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澄看到霽月笑起來臉上還有一對兒酒窩,一深一淺,甚是俏皮可愛,誇讚道:“霽月,你還是笑起來更好看。想來這兩次見你,你都是冷冰冰的,甚少言笑。”


    霽月笑說:“與殿下都是匆匆一麵,難為殿下還記得冷冰冰的霽月。”


    “看過姑娘彈琴,怎能還記不得?”


    “看?”


    “是啊。白雪紅梅,佳人撫琴,似畫一般,這深宮內院,牢籠深處,何時有過此美景?”


    “殿下真是太過抬舉了,實在不敢當。”


    “那你幾時,再彈一曲?”


    “這……殿下有所不知,在這深宮中,還是低調些好。”霽月小聲說。


    “這有何難,你不如去我們府上……”


    “你會寫字嗎?”許久沒開口的拓跋濬突然問道。


    霽月看看方才一直在習字的拓跋濬,答道:“會一些。”心內想著幸好拓跋濬也在,化解了尷尬。不然看著澄殿下的樣子,還真有些想把她拉到太子東宮彈琴的架勢。


    “你過來,寫幾字我看看。”拓跋濬招唿霽月過去,把手中毛筆交與她。


    霽月不知道寫什麽,拓跋濬說,隨便寫,隻是想看看字如何。


    霽月略一思索,提筆寫下一行字。


    拓跋澄一字一頓地讀道:“積雪滿阡陌,故人不可期。”


    霽月點頭:“是。”


    “這是王右丞所作。”拓跋濬說。


    霽月微微一笑:“正是。殿下讓我隨便寫,霽月看著窗外積雪,便想到這兩句。”


    拓跋濬抬眼注視著霽月的雙眸,問道:“霽月姑娘,是跟誰習得唐詩的?”


    霽月鎮定答道:“父親生前略通詩詞,我自幼跟著學過一些。進宮後,左昭儀娘娘又極為寬仁,看我年紀小,心生憐憫,也教過我識字背詩。所以略懂幾首。”


    拓跋濬凝視她的眼神,並無其他宮婢的怯弱之意,平靜溫善,但總有種捉摸不透的感覺。


    “霽月,你今日會一直在尚書院嗎?”拓跋澄絲毫沒有注意到哥哥的眼神。


    “不了,我隻是來此幫忙清理書籍,這就要迴長信殿。還望殿下專心讀書。”說罷,霽月施禮轉身離去。


    拓跋濬卻在看紙上的那行詩,霽月的字體不是官宦小姐一般娟秀,倒是有幾分硬朗灑脫。


    表麵上溫順柔軟,然而,無論琴聲還是字跡,卻並不是表麵這般。


    拓跋濬心中想著,又閃現與她對視時的眼眸。難道,是左昭儀為了鞏固宮中地位,特意培養的?看上去也並不是,她身上全無宮婢之性。而且以左昭儀的盛寵,並不需要一個尚且稚嫩的小宮女做什麽。


    拓跋濬又暗笑自己想得太多,她不過也就是一個尚有些才華的小小宮女。於是正欲收起那張紙,卻被拓跋澄伸手奪走。


    “霽月姑娘唐詩也會背,寫字也好看。我今日就練這首詩了。”


    霽月從尚書院出來舒了口氣。本想看看九皇子是否來此,沒想到遇到拓跋濬兄弟。拓跋澄倒是天真,那個拓跋濬,心思卻是深沉地多。


    霽月提醒自己以後還是小心些,尤其是見到拓跋濬的時候。隻是沒見到九皇子,難免失落。


    霽月迴到長信殿時,左昭儀正手持一本書坐於窗前,見她進來,遂讓其他宮女出去備花茶。待宮婢離去,霽月才輕聲告與左昭儀:“姑母,九皇子今日並未去尚書院。”


    “我知道。”


    “您知道?那您叫我過去,所為何事?”


