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之後的半個月裏,沈輕言始終不在狀態,跟公司約定好迴去上班的日子還有一周不到,這半個月裏她一直待在家裏再也沒出過門,就連父親也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


    終於在她又一次將才剛剛收的衣服要放進洗衣機的時候,父親阻止了她的行動,將衣服攔了下來,將她叫到書房裏,很認真地問她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事,她卻隻能搖頭。


    無論父親怎樣追問,她都隻能閉口不提,那隻能是屬於她自己的秘密,到最後父親也沒有再多問,他從小就不會逼她,也相信她總能處理好自己的事,囑咐兩句也就讓她出去了。


    上班前兩天父親給了沈輕言一張卡讓她去買些上班穿的衣服鞋子之類的,之前實習他覺得他穿得有些過於隨意了些,那會還沒畢業穿得學生氣點別人也會有包容心,可如今就要正式上班了,他覺得非常有必要讓自己穿得更職業一點。


    沈輕言還是不太想出門,隻不過父親卻很堅持,她也就沒有再拒絕。


    不是周末,商場裏的人比平時少了許多,她漫無目的地轉了幾圈,依舊毫無收獲,其實上班要穿工作服,平時私下自己又喜歡穿休閑服,這樣一來實在不知道該買什麽,最後從商場出來依舊什麽都沒買。


    臨近中午,天氣瞬間大變,陰沉得像是快要天黑,隨時要下起大雨,步行街人煙稀少,沈輕言加緊了腳步想往地鐵方向走,可還沒走到頃刻間大雨傾盆,她趕緊跑到街邊的一家店門口的屋簷下躲雨,雖然淋雨時間不長,可還是將身上單薄的衣服濕了透。


    漫天的雨水將繁華的街道蒙上了一層透明的簾幕,路麵上不斷積起水花,匯聚起來的雨水開始像小溪一樣往低處流去,夏天的雨,比什麽時候都來得迅猛。


    一時被擋住了去路,她幹脆在店門口的台階上坐了下來。


    雨中的世界,像是另一個世界,她坐在台階上出神地望著眼前的街道,等待著這場忽如其來的大雨停止。


    思緒就像是這茫然一片的雨中世界,混沌一片,不知所以。


    忽然感覺到身後的階梯上有人在走下來,皮鞋撞擊地麵的聲音在離自己很近的地方止住了,不經意抬頭看了一眼,心尖都跟著顫抖了起來。


    那人依舊精致的衣著,帶著不沾塵世的高貴,居高臨下的姿態,冰冷入骨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時間像是靜止了,她耳邊再也聽不到那暴躁的雨聲,隻剩自己慌亂的心跳。


    那個沉淪的夜晚,那場讓人迷亂的溫存,那個溫暖而又絕望的擁抱……一切的一切,都像是電影一般清晰地在腦海裏迴放起來,她已經說服自己要把那一切都當成是一場夢,卻不想在見到他的瞬間所有的努力都功虧一簣。


    她的頭發濕漉漉搭在額前,衣服也是濕漉漉地貼在身上,臉上還帶著未幹的雨滴,那一刻,她心裏更多的卻是緊張。


    為何偏偏要在自己最狼狽最難看的時候出現呢?


    或許她該跟他若無其事地打聲招唿,畢竟那個夜晚他並沒有意識,也並不知情,打聲招唿就離開,應該是此刻最好的選擇了。


    視線相對著,沈輕言壓製住心裏的慌亂,正想開口,一道清亮的女聲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好大的雨啊,睿辰,那個包今天沒貨了,改天你再陪我來一趟好嗎?”


    溫睿辰收迴了視線,隨即朝身後走過來的高挑女子點點頭,“走吧。”


    那女子很高,同樣一身貴氣打扮,無懈可擊的妝容,氣質過人,似乎很滿意他的迴答,走到他身邊朝他輕輕笑了笑,“說好了啊。”


    他打開傘,很紳士地為她撐著,很大一部分都落在了女子那一邊,她很自然地往他身邊靠,並不很親密,卻很曖昧的姿態。


    和諧的畫麵,即使是陌生人,也忍不住會將視線停留在他們身上。


    他撐著傘替她開了車門,隨即才收傘,不可避免地淋了雨,雨水順著頭發從他冷峻的臉上流下來,他並不在意,隻留給她一個極冷的側顏,隨後他也上了車,很快那輛車便開走了。


    雨似乎沒有要停的意思,沈輕言理了理自己被雨水弄得狼狽不堪的頭發,卻似乎怎麽也理不順。


    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即便有過短暫的心動,也終究會迴到自己的世界裏,這原本就是最後的結局,從最開始就注定了。


