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歲。


    深夜。


    荷拉從床上站起來,她小心翼翼沒有吵醒海特,自己走到了工作間。


    接近五十歲的女人,已經不再有當年那樣動人的外貌,時間對她並沒有任何寬容之心,魚尾紋也爬上了她的眼角。


    但此刻女人的眼神有著某種特殊的神韻。


    她拿起畫筆,在空白的畫板上揮灑顏料,眸中也神采飛揚。


    當荷拉完全忘我的創作的時候,海特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在她的身後,將身子傾靠在門框上,眼神寵溺地看著畫畫的女人。


    終於荷拉完成了自己的作品。


    海特走到她身後,看著由方塊和渾濁色彩組成的男性形象問道:


    “這是什麽?”


    她迴答道:


    “這是你。”


    五十一歲.


    女人站在台上,在她前麵有十三位年輕的學生,他們大多正對著自己身前的畫布愁眉苦臉。


    要知道在台上的可是創造無數劃時代作品的大師——荷拉女士。


    能夠得到她的教導簡直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事情,所有人在等到荷拉的命題後都緊張無比,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搞砸了這個珍貴機會。


    唯有一個年輕的男子麵容平靜,毫不猶豫地在聽到題目的瞬間就開始準備作畫。


    荷拉等到第三位學生也開始作畫的時候,走下了講台,在眾人之間閑暇的穿梭,時不時看一看這個人的畫布,時不時看看另一個人的作品。


    有些畫布空白的學生,在荷拉經過身旁的時候,終於堅持不住提起筆開始創作,也有的人強行沉住氣,繼續在腦海中構思畫麵。


    等到最後一個人停筆。


    荷拉走到第一個動筆的平靜男子旁邊:


    “不錯。”


    眾人聽到這話,紛紛傳來不同的目光,有的人將嫉妒壓在心底,有人把羨慕流於眼中,有人讓敬佩露在臉上,亦有人早已猜到了荷拉會給出這個評價。


    荷拉又走到另一個年近三十的男人身旁,他是剛剛倒數第三個開始作畫的人:


    “你的作品應該是這一屋子裏人中最好的,比他還好一旦,但是在我看來,他是一位天才,生來就是畫畫的料,是那種即使不努力,也能靠著畫畫活下去的人。


    “但你不是,你是憑借著努力走到這個位置的人,我知道,你並不是貴族後裔,父母也不是什麽有錢人,三十歲了也隻不過走到這一步,你年輕時根本不可能靠著這個吃飽飯,你為什麽要堅持下來。”


    男人認真地沉吟了片刻:


    “我想要畫畫,所以我就畫了,荷拉大師,你說得對,我的確過了一段艱難歲月,但比起畫畫本身帶給我的快樂,痛苦相比之下並沒有那麽難熬,所以並沒有什麽堅持,我隻不過是在一直前進。”


    荷拉點了點頭:


    “那麽繼續前進。”


    五十三歲。


    海特的作品《摯愛》,描繪絕美女人的作品,以一萬三千四百鎊的價格拍賣出去。


    五十五歲。


    荷拉有兩位學生都在繪畫界闖蕩出了了不小的名氣,年輕的那位更是被人稱作天才。


    五十六歲。


    荷拉和海特收養了一個女兒。


    五十七歲。


    荷拉完成作品《家》。


    六十歲。


    荷拉更加年輕的學生完成作品《靈魂》,讓人讚不絕口。


    六十二歲。


    更加年長的學生耗費三個月時間完成作品《傳承》,並將其送給自己的老師。


    同年。


    更年輕的學生完成作品《本我》,一致好評。


    六十四歲。


    更加年長的學生完成作品《冥界》,驚世駭俗。


    六十八歲。


    荷拉站在自己別墅的陽台上,望著居住區中的人工湖上撥弄水花的天鵝。


    海特走到她身後:


    “你的學生真是熱情啊,每年都會來探望你幾次,看起來他真的很感激你。”


    荷拉的臉上已經有了明顯的皺紋:


    “每個人的成就都是他自己爭取的,不過他的確是個很好的孩子。”


    海特雖然因為富有的關係,看起來還算不上老朽,但是蒼老的還是很明顯:


    “不過我一直對一件事很奇怪,為什麽這麽多年,我從未看見你的父親來拜訪你,你也沒去找過他,甚至連個信件來往都沒有,我也從沒聽過你提起自己的家庭。”


    荷拉笑笑:


    “可能是因為我很心虛吧,我並不是很敢迴到那個地方。”


    海特問道:


    “為什麽?因為你的父親不會老嗎?”


    荷拉抬起眼皮:


    “你知道了?”


    海特說道:


    “他曾經和我說過,他是個讓時間都眷顧的男人,我當時並沒能理解他的意思,知道我又一次偶然地遇見了他,我才明白了那句話的意思。”


    荷拉驚訝道:


    “那你為什麽沒有問過我?”


    老男人笑道:


    “那是你的父親,我為什麽要在意呢?如果你想告訴我,你會告訴我的,我隻需要等待就好,今天我也不過是剛好想到罷了,你要是不想說就別說。”


    荷拉感歎道:


    “我一直不提,是因為沒有意義,其實我也不理解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如此堪稱神跡的事情的,他是神嗎?


    “也許隻有我死亡的那一刻,我才能知道答案。”


    海特雖然無法理解妻子的話,但他還是伸出手搭在她的肩上。


    因為即使她的話有多麽難懂,她的情緒對海特來說卻是無比清晰。


    他知道她需要他。


    海特忽然想到什麽:


    “你等下。”


    男人轉身,邁著蹣跚的步伐走向屋內。


    荷拉好奇地看著他。


    過了一會,男人拿著一個奇怪的羅盤來到了荷拉身旁。


    雖然說是羅盤,而且它也隻有一條兩邊等長的針,但其刻度完全是時鍾的刻度。


    海特問道:


    “這是你父親當年送給我的,你知道這個。”


    女人死死地盯著羅盤,低語喃喃道:


    “我竟然問他是神嗎?他要遠勝於神。”


    荷拉伸手拿起羅盤,然後放到海特的懷裏:


    “你要收好它,片刻不離身,不,你去拿條繩子,把它掛在你的身上,直至我們分開的那天。”


    海特看著荷拉的眼睛,點點頭:


    “我會的,直至我們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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