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兒從前沒見過我,想來是不知道我的名字的。”左昭儀淺笑:“棲雲是母親給我起的。棲於雲霧中。不曾想,如今,困於深宮處......”


    左昭儀神情若有所失。


    “昕兒的名字是父親取的。”馮昕說:“父親說,我和哥哥的名字,都取意光明。”


    “昕兒還有哥哥?”


    “哥哥叫馮熙,比我年長四歲,也稱得上長安城有名的文武雙全,神采飛揚美少年。昕兒還有幼弟,名叫馮照,他……”馮昕張了張嘴,複又垂下頭去,每每想起年幼的弟弟,心就是錐心的痛楚。他還這麽年幼,長大了肯定也是如哥哥一般,耀眼長安的少年郎,可卻沒來得及長大……


    左昭儀看到馮昕臉上的哀痛,想著這兩人必定也都不在了,輕聲安慰道:“昕兒,你還有姑母。”


    馮昕點點頭。又抬起頭道:“姑母,我哥哥馮熙,可能逃出去了。”


    “逃出去了?”樂菱和左昭儀驚訝的對視一眼,樂菱急忙問:“滿門抄斬,還有男丁,又是長子身份,居然能逃出去?去哪了?”


    馮昕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那日,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了。可是我和常娘都確定,哥哥當時並不在。常娘說,哥哥肯定逃出去了。對了,常娘,哎呀,壞了,我要是不迴掖庭宮,常娘會擔心死的。”


    “常娘?”樂菱問:“是總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婦人嗎?”


    “內司大人,您認識她?”


    樂菱點點頭:“我暗中查探你的情況時,看到她常會照顧你。想來也是馮府舊人吧?”


    “是的,是我的奶娘,自幼便是她照顧我。她見不到我肯定急死了。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我能不能先迴一趟掖庭宮看看常娘呢?”馮昕又急又擔心。


    “昕兒真是心善。隻是這掖庭宮,你再也不能迴去了。”


    “怎麽?”


    “那日,棲雲和我,為了救你,設了一個局。”樂菱看著馮昕,一向清冷的語調:“掖庭宮那日就著了場大火。”


    “著火?”馮昕大驚,“怎會有大火?”


    “自然是我安排人放的。那晚棲雲擔心你熬不過,正是救你的時機。你跪在庭院,我命人點了火。一來,宮女自然紛紛忙著救火,不會注意你。二來,正好製造你詐死的情況。”


    “詐死?”馮昕沒太明白。


    “不詐死,你當真以為,從掖庭宮出來能這樣輕鬆?”


    左昭儀解釋:“詐死是最好的方法。從此世上再無馮氏之女,你也活得輕鬆一些。”


    樂菱說:“我找了具暴病而死的小宮女屍體,剛火起就著人偷運進屋內。想必已是燒得麵目全非,自然難以辨認身份。大家都會以為是你本想救火,無奈身體虛弱,葬身於火海之中。出了人命的事兒,雖是罪奴身份,主事宮女也要承擔責任,再加上掖庭宮起火,主事宮女早被關押,也不必擔心有人認出你的身份,至於其他罪奴,你以後也不會接觸。”


    “那常娘呢?常娘可曾安好?常娘絕不會暴露我的身份。”馮昕起身行禮:“昕兒懇請姑母和內司大人,救出常娘。”


    左昭儀扶起她:“快起身,你與她情深義厚,我和樂菱自然會想法把她接出來,也能好好照顧你。”


    樂菱一貫淡漠,隻是說:“你現在已不是馮氏之女,你要心裏謹記。行事處處小心,這萬一出了紕漏,不止你,棲雲也必會被連累。”


    馮昕答:“是。昕兒必會加倍小心仔細,絕不能辜負姑母和內司大人的救命之恩。”


    “還有你這名字,也必得改了。”


    馮昕想了想,說:“這名字是父親取得。父親含冤先逝,如今這命是姑母和內司大人救的,便請您給我取一名吧。”


    左昭儀歎口氣:“兄長給你取名意指光明,而今馮氏一族蒙難,還哪裏來的光明。”


    樂菱說:“棲雲,別多想了。如今不是都還好著嗎?該細細打算以後才是。昕兒,你若不想再留在這魏宮內,過幾日待你身子好點,便送你出宮,尋一平常人家撫養,隱姓埋名,安然度過此生,可好?”


    “不,昕兒早已決意留在宮中。”馮昕堅定道。


    左昭儀深深地望著她,歎了口氣,低聲問:“昕兒,你可是……可是抱著目的留下的?”


    絕處逢生


    馮昕跪下叩頭:“姑母,想來我在這世上最親的人就是您和失蹤的哥哥了,哥哥如今不知身在何處,眼前就是姑母與我最親,也不想欺瞞您。當日血屠滿門的錐心刺骨之痛,父母雙親,年幼的弟弟,族人,血淋淋地刻在我心上。昕兒之所以沒有尋死活了下來,就是念著這痛、這恨。夜夜難寐。”


    左昭儀哽咽道:“你的痛和恨,也是我的痛和恨。這世上,隻有我們姑侄兩人,深知這傷痛。隻是,你可知,這深宮,入得來,再也難出去。這是一條艱難的荊棘之路,你年輕尚小,不會覺得背負太重嗎?”


    “姑母,我想再也沒有什麽,比得過被滅門那夜更讓我害怕……”馮昕的聲音裏,悲痛得讓人心疼。


    左昭儀拉她起來,攥住她的雙手,兩人雖都沒有言語,卻有著血脈相連的感同身受。


    “那就留在宮裏吧,想必棲雲也舍不得你走。”樂菱打破了沉默。


    馮昕看著左昭儀,她眼含淚光,點了點頭。


    馮昕也深深地點頭。


    “那麽,給你改名霽月,如何?”


    “霽月?”


    左昭儀說:“是。夜雪止,明月出。”


    “雨雪終霽,月光複明。”樂菱接話說。


    “好。從今往後,我就是霽月。”


    “從此世上再無馮昕,你是我挑出來的小宮女。霽月,謹記,在這宮中處處小心。”


    “是。霽月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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