    可那種心像是被碾碎一般的感覺還是這樣明晰,怎麽也止不住。


    那場大雨一直落進了她心裏,此後很多年總會有那樣一場潮濕的夢,看不清未來,也望不見過去,總有一雙冷到讓人顫栗的眼眸如影隨形,即使醒來,心口的位置也總是久久不能平靜。


    又開始迴到上班的日子,半年沒迴來,卻還是沒有感到陌生,工作還算順手,沈輕言開始讓自己忙碌起來,幾乎不讓自己有一點空閑。


    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月,某天下班,忽然在公司樓下見到了顧依蟬,似乎是在等她,本來想裝作沒看到,卻還是被她攔住了去路,樓下來往的同事很多,沈輕言不想在這裏跟她拉扯,最終還是上了她的車。


    顧依蟬帶著她去了不遠處一家咖啡館的包廂裏,坐下後就直直地看著她,表情很淡,也很冷,過了片刻她才終於開口,“沈輕言,我知道那晚你和我哥發生了什麽。”


    心跳猛然劇增,沈輕言無意識地握緊了咖啡杯,表情卻很平靜,“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麽?”


    顧依禪直視著她,冷冷道:“我知道那晚你趁我哥喝醉上過他的床。”唇邊彎起一抹輕蔑的笑容,“你以為你這樣用盡心機,就可以跟蘇櫻一樣可以順利進入溫家是嗎?”


    沈輕言微微垂著眼,並未有任何表情,也並不想否認,畢竟那樣的場景被她親眼看到,再愚鈍的人也能猜到發生過什麽。


    握著杯子的手指節微微泛白,她沉聲道:“你找我來,就是為了說這個嗎?”


    顧依把玩著麵前的咖啡杯,漫不經心道:“當然不全是。”她的眼神冷得像冰,“你知道那天我哥知道自己和你發生了那樣荒唐的事時,有多後悔多反感嗎?他醉得毫無意識,但你是清醒的,事情怎麽發生的你自己清楚,但我們希望你最好將這件事永遠爛在你心裏,不然,到時候大家都難看。”


    沈輕言震驚地看著她,他都知道嗎?


    知道了,也當做什麽也沒發生過,就連遇見也恢複成初見時的冰冷,那個雨中居高臨下寒意森然的眼神,此刻迴想起來卻比當時還要傷人一萬倍。


    顧依禪冷哼一聲,“想這樣做借機上位的女人,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但是很遺憾,這招對我哥沒用。”


    “沈輕言,你知道他最討厭你媽這樣為了金錢和地位不折手段的女人。”顧依蟬還在繼續,“他之前對你或許有所動心,可現在他清醒了,謝謝你讓她知道你和那些別的女人一樣。而那不過是你趁他喝醉後趁虛而入的一場荒唐夢,我勸你忘記它,更別指望拿這種事來達到自己更大的目的,因為對我哥來說,那也不值一提。”


    沈輕言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鎮定,指尖微微的顫抖卻怎樣也控製不住,頓了頓,她終於還是問出口,“這也是……他的意思嗎?”


    “當然不全是”顧依蟬輕笑道,“我哥是有教養的人,更有風度,他不可能親口對你說出這些傷人的話,這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我的意思,但他的後悔與反感卻是真的,但更多的也有失望,不過這很好,他也從一時的鬼迷心竅裏走出來了。”


    “我哥這樣家庭出生的人,沒有見過你這樣的人,一時好奇也是正常的,可一旦過了那個階段就會明白,不過是一時的鬼迷心竅而已,而他也有自己的使命與責任在,自己的另一半除非是對家族發展有長久好處的對象,不然永遠不可能登堂入室,若不是他媽媽過世早,你以為蘇櫻這樣的女人會有機會?”


    “對了,他現在正在與智華集團董事長的女兒交往中,即使不是她,也會是像她那樣的女人,你懂嗎?”


    顧依禪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裏有些異樣,她的話清晰地傳來,耳膜一陣陣刺痛,到最後她卻終於笑了,“那很好,告訴他,這也是我想要結果。”


    盛夏的傍晚,陽光還很濃烈,金色的餘暉將整片街道都印上了一層耀眼的顏色,沈輕言一邊走一邊眯著眼欣賞這別致的景色,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悶熱的溫度,手指卻像冰一樣涼。


    這本來就是她想要的結局,從最開始便是。


    可為什麽要讓她看到那冰冷外層下潛藏的溫柔,一點一點瓦解她所有的堅持與防線,到後來開始想要更多,想要過永遠,卻終究不過是一場隻屬於自己的可笑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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