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


    鄂邑長公主以滿是嘲諷的語氣重複了一遍上官桀的讚歎。


    “左將軍才聰明……如此主意……都能想到……”鄂邑長公主盯著上官桀,一股子寒意從心底層層浸開。


    ——這位當朝左將軍……竟是想……


    ……有……大將軍……在……


    上官桀反複說這句話……不過就是想說……


    ——大將軍……不在……


    ——自然是萬事大吉了……


    鄂邑長公主不能不心寒。


    ——都說女嫁高門……但是,當初,上官安與霍幸君成婚……


    ——還真說不上是誰高攀誰……


    上官桀與霍光都是郎官出身,但是,上官桀幾經輾轉,好容易才因為機緣巧合,蒙天子青眼,擢為近臣,霍光的官職雖不顯,卻一直都是隨侍天子的近臣之位——霍去病在世時,霍光便是諸曹、侍中;霍去病薨逝後,霍光被授為奉車都尉、光祿大夫。


    ——奉車都尉掌禦乘輿車,駙馬都尉掌駙馬,皆武帝初置,秩比二千石。


    ——武帝元狩五年初置諫大夫,秩比八百石,太初元年更名中大夫為光祿大夫,秩比二千石,太中大夫秩比千石如故。


    上官桀因征宛之功,受少府之職,後遷太仆……的確,官職秩位都是中二千石,比霍光要高,但是,外朝職位如何比內朝之位更受天子信重?


    ——隻看孝武皇帝臨終安排輔臣便知道內外官職的區別了。


    ——再者,按孝武皇帝所定的製度,本就是內朝統轄外朝。


    說白了,內朝是決策下令的,外朝是執行做事的……


    ——主從高下……一清二楚。


    因此,雖然霍光的官位一直低於上官桀,但是,孝武皇帝臨終詔令一下,內朝首臣的官職給了霍光,霍光便位在群臣之上,秉政之事當仁不讓……


    ——朝中對此毫無異議……


    ——為什麽?


    ——不就是因為霍光所受的信任是眾所周知的?


    ——就像金日磾以匈奴俘虜的出身位居輔臣次席一樣……內外無人會懷疑這項安排出自孝武皇帝之意……


    ——憑什麽?


    ——不就是憑著金日磾一朝得天子青眼,便以黃門養馬之奴得賜湯沐衣冠,隨即拜為馬監,日後曆遷侍中、駙馬都尉、光祿大夫。


    ——與霍光一樣,金日磾一直是天子的親信近臣,也一樣未曾犯有過失……


    ——這樣的親信近臣,天子信愛之……當然不奇怪……


    ——更何況,公卿貴戚皆知,天子對金日磾的賞賜累千金,出則驂乘,入侍左右……這般信重甚至更在霍光之上……


    ——若非如此,貴戚之間豈會多有怨言,雖是口耳相傳的竊言,卻也不曾多加隱晦:“陛下妄得一胡兒,反貴重之!”


    ——金日磾為什麽不能居輔臣首位?……就是因為他是胡兒……


    ——大漢豈能用匈奴人為輔佐少主的第一人?


    說到底……上官桀能從少府遷九卿之位,與他成為霍光的姻親……絕對不能說是毫無關係!


    ——就好像霍光能得到孝武皇帝的信重,與他是霍去病的弟弟……關係密切……


    孝武皇帝雖然一直冀望著長生不老,卻始終是人。


    ——是人……心就是偏的……


    ——任人……不唯私……隻不過是私人實在不合適啊……


    孝武皇帝自然會更加重用自己相信、親近的人……以及那些人的至親……


    ——上官桀能以太仆位列輔臣之位,與他是霍光的姻親……能說毫無關係?


    反正,鄂邑長公主是不相信的。


    ——她的皇考……其實……是相當喜歡用私人的……


    ——或者說,對於她的皇考來說,將喜歡的、信重的臣子……變成私人……親戚……本身就是一種視以親信的表示。


    ——衛氏不必說……用李廣利……自然與李夫人受寵有關係……


    ——最明顯的還是金日磾!


    ——金日磾的長子曾是孝武皇帝深愛的弄兒,但是,因為行事不謹,與宮人戲,被金日磾所殺……之後,孝武皇帝曾經將宮人賜予金日磾,金日磾以律令明文,不敢親近……最後,孝武皇帝直言要納金日磾的女兒入掖庭,被金日磾拒絕……


    ——金日磾不是不想順皇帝的意……隻不過……除了衛氏……與孝武皇帝太親近的家族……真的沒有好下場……


    ——至少,金日磾是知道孝武皇帝如何族了李家的……


    ——親則褻,親則怠,親則侮……


    ——近則不遜……


    鄂邑長公主對金日磾的篤慎是深有好感的……至少,這位近臣自始至終都很清醒……


    ——當然,她的皇考在挑選近臣的眼光上……從來沒有出過錯!