    左昭儀放下書卷,道:“九皇子已另立府邸,想在宮中遇到他,難上加難。你多與太子府兩位殿下接觸接觸,自然能見到拓跋翰。”


    霽月不禁佩服起姑母的思慮甚為周全。


    過了段時日,天氣逐漸有迴暖的跡象。霽月也換上了輕薄點的衣裳。左昭儀則讓她多穿些,平城有太陽時自然暖和點,一到日落西山,寒氣仍是侵人入骨。霽月笑稱有娘娘如此關心,心內暖和,也就不怕冷了。左昭儀說真是跟清麗那丫頭學得會哄人開心了。


    霽月時不時會想到常娘,那次拜托姑母暗地裏打聽,至今數月都過去了,還沒看到常娘,也不知她如今可好。


    正思索間,清麗招唿她:“霽月,快來,門外有人找你。”


    霽月心下納悶,仍是出門,是一個陌生的侍衛,自己並不認識此人。


    侍衛道:“霽月姑娘,在下是奉殿下之命前來,給姑娘捎信。”


    說著,掏出一封信,雙手遞給霽月。


    霽月心中猜到一二,行禮謝過。迴屋內打開,果真是拓跋澄的信件。


    原來,拓跋澄信中邀霽月幾日後踏春出遊,說是已近三月初三,宮外正是初春新綠之景,正適合出遊賞春。


    霽月拿信請示左昭儀,左昭儀點頭:“三月三,也是春暖好天氣。既然殿下已經派人告知,霽月自然應當陪伴殿下。可要多些眼色,伶俐點,照顧好殿下。”


    “是。”


    是日,左昭儀命人送霽月出宮門。拓跋澄早已等在宮門口,見霽月走來,忙迎上去。


    霽月身穿長袖交領白底淺綠暗紋襦,一襲玉綠色長裙,齊腰的烏發梳成簡單的垂髫分肖髻,僅插一支點翠透玉扁釵,更襯得人清雅秀氣。


    拓跋澄總是笑著,誇讚道:“霽月姑娘這一身,真是襯得了這春色。”


    霽月眨眨眼睛,道:“我呀,頂多算這春色中的綠草。”


    拓跋澄還欲說什麽,身後卻有人叫喊:“快些請那位姑娘上車,我們早些出發。”


    拓跋澄答應著,伸手做“請”的姿勢,領著霽月前去。


    到底是皇子出行,雖已刻意低調,車馬還是精致華美。幾名男子騎著高頭大馬,後麵是兩輛馬車,想必是為女眷準備。霽月走過,拓跋濬對她點頭示意。拓跋翰倒是一向冷淡。還有年輕男子,看著眼生,拓跋澄也未言明,直領著霽月到達後一輛馬車。


    霽月掀開簾布,車中已有一位少女,隻見那少女淺笑頷首,霽月忙頷首迴禮。


    拓跋澄介紹說:“這位是源家小姐,你們二人年紀相仿,說會話兒,相伴一路也不會枯燥無趣。”


    霽月道:“還請源小姐多多關照。”


    源小姐麵帶笑容:“姑娘不必多禮。快請進來吧。”


    霽月轉身向拓跋澄道謝:“辛苦殿下了。”


    拓跋澄說:“這都出宮了,你對我呀,也不必如此多禮。”說著扶霽月上車,囑咐幾句,便離去。


    車內獨留下源家小姐與霽月二人。源家小姐著粉白刺繡玉蘭裙,圓臉彎眉,紅唇皓齒,舉止端莊優雅。霽月聰敏,既然這位小姐能與拓跋翰他們同行,必是朝中重臣之女,遂問道:“源小姐,我叫霽月,初次見麵,有不妥之處,還望源小姐多加包涵。”


    源家小姐道:“霽月姑娘既是澄殿下的朋友,也不必於我這拘禮,稱我源蓁便可。”


    霽月點頭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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