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麻又西也不記得她當時是怎麽答應貝勒的,隻知道貝勒的‘忙’字話音落下之時,她就點了頭。


    貝勒要她去一個叫陸涯堡的地方找一個叫杜生的人。


    出發之際,七月走過來,揚了揚手裏的手機,說:“給你把訂票信息發過去了,等會兒會有人來接你去機場。”


    麻又西點點頭,想問問七月知不知道貝勒安排給她的是什麽任務,但被突然湊上來的竇莊打斷了。她想,不管是什麽任務,找到這個叫杜生的人,應該就知道了。


    竇莊湊到麻又西身側,瞥了眼她亮著的手機屏幕,挑起眉,咦了一聲:“3號?四哥……”


    “該走了。”


    遠處的貝勒打斷了竇莊的話,先一步上了車。


    竇莊瞥見貝勒不怎麽好看的臉色,癟癟嘴,緊隨其後的打開了車門。


    貝勒開車,竇莊坐副駕駛位置,麻又西和七月坐後座。


    “真新鮮,還有你不搶副座的時候呢?”竇莊轉過頭去衝麻又西說。


    麻又西手肘戳在車窗上,手掌托著左臉,她根本沒來得及搶在竇莊前邊上車。至於為什麽沒來得及,她沒細想,覺得可能是昨晚睡眠不足加上高原反應太嚴重而導致腦子不清楚了,所以行動也跟不上了。


    在鎖陽城鎮,麻又西下了車。


    再上另一輛專門來接她的車時,貝勒喊住了她,不顧竇莊苦情的一張臉,把他的包提了出來,擱到麻又西手上。


    麻又西看了眼手中的包,沒說話,上了車。


    竇莊透過擋風玻璃看向跟貝勒麵對麵站定的麻又西,突然生出種恍然若失的感覺來,他不知道貝勒這個決定是為什麽,但他從來都是無條件信任他的每一個匪夷所思的決定,這次也不例外,盡管這次比往常要讓他更摸不清頭腦。


    麻又西上車之後,摁下車窗,衝貝勒笑了下,擺了擺手。


    貝勒也微微揚了揚唇角,給出一個送行的笑。


    載著麻又西的男人中等身材,中等身高,卻有一副劍眉星目,所以人看起來格外的精神,他問:“現在走嗎?”


    麻又西應了一聲:“走吧,我想在貝勒的車前邊。”


    “好。”


    開上柳格高速,麻又西問駕駛座上的人要了一根煙。


    她學著貝勒抽煙時的手勢,生澀的夾了一根在手指,剛點燃她就聽到了前邊人的調侃:“不會抽就別抽了,這東西,嗆。”


    麻又西沒聽他這話,點燃之後猛吸了一口,然後就被嗆到了。


    前邊人遞過來一瓶水:“都跟你說了嗆。”


    如果不信,抽了,被嗆,那就當長個記性。如果一直知道,還抽,被嗆,那就是自找的。


    麻又西是後者。


    她滿臉痛苦的把這根煙抽完,之後她問:“你知道陸涯堡是什麽地方嗎?”


    “你不知道嗎?”貝勒的手下都深得貝勒真傳,永遠都不透底,永遠都在兜圈子。


    “知道,你們叫它3號,貝勒讓我到那裏安頓下來。”


    前邊人不再說話,麻又西通過車前鏡看到了他微動的雙眉。


    她記得,當初貝勒從綁匪手裏把她救出來的時候就提過,把她送到3號,剛才又聽到竇莊稱這個她要去的地方叫3號,她就明白了。


    貝勒還是要送她走,不管是覺得她礙事還是怕她將來會成為他們的殉葬品,他還是要送她走。既然他為了她這麽煞費苦心,那她如果不領情、不陪他演這樣一出戲,他豈不是會很難過?


