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聲顫抖的唿喚,讓沉浸在表演中的源稚女猛然驚醒,猙獰的黃金瞳看向聲音來處,麵容如同一個將要搏人而噬的惡鬼。


    但在看清源稚生的瞬間,他像是將從一場古怪的夢中醒來那樣,臉上神情迅速變化,時而如同惡鬼,時而仿佛稚子。


    最終,稚子的一麵戰勝了惡鬼的一麵,他笑了起來,很驚喜,流露出源稚生最熟悉的眼神。


    他走向源稚生,然後小跑起來,他張開雙臂,他說...


    蜘蛛切貫穿了男孩的胸膛,他全未想到這是他的結局,他噴出滿嘴的血,眼淚無意識地湧了出來。


    他沒有時間適應這巨大的變化,來不及改變到嘴邊的話,於是茫然地說出了那句本想說的話:“哥哥,你迴來啦?”


    源稚生死死地將他摟在懷裏,用力擰轉刀柄,把他的血管和內髒一起破壞掉!


    握刀的手那麽用力,摟著源稚女的手也那麽用力,不許他在血流盡之前逃脫,可源稚生放聲大哭,那麽悲傷,像失偶的雄狼。


    源稚女的瞳孔在茫然中漸漸失神,他還在歡迎哥哥迴家,可最終卻是無盡的黑暗包裹了他。


    源稚生把弟弟扔進了那口廢水井,永遠地將惡鬼鎖在了地獄裏,放火燒掉了那間地下室,然後趁著雨夜逃離,不僅是逃離警察的追捕,還有逃離自己的記憶。


    從那一夜之後,他把源稚女從往事中抹掉了。


    “直到最後一刻,他都沒想過我是去殺他的。”源稚生看著燃燒的廢井,“他想要擁抱我,完全是一個弟弟忽然看見哥哥迴家來看自己了,那種很高興的樣子。如果不是這樣,我未必殺得了他吧?”


    “可他現在還是迴來找你複仇了,這是決死的作戰!”橘政宗擲地有聲,“稚生,不要被感情迷惑了。”


    “我是斬鬼人,可這一生殺死的第一個鬼是我的親弟弟。我和他一起在山中長大,在最苦的時候隻有我們彼此依靠。從那以後,我斬鬼再也不會覺得罪孽,因為我已經為正義付出了最高的代價。”


    源稚生自顧自地說話,“但我永遠無法忘記稚女在廢水井裏看著天空的眼神,我一次次地做噩夢,夢見自己在伸手不見五指的井裏,無論我怎麽爬都看不到光。所以我想離開,無論多大的權力多高的地位,都無法幫我擺脫那個噩夢,我隻能逃得遠遠的。”


    “對不起,是我把你培養成斬鬼人,要你承擔那麽多的悲傷。”橘政宗長歎。


    “你以為我後悔了?”源稚生扭頭看著他,目光冷冽,“不,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我隻是為他難過,我弟弟生來就是極惡之鬼,這是他和我都不能改變的。我能為他做的隻有一件事,就是結束他作為鬼的人生。我會再殺他一次,用他結束我斬鬼人的生涯!”


    “聽你這麽說我就欣慰了,你帶我跑這麽遠來山裏看故居,我真怕你猶疑,可現在我看到了皇的決意!”橘政宗驚喜。


    “不,不是皇的決意,”源稚生低聲,“是兄長的決意。”


    暴雨如注,雷聲隆隆,他們二人打著傘對視,雨水順著傘沿奔流不息。


    “你長大了。”橘政宗說:“像個家長的樣子了。”


    蜂鳴聲從橘政宗的袖子裏傳出,那是手機在震功,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山中小鎮,竟然還能搜索到手機信號。


    橘政宗摸出手機看了一眼,臉色變了,“多摩川那邊的鑽探隊發現了地底的異常反應,我們得立刻派直升機過去!”


    ……


    與此同時,東京大學後街。


    昂熱在屋台車邊坐下,把傘和沉重的手提箱放在一邊,“來碗醬油拉麵,外加兩個鹵蛋。”


    “你怎麽又來了?”上杉越憤然,“每晚都來吃麵是怎麽迴事?說好的再也不見呢?”


    昂熱自顧自地斟滿清酒,聽著雨打在棚子上劈裏啪啦地響,“你上次不是拒絕我參加你的葬禮麽,我向你保證我不會出席的,可你看起來一時半會兒不會死。”


    上杉越:“少廢話,先買單!”


    昂熱把一疊萬元大鈔放在案板上,“一百萬,不用找,從今天起我在你這裏掛賬!”


    兩人態度一個比一個橫。


    上杉越臉色一黑,“你這混蛋,是把我這裏當食堂了?”


    “老實講,你這種拉麵檔次可真進不了我的食堂列表。”昂熱嘖然搖頭。


    上杉越沒好氣地把麵扔進鍋裏,“就算我做的是豬食,可您這種隻吃米其林三星的上流貴客,不還是冒著雨來吃嗎?吃著豬食有沒有想昂昂哼哼叫兩聲的衝動?”


    昂熱:“昂昂哼哼。”


    “……”上杉越無奈,“你怎麽能保證沒有人能跟蹤你?這會給我帶來麻煩的。”


    昂熱隨口道:“別那麽緊張,這世上有能力跟蹤我的人屈指可數,能跟蹤我而不被我發現的,我想一個都沒有。”


    “你不是還有拯救世界的重要使命嗎?我拜托你敬業一點,去找找神藏在哪裏孵化,要是東京毀滅了,我這個拉麵攤也開不下去了。”


    “現在該忙的不是我,是藏在幕後的那個人。有人想從神的蘇醒中獲利,他就得去搜索神的孵化場,高天原是第一個孵化場,那麽第二個孵化場在哪裏呢?”昂熱說:“那個人比我著急得多,我在等他動起來,他的動靜越大,我越容易覺察。”


    “聽起來,你已經在曰本布下了情報網。”上杉越把麵碗放在他麵前。


    “雖然很老了,可輪到我出手的時候,局麵就歸我掌控。”昂熱低頭吃麵。


    “你這種深更半夜來拉麵攤上吃800塊一碗拉麵的家夥,卻號稱自己掌握著東京的局麵?神可不是你們曾經屠掉的那幾位龍王,補充完整後的神是黑王級別的東西。”上杉越說著,在昂熱身後的長街打量。


    “你在找什麽?”昂熱好奇。


    “那個很優秀的後輩呢?”上杉越說:“他不是屠了兩條龍嗎?還單槍匹馬闖進了尼伯龍根。”


    “他現在正在幹大事業。”昂熱撇嘴,“如果他知道你這麽捧殺他,想必會高興地蹦起來。”


    “我還以為他會掀我的攤子。”上杉越笑了笑,望著外麵鋪天蓋地的大雨,“我已經定了去巴黎的機票,準備歇業幾天出去避避風頭,我會在遙遠的法國關注你的,通過電視給你們加油鼓勁!”


    “通過電視?”昂熱一愣。


    “如果我在新聞頻道裏,看到東京因為無法解釋的自然災害而沉入大海,或者有巨大怪獸入侵東京,我會跟酒保要一杯加冰的威士忌一口悶掉,然後說...”上杉越嬉皮笑臉,“昂熱君!figh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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