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覺得燕王會受我們的好意?”


    摒退了奴婢,上官桀沉吟了良久,才對兒子開口。


    如今他們住的是城外農家的宅子,不比長安城豪門大第,十分簡陋,看著就糟心,但是,這已經是裏中最好的宅子了,父子倆也不好再挑剔什麽。


    從藍田迴京,卻是正趕上封城,上官桀與上官安的身份不同一般,本來是可以進長安的,但是,城門校尉說得明白——城內有疫症,二位將軍進去,可就不能再出來了。


    上官桀與上官安都是惜命,也就沒有堅持入城,待後來想到不對,卻是不好再要求入城了。


    因為這個,父子倆都對霍光生了恨意。


    ——怎麽可能會這麽巧?


    ——他們離京時還隻是皇後染了疫症,從長安到藍田一個來迴,長安城中就有疫症蔓延!?


    上官桀與上官安都不相信。


    父子倆去藍田是見鄂邑長公主的,身邊隻帶親信的奴婢、私屬,自然都是可信的,但是,都不是能出主意的,因此,隻能是父子二人細細商議。


    無論是上官桀,還是上官安,都不認為,這般作為是霍光打算對付他們了!


    ——不是他們妄自菲薄,而是,對付他們……或者,再加上鄂邑長公主……還真的不值得霍光鬧出這麽大的動靜!


    父子兩人商議了片刻,便發現,他們的看法是一樣的。


    ——霍光是對今上有什麽想法了!


    上官桀還有些猶豫:“少帝最近沒有什麽動靜……”


    ——霍光怎麽也不會忽然就興這個念頭吧……


    上官安卻是嗤笑一聲:“沒動靜?阿翁可是前腳出霍家,後腳就派人去建章宮了。”


    ——那位年少的天子不是沒有動靜,而是一直都有動靜!


    上官桀皺眉,剛要說什麽,上官安接下來的一句話卻是打消了他的疑慮。


    上官安說:“有幸君與兮君在,大將軍多少對我們家會存些善心,對那位少帝……”說著,上官安就忍不住冷笑:“說實話,大將軍不生恨意,就已經是忠誠太過了!”


    ——對大漢的忠誠太過!


    ——對先帝的忠誠太過!


    作為多少知道一點內情的人,這麽些年,看著霍光在君前畢恭畢敬、毫無張揚的應對模樣,上官安雖然不屑,卻也難免有些佩服。


    ——說霍光不知道當年的內情……


    上官安是絕對不相信的。


    ——就是霍光不清楚,先帝會不清楚?


    隻要看看江充、蘇文、李壽等人的下場,就明白,先帝心裏明白得很!


    ——霍光是什麽人?先帝指定的輔政之臣,拜的是大司馬、大將軍!


    ——若說先帝會對霍光沒有交代?那就是天大的笑話了!


    上官桀也是在天子床前受遺詔的人之一,自然明白,直到拜輔臣之時,天子仍然是清醒的。


    最後那些日子,一直陪在天子左右的,除了金日磾就是霍光。


    ——先帝對他們真的沒有任何交代?


    想著趙婕妤的死,想著先帝崩後,那一道道的遺詔,上官桀與上官安心裏豈會沒有計較?


    ——與衛太子的死扯上關係……能有什麽好下場?!


    就說當年在泉鴆裏圍捕太子的人,新安令史李壽封邗侯,山陽卒張富德封題侯,還有一個人加兵刃於太子,後來被授為北地太守。征和三年,李壽坐大逆不道被誅殺,任北地太守的那位也被族。張富德因為還算小心謹慎,倒是沒有被問罪,但是,後元二年四月二十二,甲戌日,這位發現太子行蹤的題侯,被人賊殺,兇手卻是至今沒有查明。


    ——那一天,距三月二十二,甲辰日,孝武皇帝葬於茂陵,整整三十日。


    隨著張富德的被殺,所有參與或者牽涉太子之死的人……全部死得一幹二淨!


    征和二年,今上堪堪才四歲,若說幹係,除了趙婕妤,還真的是很難扯上……但是……若是深究起來……


    ——若是沒有他,那位拳夫人怎麽可能動那樣的心思?


    這樣想雖然是遷怒,但是,想想昌邑哀王劉髆……這般遷怒……實在是不算新鮮了!


    ——隻不過,遷怒於劉髆的時先帝,這會兒……換成霍光遷怒於今上……罷了……


    聽兒子提起這一樁緣故,上官桀卻是無話可說了。


    其實,直到現在,上官桀都有些奇怪——以霍光對劉據的情份,當年,他怎麽會任由先帝立劉弗陵為皇太子?


    ——至少……他沒有聽說霍光有什麽諫止的行動?


    ——連理由都是現成的!


    ——主少國疑……趙婕妤是有罪之身……


    上官桀自己都能想出好幾條理直氣壯的諫言,可是,霍光當年卻是一言不發……


    ——是不敢?


