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昂熱猜測對麵這老家夥最近開始看韓國小電影了,且很想在那張猥瑣的老臉上打上一拳,但畢竟有求於他,還是先把這一拳記下了。


    “要說蛇岐八家曆史上最渣的皇,我覺得你是實至名歸。”


    “最渣的太上皇,謝謝!”上杉越微笑,甚至還有點沾沾自喜。


    “那既然你都準備跑路了,不介意再多提供點消息給我吧?”昂熱打開自己的手提箱,戴上眼鏡,“我在東京大學的圖書館裏,查到了一些有趣的文件。”


    他也開始圖窮匕見。


    “我就說你這個老混蛋來找我,不是隻為了吃口麵。”上杉越歎了口氣,“我知道的不都告訴你了嘛,我甚至還跟你們八卦了我那不幸的家庭。”


    昂熱壓了壓眼鏡看他,“你沒告訴我近一百年來,蛇岐八家一直在資助各大地質機構。”


    “這有什麽重要的嗎?”上杉越不解,“蛇岐八家資助的科研機構很多,地質機構確實也在資助範圍裏,最初我們想通過地質勘探來搜尋神代遺跡,但一直沒什麽進展。”


    “沒有進展是因為你們的鑽探深度不夠,神代遺跡可能埋在300米以下的地層中。”


    “你又不是地質專家,哪來的把握?”上杉越撇嘴,“蛇岐八家資助地質機構資助了一百年,結果連個天然氣礦井都沒挖出來。”


    昂熱沉吟道:“我確實不是,但我們的某位校董是地球物理學的博士,他說任何文明都不可能限製在一座孤城裏,既然白王血裔曾在曰本建起了高天原那樣的古城,那就該有道路、墓地、水渠這類的配套措施。但這一切都被一萬年前那場幾乎淹沒整個曰本的大洪水抹掉了,神代遺跡應該還保留在地層深處。”


    上杉越說道:“我聽過地質專家的報告,他們說在自然情況下,古代城市每年都會下沉幾毫米,這麽推算下來,神代遺跡應該在50到100米深的地層裏埋著,我們可以通過地下水文來探索。”


    “地下水文?”


    “就是分析地下水的流向和成分,如果地下河流經一座青銅質地的古代城市,水裏就會帶有銅和錫的成分,如果地下河突然改道,那就是地層中有某個巨大的東西擋了它的路。”


    說著,上杉越忽然鄙夷地啐了一口,“我聽那地質專家說得蠻有道理,就批了一筆不小的預算給他,結果直到那家夥病故,也沒能摸到神代遺跡的毛。專家靠得住,母豬都能上樹!”


    “那你聽說過中國開封的地下疊城嗎?”昂熱問。


    “沒有,洗耳恭聽。”


    “開封是一座疊城,除了地麵的一座城市,地層中還有五座城市,一層摞著一層,宮殿和道路從上到下都是重疊著的,一共六座城市疊在一起。”


    昂熱說道:“這是因為黃河泛濫,泥沙常常把舊城掩埋,後人就在上麵重建新城。曰本的情況跟它類似,在人類曆史之前,曰本的海拔比今天要低,曾經幾次被上漲的海水淹沒,地麵下陷,海水帶來的砂礫沉降,神代遺跡以幾倍的速度沉入地層深處,推算下來大概是300米深。”


    他慢悠悠地說:“也許曰本的地層深處,就藏著一個白王血裔建造的古代國家,而神正在暗無天日的廢墟中行走,邊走邊迴憶自己前世的身份,這是何等的寂寞啊。”


    “不,它不會到處亂走,它應該返迴藏骸之井。”上杉越說道:“那是最與世隔絕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孵化場。”


    “藏骸之井到底是什麽東西?”昂熱好奇。


    “從古代傳下來的描述上說,那是一口通天徹地的井,從寒水之海通往烈焰之海,上半截是寒水而下半截是烈焰。伊邪那岐把聖骸用紫色的麻布包裹,黃金的繩子捆紮,潛到寒水之海的底部把聖骸投入井中,看著聖骸沉向烈焰之海,然後在井口覆蓋了一塊沉重的玄武岩。”


    上杉越聳了聳肩,“這就是神話裏,伊邪那岐封鎖黃泉比良阪的事件。”


    “完全聽不懂。”昂熱轉而道:“其實我是想問你,近一百年來,你們鑽探的位置都在哪些區域?”


    他問出此行最在意的問題。


    “這個我倒是知道,所有的鑽探都是沿著地下河的流向進行的,從東京開始,沿著赤石山脈向西,最後會到達出雲。整個過程差不多要一百年的時間,共計一萬兩千個鑽孔,到今天他們也該鑽滿一萬個了。”


    上杉越自信道:“我可以給你畫個簡圖,告訴你那些鑽孔的分布,不過那張圖是我七十年前看的,放到現在不一定對。”


    他邊說著,邊用筷子蘸著麵湯在案板上扭曲作畫...


    “混賬!就算是拉麵師傅也請專業一些好嗎?”昂熱把筆紙怒拍到他麵前。


    ……


    源氏重工,隱藏在高處的那處名為醒神寺的露台。


    頭頂是陰雲密布的天空,腳下是粗糙的青石地板,四周圍繞著潺潺流水,朱紅色的鳥居下擺著一張黑色石桌。除了離家出走的上杉繪梨衣,蛇岐八家諸姓家主盡數在此。


    包括犬山家家主犬山賀,隻不過這老家夥身上散發著濃濃的藥味兒,脖頸間依稀可見纏繞的繃帶,尤其麵色蠟黃,一副重傷初愈但本著責任之心也要來參會的堅毅模樣。


    時間是早晨六點半,已經過了日出時間,但陽光照不透厚重的積雨雲,天空發出微微的慘白色光芒,浩蕩的風從東京灣上空吹來,空氣中帶著濃重的海腥味。


    新任大家長源稚生坐在首座,他的親信臣屬烏鴉和矢吹櫻穿著黑色長風衣站在他身後,組成堅不可摧的人牆。


    家主們臉上的神情介乎驚懼和欣喜之間,無聲地交換著眼神。


    源稚生點燃一支柔和七星,緩緩吐出煙霧,“我想,我們找到了神。”


    烏鴉把黑漆盒子放在每位家主麵前,每個盒子裏都是三件東西,兩個石英瓶子和一枚信封。


    一個石英瓶子中盛著深紅色的水,另一個石英瓶子裏則是銀藍色的小魚,處在脫水的狀態但沒有死,偶爾會劇烈地掙紮幾下,露出滿嘴冰晶般的利齒。


    龍之行刑者,鬼齒龍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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