    去往機場的路上,麻又西接連不斷的抽了好幾根煙,就在她每次以為自己快要學會的時候都會被狠狠的嗆一口,然後咳的滿臉通紅。


    下了車,送麻又西來的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留下一句:“哥們,那地兒適合你。”就走了。


    麻又西站在購票大廳,看著剛取的登機牌和與它疊落放置的身份證,眯眼笑了笑,原來,這張身份證的用處是這樣的。貝勒確實是未雨綢繆的人,也確實也是無心的人。


    “姐姐,能麻煩你抬抬腳嗎?”


    麻又西的耳朵灌進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她低下頭來,看向聲音來源,那是一個頭紮著兩個團子的小女孩,手指著被她踩在腳底的一張畫片。


    她後退了兩步,把畫片撿起來,抹了抹上邊的灰,遞給了她。


    小女孩甜甜地笑著,小聲說了句謝謝。


    這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她媽媽的一個年輕女人走過來,摸上她的後腦勺,說:“這是個哥哥。”說話的時候眼在麻又西手上那張身份證上。


    麻又西笑了下,沒說話。


    坐在候機廳,麻又西一手握著登機牌,一手擱在膝蓋上有節奏的輕叩,姿勢很撩人,雙眼卻放空。


    “mu2323?”


    一個聲音出現在她耳側,她偏了偏頭,是與剛才那個小女孩一道的女人。剛才還沒注意,這會兒看,發現她長得真漂亮。第一眼會覺得沒看清楚,想要看第二眼,第二眼的時候便會從心裏迸出一個讚美的詞:驚為天人。


    “嗯。”


    “去西安?”她又問。


    這迴麻又西沒迴答,隻是揚了下登機牌。


    女人不再看她,看向了她正前方,與此同時雙手搭在長椅椅背上,“你看起來不太高興。”


    “曆來機場中不高興的多,我不過是其中一個,你不必隻注意我的。”


    女人哈哈笑了兩聲,再次看向麻又西:“你好聰明。沒錯,我一直在看著你,誰讓你是我目光所及之處最亮眼的一道風景。”女人用正經的口吻說著輕佻的話,一點也不違和。


    麻又西勾了下唇,表示對她這話的無動於衷。


    “讓我猜猜你為什麽不高興。因為離開了你心愛的人?還是你心愛的人離開了你?”


    “你看我是哪種?”


    “是你離開了你心愛的人,因為沒有人會願意離開你這麽俊美的男人的。”女人說完還朝麻又西湊近了一些,在她臉上仔細瞧上了一番。


    麻又西被看的發毛,別過臉去,說:“為什麽這麽肯定是心愛的人?別的人不行嗎?”


    “別的人你會是這種表情?”


    “什麽表情?”


    “生不如死。”


    “……”


    麻又西把手機拿出來,把屏幕當鏡子照了照自己的臉,這個表情叫生不如死嗎?她對貝勒已經到這種程度了嗎?被他送走就這麽讓她生不如死嗎?


    “以前的人,選擇太少,不是身邊人不多,而是被當時社會條條框框的‘應該與不應該’束縛著。現在的人,選擇多了,卻開始矯情了,自己勾畫出‘應該與不應該’的條條框框,還是束縛著自己。”女人說。


    麻又西抿抿唇。


    “可不管以前還是現在,矯情之後都是要後悔的。”


    後悔?


    麻又西把抿唇換成了咬唇,直到嚐到了鐵鏽的味道,她猛地站起,轉過身,俯身給了女人一個擁抱,然後朝候機廳出口跑去。


    “喂!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女人喊她。


    麻又西轉過身來,腳卻沒停,倒退的速度快的驚人:“我後悔了!”


    ……


    沒錯,她後悔了。


    出了機場,她打了個車,到甘肅。


    貝勒想她走是他的決定,跟她沒關係,她完全有權利說‘不’。


    現在的她,剛知道第二次綁架她的人是博士,剛知道博士的‘半圓計劃’是怎麽迴事,剛知道自己身體的變化可能跟博士有關係,也可能跟‘半圓計劃’有關係,如果就這麽走了,那她還能重新成為她自己嗎?