    看著上官桀閃爍的眼光,再看看上官安麵無表情的樣子……


    鄂邑長公主有些明白……她的皇考為什麽不曾將上官桀視為親信近臣了……


    ——無論霍光對劉弗陵有什麽心思……一直以為,霍光對上官家……都真的是沒說的……


    ——對上官安這個長婿,霍光栽培過、簡拔過……即使因皇後的事情,對之稍有不滿,也不曾在騎都尉、車騎將軍的授任上,為難過這個女婿……


    ——對上官桀這個姻親,霍光信任過,重用過……直到燕王劾奏的事情出來,他才收了上官桀的權力……在那之前,霍光休沐、告病……等等這般不便處理政務的時候,都是由上官桀代為處決一切事務的……


    在鄂邑長公主看來,霍光對上官家絕對是仁至義盡了……


    ——即使如今這般情況……霍光要的也隻是上官家的權力……


    ……說是讓上官桀跟上官安上書歸將軍與列侯之印……但是,按照大漢曆來的慣例,真的收迴的隻會是將軍印……列侯的金印是絕對不會重收的……


    ——畢竟,這並不是治上官桀與上官安的罪……


    ——霍光真的是十分顧及上官家的體麵了……也許不無皇後的關係……但是,作為敵人……在這種時候,仍然能如此……


    鄂邑長公主忍不住歎息——難怪她的皇考會將大漢天子托負給霍光這麽一個異姓臣屬了……


    有那麽一刹那,鄂邑長公主忽然不想與上官家聯手對付霍光了……


    ——若是與霍光好好談談……


    不過,這個念頭真的是一閃而逝。


    這會兒,鄂邑長公主想到霍光就會想到霍去病,想到霍去病就會想到衛氏,想到衛氏就不可避免地想到她的長兄、大漢的皇太子……


    ——想到皇太子……會想到什麽?


    ——那一聲巫蠱引發的變亂……跟著就是……那個血色中,身影若隱若現的鉤弋夫人……


    ……想到鉤弋夫人……自然就會想到少年天子為生母所建的雲陵……


    鄂邑長公主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有些流言是永遠不會傳入天子耳中的……


    鄂邑長公主記得……自己曾在某處偶爾聽到隻言片語……


    ——雲陵是空的……


    ——鉤弋夫人……大漢當朝天子的生母……根本是屍骨無存……


    ……可怕的私語……


    鄂邑長公主不敢聽……更不願記得……


    ……隻是……有些話……聽過了……就忘不了……


    更何況,她負責共養少年天子……姊弟之間談不上親密無間,卻也是極親近的……


    隻是看少年天子的偶爾言語與某些時候的神色舉止,鄂邑長公主便隱約猜到——當年那場變亂之中……少年天子那位周身充滿“神氣”的生母……絕對摻和了不少……


    ——且不說霍光的忠心有多少……便是他真的因為少年天子確係孝武皇帝所詔立的儲君,而願意獻上忠誠……隻要鉤弋夫人真的參與過那些變亂……霍光的忠誠……便終於一日會被消磨殆盡的……


    ——那場變故是一根紮在心尖的刺……時時都在折磨每一個經曆過那些過去的人……


    ——連她的皇考都是如此……霍光會是例外嗎


    ——她與少帝難道能用自己的一切去賭……賭霍光會在忠誠消盡前完整地交出秉政之權……?


    ——她敢嗎?


    ——劉弗陵敢嗎?


    當然……如果他們真的找到霍光,懇切交談……霍光也許會有所意動……可是……能維持多久?


    ……一旦事後,霍光改變主意了……


    ——金日磾不在了,上官桀不在了……誰還能稍稍製約一下霍光……


    鄂邑長公主不諳政事,也不懂權術……但是,隻要稍微想像一下,也能明白……那種情況下……她與她的弟弟……別說還擊……連一塊擋箭牌都不會有……


    ——那種情況下……那種大權在握的情況下……


    ——霍光對先帝……對大漢……還會有多少忠誠……


    ……野心……難道……霍光就一定不會有那些不忠的野心?


    ——她能確信嗎?


    ——矛也罷……盾也罷……總是自己把持著……才能安心啊……


    ……大司馬……大將軍……


    ——先帝整整十九年不曾授任的官職……


    ——還是不要再有人領著……最好!


    “想必……左將軍……已有萬全之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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