    上官桀撇嘴。


    ——衛太子起兵消息傳到甘泉,霍光都敢當庭求情,到最後,卻連諫止立少主的勇氣都沒有?


    上官桀不相信。


    這麽一琢磨,上官桀倒是有了一個異想天開的猜測。


    “安……你說,會不會……霍子孟手上還有什麽……”上官桀有些猶豫,上官安卻是眼睛一亮:“先帝遺詔?!”


    上官桀點頭,隨即反問:“可能嗎?”


    上官安沒有立刻迴答,認真思忖了良久,才緩緩搖頭:“阿翁……不太像……”


    “怎麽說?”上官桀這會兒隻覺得自己真的老了,腦筋真的是不靈光了。


    上官安一邊斟酌著,一邊湊近了父親,輕聲低語:“若是真的有什麽遺詔,始元五年那會兒……怎麽也該有些風聞才是……”


    ——始元五年?


    上官桀皺眉迴憶了半天,才算明白過來——始元五年,有男子乘黃犢車詣北闕,自謂衛太子;公車以聞。詔使公、卿、將軍、中二千石雜識視。長安中吏民聚觀者數萬人。右將軍勒兵闕下以備非常。丞相、禦史、中二千石至者並莫敢發言。


    父子二人雖然沒有把話挑明,但是,意思卻是彼此都明白了。


    ——先帝遺詔……自然是說……舍劉弗陵立旁人的先帝遺詔!


    ——這個旁人……自然也不會是指燕王與廣陵王……


    父子倆心裏都明白——他們猜的都是那個被養視於掖庭的太子之孫。


    太子出事是在八月,正是郡國算人的時候,宗室名籍的上計與郡國上計算賦人口是一起。既然太子出了事,宗正寺那邊心存顧忌,自然不敢多事,於是,堂堂的天子嫡裔直到五歲都沒有屬籍,即使天子大赦,劉病已被送到史家,屬籍仍然沒有著落。


    ——既是宗室,郡國的編戶齊民自然不便計入,宗正寺那邊怕擔幹係,加上帝位已更,也不敢錄名。


    直到霍光與金日磾從尚書台取了天子遺詔,劉病已才得以屬籍宗正,並由掖庭養視。


    這道遺詔一出,人們才想起,宗正屬籍上,皇太子仍是皇太子,皇孫仍是皇孫,這個皇曾孫仍是孝武皇帝的正統嫡裔!


    當時,上官桀也沒有細想,這會兒想來,卻是覺得太巧了。


    ——怎麽就是金日磾病重的時候,先帝遺詔就出來了?


    這會兒,再細細一想,上官桀不由就有些懷疑——那道遺詔是真的嗎?


    ——先帝崩前,霍光是日夜隨侍的,當時的尚書令是張安世……


    ——有這兩人,想弄出個先帝遺詔……很困難嗎?


    想到這兒,上官桀眯了眼睛,看著兒子道:“當時沒有,如今就沒有?”


    上官安也明白父親的想法,聽了這話,又細細地琢磨了好一會兒,還是搖頭:“阿翁,大將軍最看重名聲。名正言順事必成。先帝崩後,有敬侯一同為證,先帝遺詔自然可信,再者,皇曾孫當年出獄的確是天子下的大赦之令,再加道屬籍宗正、養視於掖庭的遺詔,誰也不會多質疑什麽!可是,若是關係大位……先帝當年分明立皇太子……再有那樣的遺詔……太兒戲了!如何可信?”


    ——不說其它,隻說一條就可以了。


    ——若是真的要讓劉病已即皇帝位,霍光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有理由質疑其即位的正統性!


    ——這種隨便想想就一堆破綻的手段……


    ——霍光肯定不會用!


    聽了這話,上官桀才熄了這個猜測,然而,上官安卻有了新的想法。


    “阿翁,若是少帝不豫……不幸……無子……”上官安想起了他們與霍光翻臉的起因。


    上官桀一怔,隨即臉色煞白:“不可能!”


    “阿翁!”上官安皺眉,覺得父親太武斷了。


    上官桀的臉上一片蒼白,連雙唇都毫無血色了,卻還是很堅定地搖頭:“弑君?絕對不可能!這種大逆的事情,霍子孟做不出來!”


    上官安不屑,卻也無意與父親為了這種事情爭執,想了想,便悄聲道:“也不定要弑君……就少帝那個身體……”


    上官桀一愣,卻是無語了。


    ——劉弗陵的身體……


    雖然看不出不妥,但是,上官桀總覺得有什麽不對……


    ——至少……霍光對劉病已太關注了一些……這其中……


    看出上官桀意動,上官安也沒有吭聲,半晌,上官桀才怔怔地道:“若是那樣……”卻是說不下去了。


    上官安傾身,順著父親地往下說:“阿翁……我們也選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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