,兩人在房間對飲起來。一杯酒下肚後,思想從不讓休息的周哲問:“你不是有要緊的事嗎?現在說說。”

    夏榮把酒杯在股掌上玩弄幾下,然後囫圇吞下一杯酒後才說:“一個少女的處女美被破壞之後,她現在在生活上感到非常痛苦,作為一個男人,能不能夠原諒她同情她?”

    “你這個問題究竟包含著什麽實際因素?”周哲感到這是個從未和夏榮觸及的話題,有點不作邊際。

    “你先不管什麽實際因素,就從我的話中作純理論的評判。”

    周哲迷惘地思索一陣後說:“從人道這個方麵來說,應當說是可以原諒並同情的。可在兩性中,就不那麽簡單了,它至少己涉及愛情方麵,要知道,愛情是崇高的但也是自私的,特別是中國的男人在這方麵的自私性是非常嚴重的。然而,女方如果受到了自己意誌以外的不可抗拒的美的破壞後,在生活上乃至生命中顯得十分痛苦和絕望,眼看生命之舟快沉沒在生活的海洋裏,而另一性拋棄一切顧慮或者愛情本身具有的自私性而去挽救時,應當說這種想法是崇高的,這種行為將是偉大的和值得謳歌的。”

    周哲說到這裏時,眉頭一直緊鎖的夏榮不禁眉飛色舞,他伸出大拇指連連讚賞說:“說得好!和我的觀點一致。”

    “你為什麽出這麽個題目讓我解?”

    “實不瞞你說,我今天約你來就是為了這件事……”他從案件開始到他所作的工作;從接觸羅玲娜到掏出她內心的秘密;從羅玲娜的自殺到現在有了信心;從羅玲娜怎樣的外表到怎樣的素質;以及為了報複李霞而親自逮捕甫林等等,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周哲。

    從夏榮的講述中,周哲己看到了使自己都吃驚的東西,他問:“你難道……”

    “我反複思索鬥爭了許久,現在總算下定了決心,我們是真摯的朋友,久經考驗的兄弟,在這個縣城裏,我同在鄉村一樣看待你、崇拜你,隻有你才是我的朋友加兄弟。我已向羅玲娜說明了,我同情她原諒她支持她。”夏榮說得很激動,他快速地說完以上這些語詞裏充分流露出的表激之情和不當的話,然後全神貫注地看著周哲。

    而周哲吃驚地看著夏榮,四隻眼在對視,在這對視中有種較量的味道。

    夏榮避開了周哲炯炯的目光,而繼續說:“羅玲娜也同意了,隻要我把她們的案子糾正,她就和我……”

    周哲完全明白了,但他故意問:“假如她不同意和你好呢?”

    “這很好理解,比如一個炸藥包,在導火線這一外界條件的引爆下,它所產生的能量是駭人的,倘若沒有導火線……”

    “這麽說,羅玲娜和你好或不和你好是個外界條件啦,這個外界條件會決定你作出結論或不下結論?”

    “那倒不會。”夏榮連連搖頭,“曆史的車輪是阻不住的。”

    “至少來說羅玲娜與你好這個案子的結論就快而且會好,否則就是反麵?”

    “現在辦哪件事不憑人際關係,要想排斥掉這種關係,那是不可能的。唉!”夏榮感到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自己力不從心,所以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那麽張麗娟呢?”

    “這不好說嗎?以後視情況而定。”

    “你想腳踩兩隻船進行選擇,或者說是在玩弄,玩弄女性、玩弄權術,這是非常危險的,你意識到沒有?”

    夏榮輕蔑地一笑。

    “那麽我又問你,你愛的羅玲娜什麽?”

    “我是同情她。”

    “不對,同情不等於愛情,特別是她的處女美喪失之後。我還問你,她們兩人哪個更值得你愛?”

    “從傳統的貞操和美的方麵來說,張麗娟當然是值得可愛的,然而,現代的愛情人們往往不太注重這些方麵,象美國等西方國家,他們連中學生都發給避孕套。你不知道,嘿……嘿嘿。”夏榮說到這裏發出了一陣幹笑,那蒼白的臉上一對眼睛流露出貪婪的目光,待笑過後他說:“羅玲娜比李霞還要漂亮十倍。”

    周哲什麽都明白了,他把眼在牆壁上搜索了一陣後說:“你的牆上隻有政治格言,我想送幾句生活上的格言給你。”他把眼盯在他那蒼白的臉上,“人們形容花朵的美麗常常用鮮豔二字,顧名思義,鮮是新鮮,生機勃勃,豔是豔麗好看。但鮮豔還是以鮮為貴的,隻有鮮活生機勃勃的花朵,才有嬌美豔麗的花色。”

    “你……你是說羅玲娜是殘花敗柳……”

    “我的話損壞了無辜的受過迫害的羅玲娜小姐,可是無損於你的‘光輝形象’。”周哲說到這裏站了起來。

    夏榮楞住了,他不知所措地看著周哲,可周哲卻跨出了房間,他迴過頭來對夏榮說:“要是在鄉下,或者說你還在與我同鋪而眠或還是我的組織委員,我會給你一拳和一腳。”說罷他將門砰然帶上。