    本來跟著貝勒,她就是要找迴自己,但這一路上,經曆了一些驚心動魄,這些驚心動魄之後,她的初衷變了,她發現她在不知不覺當中,把跟著貝勒、跟著他爭取‘半圓計劃’當成了她本來的目的。


    現如今,她不清楚她拖著這副並不屬於她的身子還能走多遠,但她清楚,活一天賺一天,既然比起找迴自己她有了更感興趣的事情,那為什麽不做呢?


    她給竇莊發了條信息‘別說話!別讓貝勒知道這條消息是我發的。’


    竇莊秒迴‘有屁快放!就四哥那穿透力為s級的感覺器官,一會兒就透過我聞到你的味兒了!’


    ‘把周思忖的檔案發給我,包括涉及到他的那樁販毒案。’


    ‘什麽?’


    ‘貝勒送我到3號的意思就是不想我參與接下來的行動,不管你說我自作多情也好,說我浮想聯翩也好,我還是要肯定的說,他不想我參與就是因為接下來會很危險。’


    ‘你還真是自作多情。’


    麻又西不想跟他再廢話,直接發過去一句‘我要跟你們一起去。’


    ‘有你什麽事兒啊?你就不能幹點一個娘炮該幹的事兒嗎?’


    麻又西發誓,見著竇莊的時候一定要大嘴巴子掄圓了抽他幾個,但這會兒還是要柔聲柔氣的跟他說話,她壓著即將學人朝陽噴薄而出的火氣,又打過去兩句話‘你可以根據我跟你們在一起的這段時間權衡一下,分析接下來的行動有我和沒我差別多大。考慮好了就按照我說的做。’


    新消息過來,竇莊皺起了眉,麻又西不準備去3號了?沒多想這個問題他就奴性發作了,按照麻又西所說用他數據化的大腦分析了一遍她的實用價值,別說,最後得出的指數還挺高,但他私心還是不想她來,誰讓她老是搶他的四哥!琢磨到這兒,他戳了幾個字過去‘四哥在,有什麽可怕的?’


    ‘你也稍微要點臉!貝勒確實會護你周全,但你有為他考慮過嗎?誰護他周全?’


    竇莊愣了,這個問題他還真沒考慮過……貝勒從來沒讓人失望過,不論是多麽危險的任務、多麽惡劣的環境,貝勒都像是一根長在荒原的野草,頑強又不可摧,以至於跟他這麽久,從來都不用為他擔心,也從來沒有考慮過他在護這一幫人周全的時候,誰在護他周全。


    他矯情了一會兒之後,速度的把麻又西要的東西傳給了她,然後附了一句話‘你就那麽肯定我考慮好的結果就是你想看到的?’


    麻又西盯著這句話發了會兒呆,最後給他迴了過去。


    ‘我是肯定貝勒對你來說,很重要。’


    竇莊笑出了聲,偏頭看向車窗外,也就還有十來分鍾,他們就要麵對周思忖了。貝勒沒有跟他和七月說到周思忖的莊園做客到底是單純做客,還是幹點什麽,他也不知道七月是不是已經知道貝勒的計劃,他隻是習慣了信任貝勒。被麻又西一語驚醒夢中人之後,他忍不住想,貝勒的每一次逢兇化吉都是他運籌帷幄的結果嗎?就沒有一次實際發展不在他意料之中的時候嗎?那些時候,他是怎麽獨自撐過來的?


    想到這兒,他迴過頭來,看向正在專心開車的貝勒,問:“四哥,你送麻又西走,是因為這次沒有把握嗎?”


    貝勒聽到竇莊這話,偏頭瞅了他一眼:“她聯係你了?”


    竇莊不想瞞他,誠實的點了點頭:“嗯。”


    “你替她幹了什麽?”


    竇莊頓住了,這個也要實話實說嗎?他會挨揍吧?想著,他就無意識的吐出了一句:“你猜?”


    正在喝水的七月聽到竇莊吐出的這兩個字,一口水全進了氣管,一時間咳的麵紅耳赤。


    “別再嗆死你。”竇莊轉頭瞪了七月一眼。


    七月懟他:“別學人麻又西撒嬌賣萌,你沒長那麽一張俊俏的臉蛋。”


    竇莊:“……”


    貝勒難得的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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