    演出結束後,她卸了妝,從劇院迴宿舍去,有的演員乘車迴自己的家,有的演員和情人利用這餘興未盡之夜,在街道上慢慢地踱著步,隻有她一個人形影相吊地走著。她既沒乘車,也沒情人陪伴,隻有她一個人無限的惆悵,默默地向著那唯一可親近的宿舍走去。她不走大銜邊的人行道,而是在綠化樹叢中穿行,支臂路燈把它的光投向馬路,路麵上光燦燦的,而她走的路上由於樹葉的擋光顯得有幾分迷離和陰森。

    她心裏很不是滋味,馬路上的一對對情人從她身邊過來過去,他們顯得是那樣的親熱——手臂勾著或互相依偎,每見到這些情形她總是下意識地把頭偏向一邊,可心中有一種無法說清的淒涼與疼感。

    “羅玲娜”。後麵傳來一個她熟悉的聲音,她內心裏一陣喜悅,連忙站住矜持地扭過身來看著來的男子,可臉上依然是副冷若冰霜的表情。“我陪你迴去好嗎?”成蕭勉說。

    “好的。”

    他倆拐入了通向宿舍方向的街道。“玲娜,你為什麽在舞台上是個天真活潑美麗可愛的人,而一下舞台之後,就顯得是那樣的憂鬱和傷感,為什麽?你能告訴我嗎?”

    她謹慎地瞟了他一眼,然後用極輕的聲音迴答說:“也許這就是我。”

    “不!你一定有什麽事瞞著我,從和你認識以來我就發覺了。”

    她心裏一陣驚慌,聲音依然很輕:“真沒什麽蕭勉同誌。”說到這她臉上現出一種強顏的歡笑。

    “玲娜,一年多來,在和你相處的日子裏,我是很欣佩你的,你的演唱風格別致,音質剛柔相濟,嗓音甜潤委婉,泛音豐富,音域遼闊而深遠,極有發展與開拓之地,我雖有二十多歲了,可還從未有誰使我這樣欣敬。”說到這成蕭勉很激動,在不太亮的路燈下看不清他臉上的顏色,但她看見了一個激動的男子。“我們坐一會兒好嗎?”成蕭勉見路邊有較幹淨的花圃磚牆指著說。

    她點點頭,順從地坐下來,可眼睛卻望著近處的一幢在建建築物出神。

    “玲娜。”成蕭勉又親切地叫了一聲,她沒吱聲,隻不過把眼光移到了他的臉上,不一會兒又把頭垂下去,望著自己的腳尖。

    “一個人有話藏在心裏不好,這和一個諱疾忌醫的病人一樣,是很不明智的。有什麽話你就對我說吧,我雖無多大能耐,但我可作你的參謀,或許能盡我最大的能力幫助你。”

    她突然把目光投向他,良久才說:“真的。”

    “當然,一年多以來難道你還沒看出我的為人,在藝術上我是欣佩你的,可在生活上我……我是愛你的。”他顯得非常激動止不住將身子靠近了她。

    “啊!”她也激動起來,“你、你是個好人。”

    “好人不一定稱得上,不過我有一顆真誠的心,純潔的情。”

    “純潔的情,純潔……”她默念著這句,忽然他象磚牆上有火一樣地站了起來,看著他緊張地說:“蕭勉同誌,我不值得你愛……”

    他見她這樣的神態和語氣,不禁有些更加迷惑,忙說:“玲娜同誌,不是你不值得我愛,而是我配不上你,也許我不值得你愛。”他的聲音很輕、很輕。

    她見到他那痛苦的樣子,忙更緊張地說:“蕭勉同誌,你別……”下麵她沒說下去,兩行奪目的淚水已滾到她那美麗的臉頰上,她用手帕捂住嘴,才沒哭出聲來。

    成蕭勉見狀,更加難過起來,他慢慢地站起來低沉地說:“玲娜同誌,我對不起你,我走了。你也早點迴去”他用留戀的步子從她身邊走開,可沒走幾步又迴來,手裏拿著一封信,說:“剛才忘了,這是你的一封信,我是從信袋裏發現的,寄信的地址是‘內詳’,可我卻從郵戳上發現是你家鄉的來信。”他把信塞到她手中轉身走了。

    “蕭勉。”她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不禁喊了一聲,正想追上去時,可她突然感到手中的這封信象一個巨人一樣把她猛地向後推了一把,她扶住一棵樹幹,然後十分悲慟地抽泣起來。

    為了朋友加兄弟的友誼;為了使張麗娟這個外貌平凡而內心美麗的姑娘不致遭受失戀的打擊;為了使羅玲娜和成蕭勉的情感能成為愛情;他也想起了他曾親口說過的朋友與妻子的關係;他還想起了他房間的那些格言警句……兩個星期後的今天,他還是跨進了他的房間。“夏榮,還在生我氣嗎?”

    夏榮正在寫字,從椅子上站起來時臉上的表情無法形容,但很快他笑了,繼之熱情地說:“哪裏哪裏,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因為你是個十分尊重友誼的人。”

    周哲在沙發上坐下後,後悔地說:“上次的話說得太不應該,請原諒我一時的衝動。”

    “別這樣說,當時我根本就沒聽清你說了些什麽,我知道你和我一樣具有這種道德和情操——拯救一弱女子。這不,你今天就來了。”夏榮笑逐顏開地從抽屜裏取出一封信,沒容周哲迴答他的話,把信捧到手上如獲至寶地對周哲說:“終於來信了,終於來信了,寫得多好啊。”

    “誰的信讓你這樣高興?”

    “還有誰的,她的呀!”

    周哲明知故問:“張麗娟的嗎?”

    “不不不!你看。”他把信遞到周哲的麵前。周哲接過信,隻見一張潦草與字跡紊亂的信出現在眼前:

    “小夏同誌:我夢寐以求的願望終於快要實現了,你的來信給我帶來了真正的春天,我那兩隻被淚水浸泡的眼終了盼到了春光,人相對心隔牆無言話衷腸的悲慘局麵快要結束了。感謝黨、感謝英明領袖華主席、感謝人民政府、同時更感謝你們這些忠實於人民利益的司法幹部……”

    信以下盡是感激之情和充分壓抑下的痛苦,周哲把信還給夏榮後問:“你給人家的信一定也寫得不錯吧”?

    夏榮又從抽屜裏拿出幾張紙遞給周哲說:“這是底稿”。

    “我最親愛的玲娜……”周哲吐了吐舌頭,心裏在說:好快。

    “我以我高興和自豪的心告訴你在盼望的消息,你們的案子在我和同誌們的努力下現在快有結論了,離開你後的第四天我和王同誌去了趟監獄,會見了江識淵,所以不久你們就會有好消息的。數年來你們蒙受的不白之冤就要昭雪了,你這朵經過了雪瘧風饕的花朵會在春天裏開放得更加豔麗!”

    “盡是大話虛話”。周哲心裏在說。信以下寫得很坦率,也很露骨,夏榮在周哲看信時一直在房間踱步,還把並沒發福的前胸腆著,用手不停地梳頭。

    “這個案子的結淪究竟怎樣呢?”周哲收攏底稿後問。

    夏榮故作神秘地左右迴顧一下,壓低聲音說:“實話告訴你,現在我們清查的案子大多數都還壓著。”

    “這是為什麽?”

    “中央現在的政策不夠明朗。再說,這些案子都是現在這些人原來辦的,你想突然讓他們自己否定自己,難道沒阻力?”

    “那麽說……”

    “不過,也逃不脫世俗的圈子——有關係的案子就會快些,江識淵的案子也許會這樣。”

    “難道現在你就在等羅玲娜投入你懷抱後,再做處理?”

    夏榮兩手一攤,又聳了聳雙肩。

    “這還叫法律嗎?你們自己不是把自己所從事的事業捧為神聖的嗎?”

    夏榮輕鬆地一笑說:“你以為法律真是那麽神聖嗎?即使法律本身是神聖的,但執行它的人都是凡人,他們同樣有妻子兒女,需要祡米油鹽。現實就是這樣,有什麽辦法呢?”

    “即使現實是這樣,作為一個剛從法律專科畢業走上法律執行者這個陣地上來的你,不可以和那些世俗存在抗爭嗎?至少來說你不能作到潔身自好嗎?”

    “算了吧周哲。也許你不了解現實,還有幾分幼稚和妄想,難怪你喜歡在一些空洞的、抽象的問題上大做文章,什麽人生呀、理想呀、前途呀等等,你還是多看看眼前吧。”

    “對於眼前的這個現實世界我不一定比你陌生,可是對於這個世界的後麵:精神世界,我則強調得多。我提倡一個人應具備有一個做人的起碼具有的東西,那就是人是高級動物,和其它動物相比他應具有良心。”

    “良心?我怎麽沒良心?”夏榮臉帶慍色,“我不顧她的短處,更重要的是拋棄了愛情特有的崇高性和自私性去同情她拯救她,難道說這不是我最好的良心嗎?”

    “這是你愛她的理由嗎?”

    “不,我這是把幸福送給她”。

    “幸福?!”周哲的脾火又上來了,他從沙發上站起來,有點針鋒相對的味道,“不要說你在把幸福送給她,倒是你在舍其一切追求某種幸福。”

    “就算我在追求某種幸福,但這種追求也是無可厚非的”。

    “那倒不一定。追求幸福的欲望是人生下來就有的,但是這種追求要受到社會行為後果的矯正。我們要滿足於這種欲望,就必須正確地估量我們的行為後果,同時還必須承認他人相應的欲望的平等。你的追求所要考慮的行為後果現在就明擺著,首先,羅玲娜是不是愛你?你應當考慮給她這種欲望的平等權利,問題的關健就在平等上,你總不至於把你的愛強加於……”

    “算了,算了”。夏榮打斷周哲的話。

    “不,第二,張麗娟怎麽處理?這是你的行為會造成什麽後果的又一關健”。

    夏榮停住了踱步,把眼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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